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廿三回:繁花似锦少年侠,春时醉饮卧紫霄(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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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三回:繁花似锦少年侠,春时醉饮卧紫霄(上)
    原来刺猬毒和灵霄藤毒性相克,他先后中了两种剧毒,便是以毒攻毒,体内毒性相互消弭瓦解,各去了十之七八,这样一来,便可以催动真气,运功逼出余毒。
    而自有了真气护体,衰竭的体力也正缓慢回复,即便接下两日仍无食物果腹,也不至于饿死林中。
    这样的结果,可谓再好没有。天佑精神大振,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倾力运转冰心诀。丝丝真气侵润着丹田,将由中毒而堵塞的筋络逐一疏通。
    这一坐,便是整日整夜,再睁眼时,又是日暮黄昏,虽仍处在死气弥荡的霭色之中,少年眼里却现出了勃勃生机。他伸出手来,见掌间黑气全然淡去,十只指头透出健康红晕的色彩;又试着移动双腿,关节虽然不甚灵活,却不再有僵硬阻滞之感。
    他背靠大树,长长舒了一口气,似将连日来所受到的委屈、伤痛,连同那股剧毒的污浊之气同时摒除体外。而经过两股剧毒摧枯拉朽般的冲击,他所有的经脉被拓宽一倍不止,真气在体内循环游走了一个周天,他发现,长久以来未有突破的冰心诀,竟而有了境界上的提升。
    这一发现,不禁令他欣喜若狂,暗道:大难未死,必有福报。这趟因祸得福,得亏了那条四处为祸的恶藤,咦,这恶藤竟还不曾离去?
    垂目下瞥,灵霄藤正乖乖地匍匐脚边,石榴般的茎苞中伸出一条触藤,百无聊赖地搔挠树根,上头的棘刺缩成几点紫豆,毫无先时张牙舞爪的恶状,倒显出几分憨态来。
    他不知这恶藤何以变得如此乖顺,拾起一根树枝,轻轻将他搔动。灵霄藤一顿之后,绕着树枝缠上他的手腕,似一条刚孵化的小蛇,谨慎踟蹰,又懵懵懂懂。
    天佑死里逃生,心境和以往大为不同,见其茎苞上被自己咬了一圈整齐牙印,猜得是体内的刺猬毒折损了它的灵性,叹道:“原道只有世人会为贪婪所累,不想天下生灵,皆都如此,那三个食人恶徒若非贪念淫欲,也不至于客死异乡;你这孽障,若非要以我果腹,也不会落得又痴又傻。”
    灵霄藤在他身上缠来绕去,一会钻入袖口,一会又从衣领钻出来,搔他腋下,天佑被其逗得咯咯直笑,又道:“这里满地皆是坑洞,你在我身上钻甚么?我也没有肉糜喂你,你走罢。”
    约莫知道对方在赶它,灵霄藤踟蹰着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忽然‘咄’地一声,钻入土中。天佑没心思留意它的行踪,在树下盘腿合目,试着逼出体内的余毒。少时,脚边蓦地鼓出一个土包,接着又是‘咄’地一响,一个沾满泥土的地瓜被顶了出来。
    天佑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又见一条藤蔓从土中钻出,盘绕在他的脚边。要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食人藤之说古已有之,但论起通人性、懂人事的,还真就绝无仅有。
    天佑拾起地瓜,用衣袖擦净了泥土,咬上一口,只觉脆嫩多汁,美味绝伦。若在平日,便是满桌的山珍海味,也不能得他如此称赞,这回真是饿得狠了,如此未经烹煮的粗食,竟也吃出了御膳滋味。
    吃完最后一口,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呐呐问道:“还有么?”
    灵霄藤依旧匍匐脚边,远处石榴似的茎苞在地下滚了几转,压倒两颗矮草。
    天佑心道:这藤蔓虽通人性,但灵智毕竟有限,方才替我觅食,也许纯粹只为了向我示好,当下它混混沌沌,不知善恶,我若乘此机会将其收服,往后穷山恶水间少了一大恶霸,本少爷身边多了双端茶递水的妙手,岂非幸事?
