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十九回:剑照斜阳手拢霜,斩妖伏煞走游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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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剑照斜阳手拢霜,斩妖伏煞走游龙(三)
湛均如今的形状,李元昊瞧不见,另外二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他一口尖牙,两耳如蹼,额头到头顶遍长恶疮,肩背宽广,布满骨刺,身覆红甲,手臂极长,轻易将李元昊控在鼓掌之中。
饶是见惯诡怪,面对这般丑恶的形貌,天佑仍倒吸了一口凉气。茧人固然丑陋,却也留有三分人样,眼前这位,比起恶鬼不遑多让,怕是找遍阎罗十殿,也寻不出更凶更恶的来。
一个晃神,李元昊脚下沙地已汇聚了一滩鲜血。赵钰大声道:“你若杀他,外头的人便立即毁去万衍阵!”
湛均咧开嘴角,喉间挤出一个怪声。这似乎是一声冷笑,但他模样怪极,笑与不笑,实在难以分辨,他说道:“某家得此神躯,与天同寿,你们这些蝼蚁死尽死绝了,某家也还活着。”一边说着,一边将李元昊往上一提,指甲在他颈间皮肉里搅了一搅。
李元昊惊觉那长甲已经搔到喉管,再移分毫,便要丢掉性命,饶是历经风浪,也不由浑身紧绷,他抬头望向赵钰,眸光既是悲悯、又是怜惜。
赵钰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神情,陡然明悟,颤声道:“不……”
湛均恨李元昊入骨,先时不杀,只是忌惮他在外安排的人手,如今占尽天时地利,已无所惧,待对面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似乎戏弄够了,手指微微错动,便要取这西夏帝王的性命。
心念一动,方要动手,蓦地里刮来一阵腥风,两道影子从沙中直扑上来。湛均伸腿一踢,将一道灰影踢得仰天跌出,第二道灰影趁隙咬中他的小腿。
昏沉天光之下,只见那影子褐色皮肤,背脊佝偻,竟是茧人。
天佑看见那身褐皮,猛然想道:是它,它竟又来助我?心中揣度,动作也快,这两只茧人扑去之时,他也一阵风似地掠到湛均近前,欲待救人,但那五根钳住李元昊的手指坚如铁锥,实在难以撼动。
湛均重重一踢,将紧咬小腿的褐皮茧人踢得高飞出去。
便在这时,另一道影子也从沙坑中爬了出来,它同样高高壮壮,却失了一只右眼。天佑一看,这独眼的也十分眼熟,心中已有计较。
“嗷……”两只茧人匍匐在地,朝湛均连声低吼。
湛均冷眼斜睨:“两头畜生,也来捣乱。”
他破茧而出,不仅力气长了数倍,肌骨之硬,更胜以往,天佑触到他手臂上的皮肤,竟是凉如生铁,心知不可硬敌,骂道:“你骂它们是畜生,你又何尝不是?”
湛均道:“某家得天眷顾,自与它们不同。”
天佑嘲笑道:“都是从茧中爬出来的,哪里不同?”
湛均付出极大代价,自不甘与畜生相提并论,身上骨刺根根倒竖,怒道:“你这小,小……”小畜生三个字,竟是骂不出口。
天佑知他自诩才情,伪君子做得久了,半句粗话说不来,接着道:“呵,要说不同,那便是你年纪较它们大上许多,它们是小畜生,你便是老畜生!”
