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颈鸳鸯,共巢鸾凤 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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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九)
郦王府守卫森严,门房绝无可能放人进来闹事。苏傲向楹柱后斜睨一眼,那里有个影子动了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游廊顶上,灵霄藤数十条枝蔓纵横交错,比之以往,更显得瓷实粗壮,叶脉丰厚,犹如伞盖,隐隐有了遮天蔽日的势头。天佑握了握拳,它似乎觉出主人的不安,枝蔓也跟着绷紧了。
大厅中静了半晌,众人凝目向外望出。少时,拐角处便涌来一群人,当先是两个侍卫,押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那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边哭边用契丹话喊道:“放开我,放开我!”声音嘶哑,显已挣扎多时。
一行人很快进来厅中。两名侍卫按住她的肩膀,迫她行礼,那女子挺直脊背,不肯就范,嘴里依旧喊道:“放开我。”
李元昊一扬手,两名侍卫放脱了她,退后几步。她发上衣间尽是尘泥,绣鞋也磨破了,露着脚趾,站稳之后,理一理鬓发,掸了掸衣衫,狼狈之间,倒也显出几分贵妇仪态。
说她疯癫,她又举止有度,众人看她的目光登时闪烁起来。李元昊向苏傲道:“皇叔若是能等,朕便问她几句。”话中却无商议之意。
苏傲神情如常,拱手道:“圣上请问。”
那女子一直盯着天佑,不曾转看他人。李元昊打量了她几眼,这才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那女子听到问话,慢慢移开目光,转看四周。见她神情迷茫,李元昊又道:“朕问你是何人,何故不愿答话?”
那女子向他望来,神情仍是呆滞。李元昊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声称自己是大辽公主,可知冒充皇亲,此罪当诛。”
那女子如梦初醒,道:“我是大辽九公主,前来西夏和亲,我夫君是……是……”向四周寻去,只见一人身上穿着新郎喜袍,容颜俊美,远甚常人,一指他道:“便是他了。”
苏傲朝她轻轻一瞥。那女子被瞧得浑身颤抖,咬住了牙,勉力站定。
李元昊声音沉了沉:“你自认是大辽公主,那么同郦王成亲的又是何人?”
那女子转而看向天佑,又气又恨地道:“他是假的,他骗了我,我有和亲文书。”说着自怀中暗袋掏出一卷明黄锦帛,双手前伸,将锦帛递了出去。
侍官接在手中,转而呈到皇帝面前。
李元昊展开一览,随手放在桌上,道:“此是文书不假,但这位亦是坐着八抬轿辇,由大辽禁军护送而来,难道随行仪仗、婢子都瞎了么?”
那女子朗声道:“我有一名贴身女官,名唤贺兰,可教她前来作证,另有随行禁军统领蒙刹,他也认得我的相貌。”
拓跋宇悄声向李元昊道:“确有这二人。”李元昊点点头,吩咐道:“请两位到厅上作证。”又转眼看向天佑,道:“‘九公主’可有话说?”
天佑摇了摇头。这女子确是九公主,自己这冒名顶替的又能有何话说?不过公主的身份可让,夫婿却不能相让,是以牵住苏傲手掌,同他手指相扣。
天佑素来腼腆,一句喜欢憋在心中长达数年之久,始终不曾向他传达,今日却是第三回主动牵自己手了。
苏傲垂眸下瞥,喜帕之下,一双凤眸正满含执着地凝视自己。他微微一笑,端起案上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交在对方手里,接着右手穿过他臂弯,低声道:“喝过合卺酒,便是夫妻了。”
天佑一怔,茫然间想起年幼的时候,自己取了强盗窝中的红绸长烛同他胡闹着拜了天地,那时他打趣自己说:成亲可是要喝合卺酒的……
登时心中欢喜无比,勾着对方臂弯,掀起盖头一角,举杯仰首饮尽。两人执杯相望,皆是一笑。
拓跋宇站着未动,脸上端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不久人便请到。两人同时进厅,贺兰神色疲惫,对身边诸事不大在意,蒙刹脸上隐着怒意,似乎是对一路推搡两人的侍卫十分不满。
忽然贺兰的身子一僵,似乎被人点住穴道一般。蒙刹随她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女子站在中央,起先没太在意,见她背影有些眼熟,正要仔细瞧上一眼,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贺兰一呆之后,立即回神,赶紧咳嗽一声,扯扯蒙刹衣袖。蒙刹不明就里,见她向皇帝曲身拱手,这才想起自己短了礼数,忙向西夏国君行礼。
李元昊端坐椅中,声音不怒自威:“两位护送公主前来西夏,途中可有差池?”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道:“未曾有过差池。”
李元昊伸手一指天佑,问道:“既如此,那么公主是这一位……”又指了指那女子,道:“还是这一位啊?”
贺兰木着脸,不看天佑,也不看那女子。那女子倒先认出她来,眼中含泪,叫了一声‘贺兰’。贺兰闭住双眼,眼皮狠狠跳动,她千盼万盼,终于将主子盼了回来,不过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情况下。
那女子又道:“贺兰,你不认得我么?”贺兰心中剧痛,泪水从紧闭的眼帘之中渗了出来,始终不说一个字。
蒙刹满头雾水,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道:“今日公主王爷大婚,公主自然是……”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女子右半边脸,登时‘咦’了一声,又揉揉眼睛,惊讶道:“这位姑娘怎么和公主生得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口,厅中的气氛便凝滞起来。
拓跋宇指住天佑,喝道:“来人,将他抓起来!”
苏傲挺身站在天佑身前,隔绝了众人目光。
拓跋宇冷笑道:“郦王要包庇他么?还是说,郦王也是共犯?”他方才一声呼喝,侍卫都涌进厅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苏傲蔑然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拓跋宇,你想要兵符?”
拓跋宇脸色骤变,忙不迭向皇帝否认道:“臣替陛下办事,并不知甚么兵符。”
李元昊神思难测,看了看两人,道:“朕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不过此事只怕是误会了郦王,这冒充者,想必连一向精明的郦王也骗过了,你去揭下他的遮罩,看看他的本来面目。”
拓跋宇道了一声‘是’,走近天佑,伸手便去揭他面上喜帕。
苏傲左手虚托,右手将他推得后退两步,不悦道:“本王的新婚妻子,自然由本王亲手掀了她的盖头,衢王莫要逾矩。”
拓跋宇冷冷地道:“嘿,这是冒充的公主,怎么郦王还当宝贝?”
苏傲嘲笑他道:“衢王莫非坏了脑子?本王和王妃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已经结发,这些你都是亲眼所见,怎么还来问我?”
李元昊一拍扶椅,沉声向苏傲道:“交出人来,朕既往不咎!”
苏傲勾唇一笑,却是笑中带煞。他站在天佑身前,右手高高扬起,做了个手势。
王府的各处角落里,一下涌出了许多武士,皆是红衣弯刀;阁楼顶上站了两排弓箭手,弓弦已经拉开,蓄势待发;那房梁下、屋瓦上潜伏着不少护卫;甚至宾客之中,也有人扯落了外袍,露出一身铮亮甲胄。
李元昊眼角绷得死紧,忍着怒色道:“皇叔!”
苏傲双手背负,倨傲说道:“圣上知道我不喜受人威胁。”
李元昊怒不可遏,唰地站了起来道:“你要造反!”
苏傲看着他,一挑眉道:“此举不是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