    但要与其心意相通,却非一朝一夕的事了。天佑在林中呆了五日,倾力清除余毒,期间灵霄藤也会给他挖些地瓜、豆薯饱腹,更有一次,察觉树梢有鸟雀踪迹,竟而顺树攀爬而上,逮了那鸟儿来给他。
    五日之后,剧毒大多肃清,内力也甚有精进,除了脚踝中两根刺猬针未曾取出,行走有些迟钝外,天佑身上已无大碍。他重新削了一根拐杖,走到河边,挖出随身的行囊,又将灵霄藤的茎苞收在袖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荒村。
    翻过两座山头,到了五十里外的镇上,先去药铺抓了几味清理余毒的药材,又买齐了银针、丝线等物,到镇上东北角上一间不起眼的客店住下。
    用过晚膳,他褪下鞋袜,先将伤处在放了药草的木盆中浸泡小半个时辰,继而挑亮了油灯,将银针探入左足太溪、大钟两穴,以银针渡穴之法,疏通被剧毒堵塞的脉络,接着迅速打入一道真气,裹着银针,进入足间血脉,贴合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各行一周。
    伴随而来的痛楚令天佑左腿上几条肌肉不住地痉挛,他脸色苍白,口中咬着自己的发簪,强行忍耐着,一方面又集中意志,行气驭针。
    这以气驭物的本领,必须武功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方可施展,然而天佑天资聪颖,自炼冰心诀以来,便着力于凝气为实,即雾化真气洗涤经络、血脉——在外行看来,这算不得甚么大本事,但一副圆活无滞的脉络,无疑可以令人在内力的修炼上事半功倍。
    而如今,正是这股温凉细雾带着银针在血脉中行进,这一方法,不仅弥补了他修为上的欠缺,行针时,雾化的真气也涤清了覆在血脉壁上的残毒。
    夜深人静时,只听得细微的‘嗤’地一声,一股黑色血瘀从他纤美的雪足间射将出来,溅在墙头,其内还夹杂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黑刺。
    天佑松了口气,疲累地倒向床铺,短短半刻钟时辰,他身上的衣衫全被汗水浸透,发梢滴着水,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休息一阵,缓过劲来,如法炮制地逼出右足内的血瘀和毒刺,缝合了伤口,这才卧倒在床,累极而睡。
    这一觉睡得酣畅至极,清晨阳光透窗照来,带着一股初春的清甜暖意,他闭眼享受了半刻,待要起身,忽然听见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了稍许。
    他躺着未动,眼睛张开一道细缝,往外瞧时,见一只油腻布靴悄悄踏了进来。他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几转,心下冷笑。那靴子靠近床榻,顿了一顿,踌躇不前,天佑右手握住床褥下的蛟伦剑,只待其上前一步,便要跃起发难。
    蓦地里桌上花瓶晃了几晃,几束新鲜腊梅中窜出一条满覆棘刺的藤蔓,见人便缠。天佑呆了一呆,睁开眼来,见店伙手中捧着一大盆洗脸水,满脸惊恐地站在床前,而在他的身上,灵霄藤已扒开他的口唇,蛮横地往里钻——
    “回来!”天佑立即喝止。灵霄藤在荒村树林中呆了几百日,许久未闻新鲜血肉,先时遇上天佑,原想饱餐一顿,反被收服,好容易又逮着猎物,结果被疾言厉色地喝止,自不甘心,触藤在猎物身上缠缠绕绕,就是不肯下来。
    天佑缓了缓神,暗运冰心诀,伸出手来,心平气和地道:“过我这来。”灵霄藤似乎十分喜爱冰心诀散出的丝丝凉气,亲昵地钻入他的衣袖。
    那店伙看得呆了,藤蔓甫离身侧,手脚俱软,跪下来一面磕头一面道:“妖大王饶命,妖大王饶命啊!”
    听见这称呼,天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咳嗽一声,沉着嗓子道:“一大清早的,干甚么蹑手蹑脚的模样,又是谁教你进我屋子?”
    那店伙边磕着头道:“大王容小人禀!”
    天佑忍住笑意,寒着脸道:“又没封你的嘴,从实道来。”
    那店伙道:“小人并非有意冒犯,而是大王昨晚曾吩咐小人,今早务必备下清水,小人此前来了三趟,皆无人应门,想着稍后店里忙,怕给忘了,便……便擅自做主,给您直接送进屋里来。”
    天佑想了一想,确有此事,不过这伙计前后来过四趟,前三趟自己竟然毫没所觉,看来折腾了半宿,确实令他元气大伤了,点了点头,道:“你去成衣铺中买两套轻便的衣物,再要厨房切十斤生肉,半个时辰内送到房里来。”说着抛给他两锭银两。
    店伙急忙应下,连滚带爬地冲向屋门。天佑冷冷地道:“假若今日之事泄露半点……”
    那伙计吓得跪了下来,指天为誓:“小人要是将大王的行迹说出去半句,便天打五雷轰!”
    天佑摆了摆手,对方这才跄踉着去了。待门合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那伙计给灵霄藤吓得魂飞天外,对于‘妖大王’所下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不到半刻钟光景,衣物、生肉都给置办的妥妥当当。
    辰时,天佑用筷子叉起一块生肉,灵霄藤毫不客气,触藤一卷,将半掌大的肉块塞进了茎苞之中。天佑看着石榴大小的茎苞一张一合,其间隐隐露出狰狞獠牙,心中感慨,他实实在在料想不到,自己竟而有投喂这恶藤食物的一天。
    又叉起一块生肉,投喂予它。
    便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叫骂,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这回给那狡猾小子跑了,真是可惜。”
    又一个粗噶声音道:“是谁说刺猬针百无一失?”
    那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哼,他便没死,也受了重伤,咱们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往下找,不信他能逃出沧州!”
    听见这话,天佑取肉的动作慢下来,随后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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