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四回:八风通三星运曜,九雉飞双龙抢珠(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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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八风通三星运曜,九雉飞双龙抢珠(十)
    这人入了军帐,将两片门帘也遮没了。妹勒没他生得高大,气势上却也不输,拦在众人之前,沉着脸道:“这毒中得蹊跷,我查到些线索,请人回来调查,有甚么不对?理奴,你别没事找事。”
    由于遮挡,理奴只看见一袭雪白的袍子,以及垂在白袍上的乌黑长发,待要看个清楚,听了妹勒似带挑衅的话,冷笑一声道:“我没事找事?这节骨眼儿上,大伙都抓紧时间操练,以御外敌,只有你跑了出去,还将外人带进营地。我问你,这人若是奸细,又该怎办?”
    说着往旁走了两步,要看看这”奸细”甚么模样。谁知妹勒也调转身来,挡在他的面前。两人都是铁林军的队长,平时互不服气,偶有摩擦,便到校场上见个真章。
    理奴怒道:“要么立即教他们滚蛋,要么就跟老子去校场上!”
    马夏戈忍不住道:“妹勒将军也是为大伙着想,这毒一日不除,弟兄们便没一日安生,现下好容易有点线索……”
    理奴嫌他罗唣,伸手朝前推了一把,虽然只是吓他一下,教他住嘴,手上没使多大力道,但马夏戈年老体弱,经不得推搡,朝后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倒在一具尸首上。
    忽然有双手伸出来将老者扶住。理奴只见那手隔空朝自己一推,两百来斤的一条大汉,纸糊也似的飞出帐去,一跤摔得四脚朝天。
    那手腕白得像瓷,手指修洁,形状昳丽。理奴不敢置信,只当妹勒暗中使了甚么手段,爬将起来,冲帐内道:“妹勒,暗中偷袭,你要脸不要?”
    妹勒道:“你是甚么臭脾气?马夏戈好心劝你,你打他作甚?这是杜公子手下留情,换作是我,今日要你好瞧!”
    理奴恼羞成怒,冲进去找他算账,只见马夏戈身旁站着一名青年,凤眸斜睨,唇角含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好听的话,理奴形容不来,一霎时,只觉得满屋的人都黯了下去,唯独这人身上发光。荒漠蛮地,哪有如此俊俏人物?他傻愣愣瞪着眼睛,一个劲盯着人瞧,觉得这青年就是画里走出的神仙,不该站在地下,而是飘在天上。
    妹勒连叫他三声,理奴怫然道:“干甚么?”这才转过头来,拿眼瞪他。妹勒忍住脾气,一指帐外:“我和杜公子有话说,你且出去。”
    理奴愣了一下,振振有词道:“杜公子这趟来,不是为了中毒之事么?事关铁林军,我也是一份子,有何听不得。”
    妹勒冷笑道:“你怀疑杜公子是奸细,奸细的话,自然听不得了。”
    他们吵闹的工夫,杜迎风已看完尸首。马夏戈听他低语几句,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杜迎风转身笑道:“我们毕竟是外族,理奴将军心中忌讳,那是当然的,不过中原有句话叫做”同仇敌忾”,现下你们遭殃,我们也遭了殃,既然都是受害者,何不联起手来?”
    理奴一拍大腿道:“杜公子这话……可大有道理!”
    妹勒冷眼斜瞥,只当方才一下教他摔坏了脑子。
    杜迎风笑了笑,看着帐中一字排开的五具尸首,问道:“不知这些人是如何中毒?又是何时中的毒?”
    理奴抢先一步道:“这五人出去运了一趟粮,回来后便面色发黑,渐渐不行了。”
    “运粮?”杜迎风颇有些意外。
    妹勒解释道:“朝廷发给铁林军的军粮军饷,皆是运到右湘军司衙门,由衙丞登记在簿,每月初五,我再派人过去认领。这五人就是这趟的运粮兵。”
    杜迎风眸光微动,道:“粮食没事?”
