要说周小侯爷，虽然偶尔糊涂，但是该回家跪瓦片的时候那是一点也不含糊，回家跪在院子里，那是西北风呼呼的，小腰杆笔直。
    直到夜幕清寒才被周并拂袖喊进屋，听得原委一个巴掌抡圆了，却许久颤抖着没能打下去，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心里哀叹，好歹还有这么一棵独苗苗，就算水涝不济，那也是单传的香火啊。
    在一转身便问“你说这事儿的关节是凌挽风点拨你的？”
    “我原以为就是给朋友送些过冬吃喝补给，请父亲原谅儿子考虑不周。”
    “我却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又跟那杜野扯上了关系？”
    “好歹人家救了阿姐一条命，儿子怎能不知恩图报？”
    “可是你姐姐已经死了。”
    “但我还要顶天立地的活着。”
    “你就能拿全家的性命开玩笑？！！你可清楚啊将来你身上的担子。”
    “正因为知错才来禀报父亲。”
    “事已至此，我进宫一趟，你且在家等消息吧。”
    对于凌挽风和千景茂这两个双簧专业户，周并还是心存疑虑的，但很快他就在宫门前收到消息，消息是千景茂早在一个月前就收到孟绍良的上书，并且秘密安排了足够荆州一州郡人口过冬的粮草前往荆州交接的渝州。
    周并一听，显然事态比他能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转身就吩咐手下“用我们的渠道，务必让御史府知道关于奏章的所在。”
    其实如果不是周并，凌挽风要确切知道东西在南书房的确不是很容易，因为千景茂的保密工作一向严丝合缝。
    但凌御史也很清楚，上书不到中书省，不透明开来，周并也好，他也好谁都出师无名。
    所以凌挽风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在当晚换上了夜行衣。
    因为他很明白，从上书到朝议，千景茂绝对有办法让这件事拖上一月半月，而一个月以后，且不说杜野他们是否能撑住，光大雪荆棘板道，粮草人员损失都会难以想象。
    再说此间千景茂，还真算得上夙兴夜寐的好皇帝，批阅奏折到半夜，忽然看见桌上的那封蓝皮奏折有些歪，便问“今个可有什么人来过？”
    徐瑞回话道“倒是没什么外人，只是傍晚帝太后身边的秋华姑姑来送了些秋丽软膏，说是太后吃着好，也拿些来给陛下降噪。”
    听了徐瑞的话，千景茂便起身把那蓝皮奏章放到暗格里，拧了机皇，深深看过一眼，转身便说要回千秋殿就寝。
    徐瑞问“可要哪位娘娘侍候？”
    千景茂一笑“今天怕是要闹老鼠，有女人在只怕不好，算了。”
    徐瑞四下着眼，思绪片刻闭嘴，关门，自暗格扭转，后面影密卫便整装待发，只等人来。
    这也许就是凌挽风不敢小看千景茂的原因，一壁夹缝，他能把人养成恶鬼。
    而这些终日不见阳光的恶鬼，似乎没有气息温度隐没了一切存在感，蛰伏在暗夜里。
    彼时凌挽风只知道这暗格有着机关毒针，却不想躲开了毒针，拿取奏折之后，那破墙而出的影卫出其不意。
    饶是凌挽风这样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师父也曾说过，君子执剑端方，最怕鬼魅招数，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偏一个梅花镖唰就扫过他的脸颊，打在红木柱子上冒起一阵刺啦的黑烟，凌少侠直觉脸上一阵火辣。
    他转身破窗而走，惊动侍卫不说，脑子还有些晕乎，眼有些飘。
    少年时候，他曾无意间听过一种深宫中不算是人，却会喘气的物种，叫做鬼影。
    传说这些人没有意识，没有自我，自婴幼儿起便生活在密道夹墙之内，喂食都如同猪猡，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杀戮，不死不休，不计手法，说是前朝最阴毒的存在，被高祖所废除。
    凌挽风万万没想到，千景茂竟会暗暗准备这等肮脏玩意儿，到底是有多么害怕阿荣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又或者这宫里还有多少这样防不胜防的杀器，实在让他忍痛胆寒。
    当然千景茂在众人的追捕声中醒来，他自然不会用那等凶器去对付凌挽风，很显然他是误会了来人是周家人。
    紧追之下，凌挽风脱了夜行衣，迷糊跳进了皇后千灵殿寝室，惊了陪寝的宫女。
    “啊，你……”凌挽风一记手刀，婢女倒下。
    凌挽如却披衣起身，四目相对惊诧万分“你……挽风？”
    “你怎么在这儿？”
    “二姐，小心！！”借着凌挽风开的窗，鬼魅身法袭来，凌挽风一声低喊，飞身将凌挽如护在怀里，后背硬生生接下那追来鬼影一招龙招手。
    要知道这等绝学，再加上鬼影惯用的金刚血刃，再按照惯例浸上剧毒。
    刺啦一声，凌挽如似乎能听见他后背皮开肉绽的声音，他却一把推她到一边道“里面去。”
    “挽风你……”
    “躲好。”凌挽风甩甩眩晕的头，转身脚步晃荡的换了一只手拿剑。
    少年时师父说，年轻人不要杀戮太重，所以他已经多年不用左手剑。
    凌挽如隔着帐蔓灯影，听着刷刷剑鸣，如同好看的走马灯剑花翻飞，回过神凌挽风已经撩开纱帐对她言“皇后……你要帮我……我……”
    话没完，凌挽风已经倒下，她本能去接，却险些被他压垮。
    凌挽如接住他怒道“……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你可知道这样会害死全家？”
    很显然无论他怎么气急败坏，他都注定赖上她。
    想来追兵将至，四面楚歌，可是凌挽如终究不是普通人家小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