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十三回:胡天远来酆都客,却是云中蓬莱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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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胡天远来酆都客,却是云中蓬莱仙(中)
燕无情见两人突然下拜,忙伸手托着两人手肘,说道:“只要燕某力所能及,绝不推脱,两位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两人点点头,神情甚是凝重。理奴道:“如今兵力有限,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唯有出险招先降一敌。咱们几个大老粗也没甚么奇招,想来想去,决定趁夜杀了吐蕃军的主帅,教他们自乱阵脚。”
妹勒又道:“我已派斥候去联络附近守军,待敌军大乱时,来个前后夹攻,教他们滚回老家。”
燕无情问道:“两位要我去行刺敌军主帅?”
妹勒和理奴相视苦笑。妹勒道:“咱们也实在没有其它办法,燕大侠要是不愿……”
燕无情干脆道:“好。”
两人松了口气,又作势要拜。燕无情立即制止。妹勒道:“我们不知吐蕃主帅身旁有无高手,若是失败,保命要紧。理奴会同你一起去,他奔得快,若遇险情,也能带你逃脱。”
燕无情摇头道:“不必。”有外人在,他反而束手束脚。问道:“今夜行事么?”
妹勒点头道:“燕大侠不愿我去,我便不去,今夜亥时三刻,我在营外小树林接应,事成后点这支焰火。”说着递过一个黑布小囊。燕无情接了,收在怀中。
商议完毕,两人起身告辞。燕无情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放在弟弟床前。到了申时,用过饭菜,将佩剑来回擦拭了几遍。到了酉时,铁英和两个弟弟犹未转醒,他提上剑,悄无声息地离开村落。
他以轻功赶路,过不多时,便到了吐蕃军营之外。时值春分,树抽嫩枝,梨花淡白,漫山清香沁入心脾。燕无情无暇于美景,藏身树影之中,静候机会。
天光渐暗,营中炊烟升起,一阵肉香顺风飘荡。待到戌时三刻,敌军饭饱,守卫换班,正松懈时,他翻入营地,乘人不备,打晕一名守卫,换上敌方戎装。
吐蕃人赭面辫发,外貌与汉人截然不同,幸而暮色渐浓,无人注意,燕无情压低军帽,跟着巡逻的士兵直入大营。
其时吐蕃国早灭,政权被各个部落割据,故而应称吐蕃诸部。吐蕃故土上最大的部落首领唃厮罗掌权。明道元年,唃厮罗被宋仁宗封为宁远大将军,授俸禄,用以牵制西夏,自此吐蕃与西夏交恶。
唃厮罗本名欺南陵温,传闻是吐蕃王赞普达玛后人。幼时被人带到河州,不久被大户耸昌厮均迁到移公城,而后聚众举事,建立政权。河州人称佛为”唃”,称儿子为”厮罗”,唃厮罗即”佛子”之意。
唃厮罗有三子,此次带兵是他的三子董毡。董毡好战,麾下良将众多,他本人随父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亦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燕无情随士兵巡逻,两次经过大帐,见其中灯火煌煌,不时有歌声传出,歌声婉转,却是男音。
行军途中不准狎妓,王侯贵族便以长相清秀的少年伶者代替,燕无情对此略有耳闻,却也是头一回见识。李元昊治军严谨,铁林军上下并无此等风气。这位吐蕃王子想必不甘深夜独眠,除了歌伶,帐中另有调香的、抚琴的、侍酒的,即便隔着厚重帐幔,也能闻见一股靡靡之气。
燕无情略一计较,心中有了主意。过不多时,帐中传唤酒菜。燕无情溜进伙房,打晕了两个炊兵,扮成那个有些驼背的,端了酒食,含胸低头地入了帅帐。
帐中正在饮宴。董毡生性豪奢,即便在外打仗,帐中布设仍是十分阔气。大帐进深七丈,左右以帷幔隔开,正中是过道,铺以色彩艳丽的羊毛织毯,过道两侧坐着七八名幕客,尽头摆着一副矮榻,正是董毡和歌伶的嬉闹处。
这矮榻极宽大,四脚鎏金,面上铺着一张雪豹皮。董毡坐在雪豹头处,怀中搂着歌伶,正用金杯饮酒。
这一副帐中景色,和铁林军截然不同。燕无情捧着酒食,只以眼角余光打量四周。七八名幕客有些低声说话,有些闷头吃喝,一个进来送饭的小卒,自然引不起他们兴趣。
帐中除了伶人幕客,似乎另有几股气息。燕无情端着酒菜,从过道徐徐走向董毡,心道:进帅帐的机会难得,此番若不动手,恐无机会,但帐中显有高手埋伏,若不能一击即中,脱身也难。
正是踌躇难决,董毡突然一脚踢翻了脚踏。跪在脚踏上添香的伶者惊叫摔倒,正撞在燕无情身上。若在平时,燕无情一个转身便可躲过,此际他却是一个不懂武功的炊兵伙夫,如何能躲?
