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难测 第廿一回:幽径通玄现五毒,奇术驭阵埋心蛊(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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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划过,拓拔宇的脸色忽明忽暗。颜少青收紧衣带,右手一按腰间,持刀往他肩头削落。
拓跋宇一侧身,左掌上翻,将刀刃推开了三寸,笑道:“好大的火气。”又道:“在下是来寻两位合作的,不知两位……”
颜少青理也不理,刀刃斜走,点他面门。
杜迎风心下雪亮,冷笑道:“婆罗教啃不下那块硬骨头?”
拓跋宇躲过袭来的刀刃,笑眼望向铁英:“两位自然不在乎铁寒秋生死,可是铁少主呢?”
铁英脸色发白,大喊:“魔头,你将我爹爹怎么了?”
拓跋宇道:“我可没动他。只是你再不去,你爹爹就要被怪物……”故意顿了顿,又道:“吞食殆尽了。”
铁英指着他鼻子道:“你胡说,司空爷爷才不会坐视不理!”
拓拔宇斜睨他道:“你说剑魔司空渊?他自顾不暇,哪管得了别人死活。”又向颜杜二人游说道:“这票货我得不到,镇威镖局也护不了,与其白白损失,不如寻求一个合作。”
铁英茫然无措,转头看了看杜迎风。他年纪尚幼,论及武功,也还稚嫩,这合作显然不是冲他而来。
杜迎风伸手在铁英头上摸了一把,转头向拓跋宇道:“呵,小爷从不和王八蛋合作。”话音落下,颜少青手腕一动,短刀快逾闪电,削向敌人咽喉,同时说道:“你们先走。”
杜迎风一点头,携同铁英往大雨中奔去。暴雨如注,甫出洞外,两人便被雨水淋透。铁英发疯一般往前疾奔,杜迎风拽住他手臂,低声道:“别急。”
此时雨声盖过一切,静心聆听,才觉东面有兵刃交接之声,当即携人赶往,在大雨中奔了里许,果见前方密林中闪出几道刀光。
“爹……”铁英张口便叫,杜迎风忙捂住他嘴,朝他摇头。他功力受制,如果真是茧人,便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铁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人隐于树后,透过雨帘望去,两道身影正在雨中打得难分难解。那使剑的是剑魔司空渊,对面那人身形佝偻,却没见过。
司空渊毕生痴醉武学,在剑法上尤有建树,若非残疾之症将他困于椅中,兵器谱上必然会有他一席之地,更因这桩缺憾,后半生隐寄山水,以致剑魔之名被人遗忘。
不管他在世人眼中如何,至少杜迎风眼下见到的确是一手精妙剑术。
忽然闪电劈下,大雨中亮起半张青灰脸孔,将铁英吓得一跳:“是它!”
那‘人’浑身惨绿,头上不生毛发,身上亦不着寸缕,一双眼睛又大又凸,似要落下眼眶——出发前日,他曾悄悄掀起铁笼罩布,所见便是这么个怪物。
这次不待杜迎风动作,铁英已先行捂住嘴巴,可惜呼声已引起对方警觉,那怪物眼珠转了转,一瞬间锁住了他。
几乎同时,司空渊察觉了两人所在,喝道:“小子,去照顾你父亲!”
铁英往四下里一张望,才发现左首树下有个人影,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道:“爹爹!”
铁寒秋右肩上有五个血洞,正泊泊往外冒血,血色泛紫,显是身染奇毒,铁英骇然欲绝,忙问:“爹爹,你怎么样?”
铁寒秋中了茧人一抓,毒入肺腑,已在弥留之际,听见爱子的声音,勉力睁眼道:“别管我,你快走。”
铁英伸手按在父亲伤处,奈何血流不止,很快将他双手染红。铁寒秋将一枚棋子塞入他掌心,催促道:“快走罢。”双手一下垂了下来。
握住那枚棋子,铁英凄声惨叫。
杜迎风执剑走出,说道:“这茧人蛮劲大过招式,显然心智未全,前辈只管攻其要害,便由在下来牵住他的手脚。”长剑一抖,跃入战局。
其时大雨瓢泼,落风回雪剑一展开,四周雨幕也变得飘渺起来。
司空渊眼中闪过激赏之色,他受伤在先,又与茧人斗了半晌,内力早已不继,生死之间忽然来了强援,登时精神一振,大笑道:“好,你我便联手斗它一斗!”
