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廿五回:妖蛟斩恶妪祥云载人归,死身伴人行折鹤寄君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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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回:妖蛟斩恶妪祥云载人归,死身伴人行折鹤寄君心(八)
——近处看时,只见这‘小贼’猿臂蜂腰,形貌昳丽,正是婆罗教教主拓跋宇。
杜迎风待要挣脱,对方抬手向前一指,低声道:“别乱动,你瞧。”
顺着他手指方向,杜迎风瞧见几抹火光一闪而过,便即静止不动。拓跋宇低头在他发间嗅了嗅,低声道:“是甚么香味,这般好闻。”
由于被捂着口唇,杜迎风无法作答,只得瞪圆了一双凤眸。拓跋宇又道:“你别说话,教我猜猜,恩,是太子府的榆叶梅,是不是?除此之外,还有点儿白樱花的香气。”
杜迎风索性闭了双眼,任他猜测。
见他不理,拓跋宇笑了笑,不放弃地在他耳畔低语:“你住在太子府,沾着榆叶梅的香气情有可原,可是白樱花只有皇城外的昊真寺栽种了一亩,你去那儿做甚么,嗯?”
那火光很快在拐角消失了。杜迎风身形一矮,使了招擒拿手,反过来制住了对方。拓跋宇双手被其反剪背后,动惮不得,他却丝毫不挣扎,甚至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杜迎风道:“笑甚么,不知自己命在旦夕么?小爷只消动动手指,点中你的死穴,你便一命呜呼了。”
拓跋宇叹道:“你肯来主动抱我,本座很高兴。”转而又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做一个风流鬼,总比做个失意情场的倒霉鬼好多了。”
杜迎风手腕略动,将空山雪缠在他的脖颈,道:“这两样鬼你都做不成,小爷教你做个吊死鬼,如何?”
拓跋宇侧脸抵着粗糙石墙,艰难地半转过头来,瞧着他笑道:“不好,不好,听说吊死鬼两眼朝天,舌逾尺长,面相甚是狞恶,我可不想在半夜吓着你。”
杜迎风却不害怕,笑道:“小爷曾做过道士,对于驱邪避鬼颇有心得,不如先将你变成了鬼,咱们试上一试。”
拓跋宇笑道:“你穿起道袍,定然很好看了。”右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杜迎风恼他这幅模样还不规矩,双眉一轩,直截了当地道:“说罢,到这干甚么来了,你要是敢说来赏花,小爷当下卸你一条胳膊。”
这威胁显然对拓跋宇不起作用,他缓缓地道:“原本耶律宏的大宅中全是魑魅魍魉,便是栽了花,也沾着尸臭腐气,本座是不屑一顾的,但当下却不同了,有杜三少这株名动天下的牡丹花,本座自然要冒险前来赏一赏了。”
杜迎风道:“这一赏,便赏到了桥洞底下么,呸,谁是牡丹花?”
拓跋宇笑了起来。见面到现下,杜迎风已给他调笑了好几句,心下正是不悦,见他笑得欢畅,当真觉得可恶,右手作刀,掌缘在他肩头狠狠斩落。
拓跋宇闷哼一声,眉头纠在了一块。
见他笑不出来,杜迎风这才舒坦,但见他后肩渗出一滩血迹,心中讶异:这一下没用上内劲,怎伤得这么重?掀开他的外袍,只见里衣已给鲜血浸得透了。想起那年在船舱中,他给自己挡得两箭,伤痕好似就在这个位置,杜迎风惊道:“是两年前的旧伤么,怎么还没好透?”说着松开了他。
拓跋宇道:“原本好透了,被你这么一折腾,便又迸裂了。”
杜迎风斜睨他道:“那么小爷再斩几刀,索性一了百了。”伸手作势再斩。
拓跋宇赶忙拦截,道:“这两年东奔西走,没顾得上伤口,大辽气候又坏,便一直没有痊愈,你再下狠手,本座可当真成了废人。”
杜迎风道:“废了有甚么不好,在教中等着人侍候,不必出来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拓跋宇叹道:“同你说了,你也不懂。”
杜迎风心中有气,啪地一声,将手帕砸在他的脸上。拓跋宇无奈接了,右手绕到背后,自己去包扎伤处。
杜迎风见他受了伤动作笨拙,冷眼看了一阵,这才上前帮忙,同时道:“小爷如何不懂?抢夺茧人、夜盗诏书,这些事可说是为了西夏国的利益,大义在前,末可厚非,但吸人脑髓却是甚么道理?难道这人脑髓液于你有如粮食米饭一般,不食便要饿死?”说着手上着力,重重将手帕打了一个结。
拓跋宇侧转身来,凝视他的双眼,杜迎风给他瞧得不耐烦了,朝他瞪了一眼。拓跋宇嘴角微勾,启唇轻轻道了个‘是’字。
杜迎风一怔,沉吟不语。拓跋宇道:“我少时给毒虫蛰了,半个月高热不退,药石罔效,所有大夫都说,我活不过来年开春,后来国中来了一位隐士高人,用一剂古方救得我的性命,当时用的药引,便是蛊王,未免反噬,便活剖了人的脑颅,取了一碗精血、一勺脑髓,供它吸食。此后每逢月末,我便要食髓饮血,不如此,蛊王便要吸我精血、食我脑髓。”
这种残忍之事,便是杜迎风久在江湖,也鲜有耳闻,不知该怜他少年多舛,还是责他杀人如麻,在袖中握紧了拳头,道:“救活一人,便要千百人的性命来偿,这人哪是甚么隐士高人,小爷瞧是速疾罗刹才对。”
拓跋宇抬眼瞧他:“你不骂我么?”