他装着大惊失色,酒菜撒了一地,又慌里慌张地伏地认错。
董毡看也未看他,只骂那伶人:“这香闻着不对,说,你是不是刺客!”
那伶人一张小脸登时煞白,嗫嚅道:“奴……奴不是刺客。”
董毡生性跋扈,哪里听得解释,怒道:“这香闻着昏昏欲睡,分明有毒!来人,拿下刺客!”
那伶人哭叫:“这是古兰朵制的香,有安神之效,不是毒药,将军饶命!”
董毡冷哼一声,他遇刺多了,知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两个兵丁上来拿人,那伶人一叠声地道:“这真不是毒药,真不是啊。”
董毡一抬手,兵丁将人押回。那伶人以为他回心转意,未松上一口气,又听他道:“你说不是,有何证据?这样罢,你将香吞了,倘若不死,我便信你。”
那伶人脸上的血色登时退尽。董毡高声道:“来人——”两名兵丁押着人,董毡亲手打开香炉,用一柄金勺舀了香块,用劲掰开那伶人的嘴。
香块烧得通红,吞咽入腹,还不得肠穿肚烂,那伶人被撬开口唇,唇瓣已贴上香块,烫得两眼流泪,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推开,两指夹了金勺,一折为二。
他抬眼一看,原来是送菜的伙夫救了自己一命。两名兵丁摔倒在地,手臂软垂,显是被人踢折了骨头。那伙夫制住兵丁,折了金勺之后,手腕一抖,袖中飞出一柄匕首,直向董毡心口刺到。伶人大惊,心道原来这伙夫才是真正的刺客,他也是个机灵的,就着摔倒的姿势匍匐前行,从桌底下溜出大帐,趁乱逃远了。
燕无情突然发难,将匕首对准了董毡心口,眼看便要刺入,谁料董毡一把拉过身侧的歌伶一挡,燕无情急急将匕首一收,再要刺时,冷不丁冲出一群暗卫,将他团团围住。
燕无情早料帐中藏有高手,并不惊慌,足尖一勾,将地上一名兵丁的佩刀勾在手中,抽去刀鞘,迎了上去。
帐中已然大乱。董毡被众人护在身后,叱道:“抓住他,死活不论!”燕无情前后有敌,但他武功精悍,刀作剑使,霎时便刺死两名暗卫。
董毡见是个硬茬子,环视四周,叫道:“阿里骨!”角落里窜出一个小个子少年,将腰上竹篓往地上一倒。燕无情无暇分心,横刀砍死挡路的暗卫,接着又被三人缠上。
燕无情长刀染血,眼见董毡被众人护卫在后,也自心急。蓦地一条小蛇从地毯下钻将出来,扑在他的脚上。燕无情反应快极,却还被蛇咬了一口。
虽只是寻常蕲蛇,蛇毒却蔓延飞快,燕无情渐感腿上麻痹,动作慢了下来。
那叫做阿里骨的少年叫道:“义父,成了。”原来他悄悄放了数条毒蛇,毒蛇钻在毯下,缓缓游走,教人不易察觉。
阿里骨容貌平凡,身形瘦小,乍一看毫不起眼,燕无情实在没有料到自己竟会折在这样一个少年手里。蕲蛇说毒也不毒,运功三刻,逼出毒液,便也大好,但董毡父子岂能给他机会?
燕无情一见情形不妙,当即往外闯去,他腿脚不灵,手上力道却大,一刀便结果了拦路小将。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犯怵。董毡叫道:“拿下此人,赏金三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董毡话音刚落,众人便一齐拥上。燕无情手起刀落,抹了两人脖子,腿上却给划了三道。
阿里骨见他下盘不稳,眼珠一转,向董毡附耳几句。董毡点点头,高声道:“上绊索!”暗卫得了命令,纷纷掏出一条细软物事,往燕无情下盘扫来。
那物事八尺长,头子尖,啪地一声抽在腿上,竟然圈住不落。燕无情大惊,挥刀去砍,却未砍断,此际又有一声抽中小腿,他腿上本就无力,被抽两下,扑地倒了。
他不知这是行军打仗中使的绊马索,教阿里骨稍作改动,也可擒人,只知这半大少年诡计多端,竟比一屋子幕客将军加起来还厉害千倍百倍。
——世间能人,各怀绝技,是他轻敌了。
董毡见状,当即大喜,命暗卫上前拿人。两名暗卫走上前来,却被燕无情一刀斩去小腿。众人见这刺客行到穷途仍旧捍猛,又敬又恨,却无人再敢上前。
阿里骨又朝董毡附耳。董毡眉头皱起,看了一眼刺客,不情不愿地道:“本王敬你是条硬汉,只要你归顺,便放你一条生路。”
燕无情勾唇笑笑,忽地掷出手中长刀。这一刀去势极猛,将护卫董毡的两名暗卫扎得一个对穿。刀尖子从背心上透出来,距离董毡胸口只有半寸。
董毡一怔之下,勃然大怒:“给我刺死他!剁成肉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