他也想瞧瞧这个年甫二旬的小子究竟有何本领,能在兵器谱上独占鳌头。
杜迎风一笑,长剑挥动,剑芒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司空渊放开顾忌,赤剑直取茧人要害。
擦地一响,茧人锋利的指甲被揽云剑削去半截。剑上冒起一点火星,很快湮灭。一招过后,杜迎风微微侧身,长剑一绊一挑,再扫茧人足下。
正在这时,赤剑已到。茧人见势不妙,身子弓起往上一跳,同时伸手急带,将一柄赤剑抓在手里,左手腾出一掌,反击司空渊心口。
忽见剑影翩然,揽云剑猛然翻转,啪地一下,正中茧人足胫。落风回雪剑轻灵玄妙,变化全在意料之外,司空渊看在眼里,大喝一声好极。
揽云剑断金切玉,这一下竟没能斩去它双足,杜迎风脸上变色,剑尖一转,转刺敌方心口。
噗地一声,长剑轻而易举地透胸而入。杜迎风怔了怔,缩手拔剑,剑身反而深陷肉中,突然咽喉一紧,似被铁夹箍住。
挣了几下未挣开,杜迎风声息渐微:“快……”司空渊看出他内力不济,稍稍一想,便知究竟,感激他如此情况下仍来相助,其胸襟气度,当真不枉‘天下第一’。
这般想时,手中赤剑连晃一十八下。
茧人背转身子,竟以肩背硬挨,一双铁爪牢牢扼住杜迎风咽喉。
杜迎风眼前一阵发黑,风雨声、打斗声似都离他而去。
铁英冲了过来,双臂环住茧人腰身,去扳那双铁手,嘴中大叫:“你放开他,你放开他!”
茧人力大无穷,对它而言,铁英这点力气自然微不足道,当下只用一成力道,将人远远甩开。
铁英撞在树上,晕死过去。
杜迎风脸色渐渐泛青。司空渊心道不妙,只是适才出得一十八剑,眼下正是旧力已衰,新力未生之际,勉强提起真气,身子却沉重不堪。
片刻间,他像下定了决心,伸掌狠击地下,只听得脊椎间几声连响,两条残腿竟而站立起来。
真气贯入剑中,剑尖划个整圆,猛挥向前。这一招,正是他生平得意之作‘蛟龙出海’。
茧人见他杀意暴涨,一跃逃远。
唰地一声,泥浆四射。茧人尽管避开及时,却也被其剑气所伤,带着杜迎风一齐扑倒地下。
司空渊待要再出一剑,突然双膝一软,跌倒在地,方才以真气强撑骨骼站起,这会真气用尽,背上骨骼顿失依托,崩剥断裂。
茧人受了重伤,双手依然死死扼住杜迎风咽喉,眼见这少年将被扼死,司空渊悲怒交加,喷出大口血来。
忽然一道人影闯入雨帘,抓着茧人双手一扭。茧人惨嚎一声,张口向他咬去。那黑影手中翻出一柄短刀,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已将茧人钉在树上。
大雨冲刷而下,那人刀刻的五官在雨中犹显冷峻。转身抱起杜迎风,在他背后推了几把。不过须臾,怀中人悠悠醒转。
杜迎风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道:“青……咳咳……”
颜少青道:“你伤了咽喉,不宜说话。”
杜迎风缓过气来,伸手指了指铁英父子,又指指身后的司空渊。
颜少青见他还有闲心关照别人,叹道:“风儿。”
杜迎风扯扯他的衣袖。颜少青又叹一声,轻轻放下他来,先看了看铁英父子,面无表情地道:“大的死了,小的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接着走近司空渊身旁,一探伤势,道:“他骨骼尽碎,即便接好了,此生也将困于床榻。”
杜迎风松开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颜少青和司空渊年岁相差无几,只是一个形容枯槁,一个俊美无俦。司空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以为意,只道:“老夫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今日能和忘年小友联手退敌,此生已无遗憾。”
杜迎风闭了闭眼睛,说道:“只要前辈随我回万剑山庄,我必求得白若离替你医治。”
司空渊摇了摇头,可这细微动作,此时却也无法做到。他感慨道:“做个彻底的废人,还不如一刀杀了老夫痛快。老夫死不足惜,只平白浪费了这身功力。”双眉一轩道:“杜家小子,你过来!”