    妹勒道:“粮食和军饷都没事,就是人出事了。”
    杜迎风道:“那为何认定是那人下毒?途中并未有人见过他。”
    妹勒眼神闪烁不定,理奴则大声道:“此毒狠辣,除了他,还能有谁!”
    杜迎风暗道:这些人打仗是真有本事,其余地方,却是不敢恭维。他不同理奴理论,而是问妹勒道:“那些粮食,可还留着?”
    妹勒点头道:“未免粮食也沾了毒,我便不许军中食用,此刻都堆在角落里。”
    杜迎风思索一阵,转头看了看五具尸首。尸身上没有致命伤,除了老树盘根般的瘢痕,便只手臂上有刮擦的新伤。行军打仗,谁的身上没有几条疤痕,皮开肉绽都算轻伤,这些刮擦自不会引起注意。
    杜迎风道:“可否带我去看看。”
    妹勒和理奴互看一眼,都点了点头。行到帐外,理奴踌躇道:“伙房那处守卫森严,有些不大方便,杜公子换身行头如何?”
    杜迎风听他说了这句”不大方便”,细想一下,才想通了其中缘由。铁林军共有十个小队,每队各有首领,这伙房怕是归在其他首领名下,本就不便闲杂人过去,而此处又是最易下毒的地方,妹勒和理奴要带外人进去,岂止是不便,而是大大的不妥。于是点头道:“好,你去寻四套衣衫来。”
    他先教铁英去休息,接着和燕家三兄弟套上了铁林军服,跟随妹勒理奴二人去了后方伙房。说是伙房,其实也是临时搭建的棚子。此时没有开伙,棚子四个角上各有一名士兵把守。妹勒走上前去,说道:“有任务派给你们,都过来。”四人不疑有他,都走了过去。
    理奴指着身后四名”士兵”道:“你们暂时顶上。”
    杜迎风走进伙房,四下里一望,便见西北角落堆了几十袋粮食,上头用炭笔做了标记。走上前去,割开粮袋,从中抓了一大把糙米。
    燕无情道:“这粮食有何问题?”
    杜迎风道:“粮食没问题,不过营地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燕无情左右看了看,不太明白。杜迎风垂目道:“你看脚下。”
    燕无情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泥地上有一排排的脚印,少说也有七八十排,这些脚印之中,有几个特别宽大,趾印清晰,显然未着鞋袜。他心中一突,似乎想到了甚么。
    杜迎风拿了些细线和铃铛,拴在粮食附近,低声道:“今晚咱们歇在这里,见机行事。”
    燕无情脸上莫名一热,幸而伙房昏暗,瞧不甚清。见他沉默,杜迎风只当他应下,转身走了出去。燕无情怔了半晌,握了握拳,飞速跟上。
    妹勒在大帐前等候。杜迎风开门见山地道:“营中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妹勒摸不着头脑,问道:“甚么东西?”
    杜迎风比了个高度,说道:“这么高,这么大,能吃人。”
    妹勒朗声大笑:“杜公子真爱开玩笑。”
    杜迎风也笑道:“它藏身几日,合该饿了,将军要是惜命,便不要单独走动。”妹勒笑容僵在脸上。杜迎风笑颜不改,道:“请问将军,我弟弟现在何处?”