杜迎风居高临下,凝视他道:“你这天下第一混账王八蛋,伤裹完了,便快些带路,在这磨蹭甚么?”
拓跋宇一时忍俊不住,大笑起来。笑罢了,叹声道:“这通道每过半刻钟便有人巡逻,到了酉时,晚膳过后,巡逻的时辰变成一刻钟一趟,足够你我走个来回,到那时再去不迟。”
杜迎风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倒清楚。”
拓跋宇道:“是否对本座刮目相看了?”
“你不仅清楚耶律宏私拟的诏书放在何处,还知道墙洞下有密道。”皱了皱眉,杜迎风又道:“太子府中,定然有你西夏国的内应!”
拓跋宇赞许道:“杜三少不愧是杜三少,聪敏得紧。”
杜迎风道:“你不必给我戴这顶高帽,西夏同大辽结盟也好、敌对也罢,同我无关,只是茧人是从镇威镖局手里丢的,我受人嘱托,要替他们追回镖货。”
拓跋宇苦笑:“本座是否该庆幸,杜三少只答应了替他们追回镖货,而非替他们报仇。”
杜迎风冷眼相向,缓声道:“报仇是铁英分内之事,我不会越俎代庖,倒是教主今后回去中原,要时刻提防着,别被人用剑削断了脑袋。”
拓跋宇喟叹一声,道:“多谢三少良言相告,当真有这么一日,还望你不计前嫌,替我收敛尸身。”
杜迎风道:“只怕届时轮不到我来做这差事,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定当尽力,还会给你点上三炷引魂香,不令你在阴间迷路。”
听了这话,拓跋宇只有摇头苦笑。
便在此时,两人止住话头,同时望向了拐角,只见火光隐隐约约地照在壁上,稍后又即远去。当下刚过申时不久,距离酉时足有一个时辰,反正是枯等,左右无事,杜迎风便问对方道:“那蛊王可有法子取出?”
拓跋宇眸光轻闪,心想:他还是关心我的。心下愉悦,笑道:“法子自然有,但不如没有。”
杜迎风挑眉看他:“拓跋宇,你不愿向我吐露实情,直说便是,何必拿话搪塞?”
拓跋宇道:“你别生气。”双眼虚望壁顶,淡淡地道:“我身死后,蛊王便会另觅宿主,这样的法子,你觉得好么?”
一怔之下,杜迎风不禁在心中叹道:外表风光的婆罗教教主,实则也是个可怜人。但江湖中,又有何人身能由己、心能由己?
见气氛冷落,拓跋宇笑笑说道:“不谈这事。”杜迎风偏过脸道:“我会替你留意取蛊的法子,在此之前,你少造杀孽。”
拓跋宇方要借题发挥,杜迎风忽然转过脸来,直望他道:“你虽十恶不赦,却救过我的性命,小爷素来有冤必报、有恩必偿。”
听闻这话,拓跋宇多想拥他入怀,可真要这般做了,这人今后对自己恐再难有好脸色。他意味深长的笑道:“或许可以像先前那样,我替你拔蛊,你为我解穴,只是要将解穴改为输送真力,而且角色也要反转过来。”
杜迎风想起那次遭他轻薄,眼底闪过恼怒,按捺情绪,仔细想了想道:“假若只剩下这个法子,也唯有一试。”见对方已将目光打量到了自己唇上,他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有人想乘机占便宜,便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拓跋宇登时有些懊恼,若那时没给他拔除蛊虫,这具身子,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见对方目光如剑,直刺而来,忙摊手道:“只是提个法子,你要不愿意,本座决不勉强。”凝眉道:“这些年来蛊王虽为我所控,但其真正的主人,却还是那位高人,也是如今西夏国的国师。”
“西夏国师?”杜迎风皱眉道:“不曾听闻有这样一号人物。”
拓跋宇道:“国师深居简出,除了几位王侯,鲜少见人。他自从来到西夏,我也仅止见过他两回,一回是他救我那次,另外一趟会面,是在两年半前,国主将一件任务同时交派到我和他的手上。”
杜迎风道:“看来他很得西夏国君赏识,除了施蛊‘救’人,武功定也登峰造极了。”说此话时,故意在‘救’字上加重音节,以示不满。
拓跋宇遥望远处,眼中有着一丝迷茫:“说来也奇,我虽见过他两面,对于他的印象,却淡薄到了不可思议,我甚至丝毫记不起他的面容、声音。”他鲜少露出这等茫然无措的神情,但提及这位国师,心中却有股不知名的恐惧。
杜迎风好奇道:“你可记得对方姓甚名谁,多大年纪?”
拓跋宇摇了摇头:“不曾记得。”
杜迎风喃喃道:“那可当真是奇事了。”念及他方才所说,讶异道:“你说他接到和你同样的任务,难不成,这位国师也到了大辽?”
拓跋宇颔首道:“正是如此,除他之外,还有宗室内的一位皇叔,名字唤作拓跋洵,这两个可不像本座这般好说话,倘若遇上,你可得小心提防……”
“拓跋洵……”杜迎风却是微眯双目,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可是李元昊的堂兄弟,西夏王爷拓跋洵?”
拓跋宇再又颔首:“早些年,国君十分倚仗他的才能,将他派到中原,意图掌控中原武林,不过我这位皇叔有些骄傲自持,不愿意受到太大管束,自从创立立了陨天教,便再同西夏没甚么往来……”
杜迎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问道:“陨天教,陨天教教主不是苏傲么,怎么又成了拓跋洵?”
拓跋宇笑了一声,缓声道:“拓跋洵处事谨慎,他扎根于中原武林,岂会再用原来姓氏?早改了中原名字,便叫苏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