杜迎风聪颖绝伦,岂会不知他言下之意,但见司空渊白发苍苍,形容憔悴,十分不忍,道:“前辈,不可。”
司空渊道:“呵,你又知老夫要你干甚么了?”
杜迎风点头道:“前辈要给我传功,但无功不受禄,我要收了,余生吃肉喝酒,都不得痛快。”
司空渊呸地吐了一口血沫,道:“你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还你一场大造化,有来有去,相互扯平!啧,你是不是汉子,啰啰唣唣不痛快!”
杜迎风固执道:“你少用激将法,小爷是汉子,却也不要这场造化。”
司空渊叹道:“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夫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也没法子实现。”说着怆然泪下,不再言语。
过了一阵,杜迎风见他脸色更枯败了三分,唤道:“司空老爷子?”
司空渊闭目不理。杜迎风抓着手边枯叶,踌躇片刻,说道:“前辈若要传功,却有更好人选,不知前辈愿不愿意。”握住颜少青手掌,将他拉至近前。
颜少青沉声道:“风儿,不可。”
杜迎风将他手掌带到司空渊身前。
司空渊耷拉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来,笑叹:“也罢,老夫就邃你心愿。”他手脚已不能动,传功时只得由人扶起,双掌与他相抵。
此地绝非传功佳境,但当下却也容不得他们选择。一盏茶工夫,两人周身已见白雾,心知到了紧要关头,杜迎风眼观四处,不敢有丝毫松懈。
便在此时,雨幕中响起一声轻笑,随着这声笑,拓跋宇缓步而来,一袭红衣在满山苍翠之中尤其为醒目。
杜迎风一惊,执剑站起。方才事态紧急,无暇询问颜少青那婆罗教教主到底如何,这时见对方现身,心中着实没底,大雨之中,更看不清他有没受伤,只得故作镇定地道:“教主别来无恙?”
拓跋宇眸光莫测,笑道:“好得很,只是山中清寂,来找老朋友叙叙旧,咦,司空先生怎么坐在地上?”
杜迎风挡住他的视线,道:“他们正在切磋武艺,为免误伤,教主还是莫要打扰为好。”
拓跋宇点头道:“原来如此。”嘴上说着,脚步依然不停。
颜少青端坐不动,眉宇间倒无焦灼之色。杜迎风心下焦灼,面上却不敢表露,道:“教主再要上前一步,保不准能活着回去了。”
拓跋宇笑了一声,终于驻步:“那还是小命要紧。”
杜迎风正思计策将他支走,忽然鬓旁生风,一只手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你以为本座会这样说,嗯?”
对方掌心附着内力,杜迎风一时挣脱不得。
颜少青骤然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拓跋宇。
拓跋宇挑衅道:“看来这切磋也不是必须心无旁骛。”手中力道一重,在杜迎风雪白的下巴上掐出一道指痕。
颜少青目光犹如冰刀,在拓跋宇脸上一刀刀地剐过。
拓跋宇浑不在意,手指在杜迎风脸上游移,抚摸他的五官。
颜少青眸光更冷。司空渊疾声向颜少青传音:“你一有动作,便算前功尽弃,得了这身功力,还怕抢不回人来?”
颜少青仿若未闻,一意孤行地斩断两人之间贯穿的真力。司空渊咬碎牙齿,接着一张口,以碎牙点住男人穴道。
拓跋宇又非三岁孩童,岂会不知两人正在传功,冷笑一声,一掌往颜少青后心拍落。
情急之中,司空渊强行自丹田内分出两股真力,直冲颜少青任督二脉。
砰——
拓跋宇这一掌好似拍中山峦,反震之力令他连退三步,气血翻涌不止。他原先被颜少青所伤,此时伤上加伤,再也不敢犯难,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转,心中游移不定。
过得片刻,他将喉间的腥甜咽入腹中,一手抱起杜迎风,一手将昏厥的茧人夹在腋下,施展轻功而去。
下一刻,司空渊将最后一丝功力渡入颜少青体内。几乎同时,颜少青抬掌震碎了身旁青石,一跃而起,追入林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