湛均气得说不出话来。天佑接着又骂:“你不想做老畜生,那也成,我小舅叫你老邪祟,这么叫着,也挺顺口,他还叫你老混账、老王八,这些名字,你偏爱哪一个啊?”他聪明绝顶,更谙激将之法,每骂一句,都要加上一个老字。
湛均哪里能忍,正要发难,突然一把药粉撒了过来,怒道:“只会耍些废物伎俩。”仗着全身铜皮铁骨,蚀不烂、毒不倒,躲也未躲,一伸手,去擒对面的小子。
那也不知是何奇药,撒开之后,凝而不散,两人隔着一团白雾动手,互相看不见脸。湛均招招狠辣,心道擒住对方之后,要将这小子拔去舌头,教他再骂不出半句。
便是这时,白雾中伸出一双手来,动作轻妙,穿花蝴蝶般从两人攻势间避过,两根葱白晶莹的手指在湛均左手五指上各个一弹,将李元昊夺了过去。
湛均一怔之下,才知自己中了圈套,先有浓雾,后有帮手,对方显然早有预谋,心下对这半大少年更恨起来。天佑见来人得手,便不恋战,抽身站到李元昊身侧,伸手扶了他一把。
湛均恨不得将这些人剐了,脚步微动,两只茧人猛地扑上,将他缠住。
李元昊失血过多,头脑昏沉地朝旁一拱手:“多谢恩人相救。”
那恩人并未答话。李元昊抬头,只见恩人身姿曼妙,眉眼含霜,正看自己,他登时惊醒:“是你?”
天佑挨到来人身侧,低声唤道:“娘。”杜若织在他发上摸了一把,又拉住他的手。天佑低声道:“您怎么来了,他们呢?”
杜若织朝远处一指。天佑眸光程亮,问道:“舅舅来了?那么……他呢,他醒来没有?”杜若织摇了摇头,天佑垂下眼睫,满脸沮丧。
两人只顾自己说话,全将李元昊撂在身后,李元昊心中发苦,又道:“多谢你相救……”
话未说完,便被杜若织冷笑打断:“救你?”她目光含煞,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救你?”也不待对方答话,右手快捷无伦地朝他胸口拍来。
天佑伸手拦下,喊道:“娘!”杜若织道:“我救他,便是要亲手杀他!你不知娘这些年来苦心造诣,就为今日?”
天佑看看李元昊,又看看娘亲,皱眉道:“现下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事出去后再说不迟。”
杜若织眼含煞气,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男子,厉声道:“阿佑,你要甚么,娘都答应,待娘杀了他,大辽是你的,大夏也是你的,你若争气,十年之后,中原也是你囊中之物,现下莫要阻挠娘亲!”将他推开,右袖中翻出一柄匕首,朝李元昊刺去。
天佑身形一幌,拦住李元昊身前,一把抓中匕首。杜若织和李元昊同时叫道:“阿佑!”
天佑面不改色,面向自己的娘亲道:“我不要这些,只要娘别活在仇恨之中。”那匕首锋利异常,割开他掌心皮肉,鲜血涔涔而下。
杜若织看他一手刺目鲜红,怔怔落泪:“阿佑。”匕首失手掉在了地上。
李元昊牙关紧咬,强忍着不要昏厥,他说道:“当年我醉酒将人认错,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是大夏不可落在奸人手中,请你高抬贵手,待此事了结,我愿……”
“你愿甚么!”赵钰怒气冲冲将话打断,插在二人中间,怒叱道:“我三番两次救你,是让你拿命给别人糟蹋?李元昊,你说过的话哪句算数?”
李元昊左右为难,头痛起来。
杜若织冷笑道:“你将人认错?敢问陛下,将小女子认作何人?”
李元昊紧抿嘴唇,一言不发。赵钰见他模样,狠狠瞪他一眼,向杜若织道:“是本王。”
杜若织这才转看赵钰,道:“是么?原来是温王。”赵钰手执长鞭,严阵以待。杜若织却望向左侧,收敛脾性,平心静气地唤了一声兄长。
杜霜城缓缓走来,将背着的男人放下。灵霄藤识趣地盘成座椅。天佑走近,同杜霜城一起将苏傲扶在椅上。
李元昊和赵钰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之色。
忽然嘭嘭两下巨响,众人身前多了两个大坑。
杜若织吹响竹哨,坑中的茧人却无动静。湛均站在沙丘上,将两条物事甩在她跟前,杜若织惊退一步,裙上溅上几点黄斑。
那物事湿漉漉地,黄黄白白有三十多节,竟是两条脊椎。脊椎被抽,饶是茧人,也再爬不起来,手脚团在一处,像两条无骨的蛇。杜若织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将竹哨收在怀中。
湛均双手垂在身侧,黏稠黄液顺着尖尖的长甲滴下,笑道:“人来齐了,倒省得某家四处去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