    妹勒一指身后道:“令弟正在帐中午睡。”又道:“这军帐暂时匀给你们使用,有甚么缺的,可以吩咐小厮。”
    杜迎风道:“那将军……”
    妹勒爽朗一笑:“我去理奴那处对付几晚。”
    杜迎风笑着作揖:“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军帐以屏风隔成两间,里间摆着床榻桌椅,外间铺了一大张虎皮,角落里搁着衣架子,还有几样杂物。铁英便睡在里间。杜迎风探过他脉象,见无异样,便退了出来。
    他四肢舒展开来,仰面朝虎皮一躺。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傍晚时分,小厮送来一桶热水,并几样饭食。一觉醒来,想起身上衣衫几日未换,虽无异味,心中却觉黏糊得紧。
    去到里间,见铁英依旧未醒,便到屏风后褪了衣物,跨入浴桶之中。水温正是适宜,他双臂搁在桶缘,背靠木桶向后仰躺,这个角度望去,帘缝中正好漏进几许星光,衬着一小块漆黑的夜空,像极某人的一双眼睛。
    他轻哼一声道:“连着半月撂下小爷不管,也无音信传来,不知去哪里风流快活了……”他将布巾覆在脸上,索性不去看那一片天幕,不过须臾,又将布巾拉扯下来,出神的向外望去。
    铁英醒来时,腹中饥饿难忍,他身子不妥,不敢起得太快,便又闭了闭眼睛。静谧之中,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阵水声,他一愣,朝外望时,但见屏风上映着一道人影。
    那人坐在弥漫的水汽中,隔着屏风,毕竟瞧不真切。铁英却浑身发热,那晃荡水声击打心房,令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接着鼻中一热,两管鼻血直流下来。
    他心中惊慌,拿袖子胡乱擦了擦,又将衣袖反折,手臂也藏进被里。待心跳平复,转过头来,继续去看屏风后的人影。
    烛光摇曳,那抹人影微微仰着脖子,精巧下颚之下,是线条流畅的脖颈,脖颈上又有一个凸起的细小喉结,一双手臂搁在桶缘,右手食指轻轻叩着节拍。
    水汽氤氲,隔着屏风,更如雾里看花,正由于看不清,便愈加容易胡思乱想,铁英不敢大声呼吸,闻着皂角清淡的香气,鼻中又有些热痒难耐。
    杜迎风想着茧人之事,倒未留意内间的人已经转醒,手指在木桶上轻轻叩击,忽然动作一顿,颇是意外的睁开眼睛。门帘微动,一团细小黑影挤入室内,极快的俯冲过来。
    杜迎风抬起右手,那黑影扑棱两下,停在他手腕之上。他伸手拨了拨它翘起的翎羽,笑道:“飞这么远,可饿了?”
    那小东西轻轻叫唤两声,又从他腕上啄去两滴水珠,用来梳理羽毛。它喙呈朱红,尾翎尖翘,体型虽小,模样却十分凶悍,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鹰隼。
    杜迎风站起身来,踏出浴桶,又随手从衣架上抽来外袍,披在身上。那鹰从他手腕上一跳,跃到他的肩头。走到桌前,杜迎风从饭食中挑了一盘獐肉,那鹰跃在桌上,爪子按住一大块獐腿,一条条撕着吞食。
    趁它用食,杜迎风解下它腿上的竹管,挑出纸条,就着烛光看了起来。当读到近两日会有人来接应自己的时候,嘴角向上丨翘起,不禁露出了笑容来。
    小东西吃了半条獐腿,又在水杯中啄饮,待到吃饱喝足,便拿脑袋向前凑来。杜迎风伸手摸摸它的羽毛,从包袱中摸出笔墨,欲待回信,心中忽然想到:这是西夏人的地盘,自己来了不过半日,迅鹰何以如此迅速便找了过来?
    将笔搁在案头,沉思一阵,忽而冷哼一声道:“将人惹恼了,便一走了之,接着又教人担忧受怕,小爷干么不能晾他一晾,你说是不是?”
    那鹰仰头低叫一声,似在附和。杜迎风笑了笑,撕下一条獐肉喂它。那鹰啄来吃了,又用清水洗了洗羽毛。杜迎风待它歇上一阵,便将它放归夜色。
    回来帐中,吹灭烛火,在黑暗中静坐了半个时辰。此刻天际擦黑,众人均已歇下,他留神听着外头动静,直到夜半时分,伙房附近响起一阵细碎的铃响,他一下执起配剑,纵出帐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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