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众人日常忙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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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挽风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身陷囹圄,第一个来看他的会是凌家人,但凌挽如真黑袍加身,夜半提着食盒只身前来。
凌挽风看见她的时候显然一惊,狱卒摆上桌子,凌挽如亲自拿出酒菜,对他温婉一笑道“还站着做什么,过来陪二姐喝一杯。”
二姐这个词,凌挽如说的风轻,凌挽风却听得微愣,好一会儿才慢慢踱步过去坐下,显得拘束。
凌挽如朝着他碗里夹菜,他却只是拿着筷子定定看着,凌挽如就问“怎么不和口味?”
“不……不会,谢皇后娘娘。”世人皆道凌御史如何杀伐果决,此生怕是除了那个谁,便只有对这凌家人,才会这般无措。
凌挽如却误会,随手夹起一片牛肉,细细咀嚼,慢慢咽下,对他道“怎么,怕二姐下毒?”
“没有我……我只是不饿……”
“也是想必是菜色不合胃口,你知道,我不清楚你喜欢吃什么,也许……陛下都比我清楚很多。”
“皇后娘娘别误会,我和陛下只是从小一处的情分,再无其他。”
“挽风你进宫那年才几岁来着?好像是十三是吧,比先皇大一岁,比当今大了两岁,算是他们这一群里,大哥哥了。”
“是。”
“所以那时候陛下就总是跟着你们的对吧。”
“是。”
“陛下也好,先哀帝也罢,都是很小没了父亲,对你有些不寻常的依赖,这一点你清楚。”
“臣明白。”
“可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依赖肆意发展……更不愿意陛下因为这些许年少情意毁了一世英名,也希望你能懂得。”
“所以娘娘是代表陛下,代表父亲?”
“不是陛下,更不是父亲……我是以花荣国昭元皇后的身份来看你……父亲他也很为难,他答应过祖母会护你。”
“可是祖母已经死了。”
“是的,就像四弟也已经死了,大姐告诉母亲,若是有个万一,他家云和可以改姓凌。”
“父亲……答应了?”
“他……没说话。”
“那……我知道了。”
“如此,你慢慢吃,本宫先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凌挽风躬身抱拳,再也不敢抬头,仿佛一抬头,天会塌。
凌挽如走出牢房,忽然转身,对这躬身的凌挽风几分不忍道“……就像你始终不肯叫她一声母亲,叫我一声二姐,四弟的死,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所以别怪我们。”
凌挽如疾步走出牢房,凌挽风终于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里,抬头,红着双眼仰头而立。
千景荣站在隐秘角落,心口几分牵扯,心底感叹,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诡异法子,说什么想哭的时候这样仰着头,眼泪就会流回去的。
他耳边回响起,多年前他被母后训斥,这个人无比认真告诉他的奇妙法子,那时他傻,一边仰着头,一边哭着问他“这样眼泪会不会流回心里去了呢?”
他却十分认真的说“我父亲是大将军,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伴着耳边那份略带骄傲的回响,千景荣喃喃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见得你这辈子,所有的伤心,都是拜你那无良父亲所赐。”
末了却见凌挽风一皱眉,手缓缓贴着胸口,凄然笑语“却原来眼泪真的会流到心底,阿荣,你在那头,是不是已经远离了一切悲伤?”
一声阿荣似乎触及了千景荣心底最深的柔软,默默然,辣了鼻头,本能的脚步退后,却没想被凌挽风那内功加持的灵敏听觉捕捉。
“谁?”
“是我。”
“你……来了多久?”
“正好知道成华侯府,再不能指望。”
“你的意思是?”
“陛下派我暗查此案,看来是想保你的。”
“所以二公子准备怎么交差?”
“如果我只是想交差,大可什么都不做,你清楚大理寺卿丘山岳是谁的人。”
“所以明面上,这事儿现在归大理寺?”
“一个国舅,一个太后,你说还能归谁?难不成把你拉到京兆府,当着天下百姓审你为啥夜探太后寝宫,为啥会有侍卫说亲眼看见你翻墙进屋,还有人听见屋里打翻东西?”
“你倒是告诉我,你在里头都干了些什么?”
“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要不不用他们来严刑拷打,我告诉他们说是你杜二公子说做梦,梦见昭仁宫有国宝,我最多不过见财起意,夜闯太后居室,然后一不小心被发现,顺手就给太后下了个药不死人的破毒。”
“嘘,你疯了呀,要是我也跟你一块儿被关起来,你也就彻底完了。”千景荣上前真是只差跳起来捂住这小祖宗的嘴。
隔着栅栏脸对脸,凌挽风却道“我现在很怀疑,你跟毒害昭仁宫的那些人,该不会是一伙儿的吧?”
“我看你疯得厉害呀,这都能编出来?还什么御史大人,去茶楼写话本更适合你吧。”
“可是千景茂告诉我,他拆了屏风,没找到任何东西,要不是你下套,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要是我下套,我还来这里,你脑子进水啦,我现在不还是苦于,就连是谁想要害你,我都没个头绪呢,还不是因为你仇家太多。”
“诶……你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给我下套?”
“不是这个。”
“千景茂拆了屏风?”
“对了,就是这个!!昭仁宫能够被觊觎的东西,下毒而又不能毙命的原因,如果你只是意外收获,那么他们应该也没拿到东西。”
“你应该会记得,祖宗规矩,皇室女子如果名声有损,像千影这样的,会被送去哪里?”
“祖宗规矩,千影??”凌挽风审视杜野,目光如炬。
“额……那个,我昨夜又做梦来着,脑子里总有人喊着千影,千影,我……就不自觉,顺口。”
“梦里……他,喊的是她?”
“嗯,啊,是,他们不是恩爱夫妻嘛?”
“是啊……恩爱……夫妻……”
“那个,言归正传,如果定案,八成昭仁宫会被送去西山黄继寺出家,然后他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东西。”
“但这京城有能力用上那东西的人家屈指可数。”
“不用数,到如今也就两家。”
“要是周氏,那未免残忍,可要是你家,你怎么办?”
“如你所见,我和他们,互不拖欠。”
“事到临头,真能无情才好,这般查下来,指定就是个图谋不轨,罪同谋逆呢。”
“真要是如此,那不就是当今亲口承认自己得位不正,天昭帝可不傻。”
“你倒是心里雪亮,你说凌氏这样轻易舍了你,会不会是早有什么准备?”
“难怪得你要伤心了,想来他们要你死,就是全心全意,勠力同心,倒是像极了一家人,你却还百般顾忌,算计着当今是不是敢一锅端把事情闹大,是不是还盘算,散布一些当今逼宫的种种,为他们争取一线平安符,听起来你这人,是否太过可悲,可笑呢?”
“你闭嘴!!”
“好好,我闭嘴容易,你说怎么办?”
“严密监视昭仁宫,尤其贴身人等,让三哥派人守着侯府和周府,尤其落夜时分,飞鸟走兽都不要放过。”
“这个自然,还有呢?”
“要是万不得已,你就告诉我三师哥,让他……”凌挽风小声对这千景荣耳边说。
千景荣听后,疑虑“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要是稍微差池,那可是很多人的性命呀。”
“杜公子不是总说我不够狠毒,说到底为了活命……至于凌氏,要不是祖母遗命,我也不会太在意……”
“所以……你此生,到底在意过什么呢?”
“我所在意,如这高天明月……早已远在天边。”
“明月么?”千景荣想,也许这人的心,从来就如是高远,冷凝,并无一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