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难测 第十二回:世事便如翻覆雨,人心当是苦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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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那日,娘亲将他唤到跟前,流泪说道:“阿佑,你在此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娘已嘱托裴统领和张副将打点一切,他们会护送你去中原,锦囊中的信物切记收好,不可让外人得去。”把香囊挂上他的颈项,细细打好绳结,叹道:“娘只盼你平安无事,去万剑山庄找你舅舅吧,这大辽皇子,不做也罢。”
只是他料不到追杀会来得如此频繁,料不到张乾会倒戈相向,也料不到裴言刚入中原便惨遭毒手。而四面楚歌之时,苏傲及时出现,多番试探下,这人的目的始终不得而知,渐渐地也便不去想了。
然而无论他想或不想,事实总在眼前,陨天教教主难道真是一时大发善心,才将自己救下么?
见他愣着,苏傲道:“在想甚么,怎么脸色这般难看?若是茶点不合胃口,撤了便是。”
天佑道:“徒儿从没和人提起这些,师傅怎么知道?”一只手抓着裤管,微微发抖。
苏傲夹了块点心放在他碗里,笑道:“如此弟子,得来不易,为师若不将你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又……”顿了顿,接着道:“又如何妥善保护?”
天佑沉默半晌,开口道:“当真?”
苏傲道:“徒儿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问。”
苏傲待他如何,天佑心中自然有数。舒了眉头,装了一碗金丝肚羹,推将过去,说道:“这个味道不错,师傅也吃。”
苏傲笑了笑,果真尝了两口。天佑眼珠转了转,又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递过去,说道:“师傅,这也好吃。”
就师徒来说,这举动着实过于亲密。天佑不理旁人侧目,苏傲更没忌讳,就着这双筷子,将剩余的点心吃完。
两人正用茶点,忽然闻见一阵脂粉香气,向门外望去,只见数名女子下了坐骑,陆续踏进门来。
这些女子身着紧身皮袄,裙不及膝,袖不遮臂,裸露在外的皮肤纹着各式刺青,天佑瞧了几眼,发现尽是蝎子、蜈蚣这等毒物,问道:“师傅,这些人是甚么来路?”
平日除了练功,苏傲也曾讲些江湖轶事,大到门派纷争,小到野史趣闻,天佑边听边记,渐渐对中原武林也有了一定了解。见这些女子打扮怪异,闻所未闻,不禁多瞧了几眼。
苏傲若有所思地道:“婆罗教,她们来这做甚么。”婆罗教原是外域教派,后来传进中原,在此落地生根,教众多是年轻女子,会使毒药暗器。天佑问道:“是他们使毒的手段厉害些,还是师傅厉害些?”
苏傲笑而不语。吃饱喝足之后,天佑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也便安静坐着。
这些女子进了茶楼,直奔二楼而来。当先那人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腰间插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环顾四周道:“都说中原俊哥儿多,这一路还真没少见。”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目光落在苏傲身上:“左使说得是,确实俊得很呢。”
原来那腰悬匕首的女子是婆罗教左使,在教中身份尊贵,她寒声道:“可是长得再俊又怎地,还不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说着拔出匕首,顺手一抄,在饭桌上剜下一块来。
“我教教规七十二条,负情薄幸,抛妻弃子者,当受剖心挖眼之刑。”
这句话掷地有声,茶楼中登时沸腾起来。几十双眼眸交梭望来,天佑眸光一斜,朝苏傲望去。苏傲挑了挑眉,问道:“怎么?”
天佑摇了摇头,捧着茶杯喝茶。那左使向这边走了过来,忽然半转过身,同他们擦肩而过,在另张饭桌前站定,冷冷地道:“于公子,你敢做不敢当么?”
那人一惊而起,指着左使叫道:“你们这些魔教妖孽,专使狐媚诡术害人,我于琼楼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茶楼中不乏武林人士,听到于琼楼这个名号,均想:原来是落梅山庄的侄少爷。但见他满脸疣赘,十分丑陋,又生出疑惑:于琼楼素来风流,不说风度翩翩,也不该是这幅模样。
那左使端起茶碗,往他脸上泼去,跟着一伸手,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庞略显惊惶,却不失俊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那左使呸地一声:“你是名门正派,那大白天干么遮遮掩掩?”
于琼楼拔出佩剑,叫道:“谁教你们阴魂不散!”
那左使甩了个眼刀子,一面逼近他,一面讥讽道:“你干了甚么好事,自己心里最清楚,还是要咱们姐妹当众说出来?”
于琼楼朝四面拱了拱手,说道:“各位江湖同道,这婆罗教作恶多端,先前使计害我,被在下侥幸识破……”
不待他将话说完,那左使便踢翻饭桌,怒道:“冬心,你把这位于公子的‘受害始末’,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于琼楼冷哼道:“妖孽之言,怎能听信?”
左使道:“信或不信,可不是你说了算。”又道:“冬心,不必怕,教大家看看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到底是甚么嘴脸。”
只见一名纤瘦少女自她身后走了出来,于琼楼见到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突然闭住了口。
那少女痴痴望着他,唤道:“于郎……”
左使对那少女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么。”
这名唤冬心的少女流下泪来,过了片刻,颤声问道:“于郎,你在家中已有妻室,是不是?”见对方别开头去,终于痛哭出声:“那你何故又来招惹我?”
于琼楼抢言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踏足中原必有缘故,那日在边关,我势单力孤,不宜强抗,唯有委下身段去接近你,就为了打听你们的阴谋诡计,谁料你反过来夹缠不清,追着不放。”向着四周抱拳道:“各位不可听她们妖言蛊惑!”
冬心泪流不止:“于郎,你曾说不会负我,都是假的么?”这少女十七八岁,尽管打扮有异于中原人士,却生得明眸皓齿,婉约可人。
众人见她神情悲戚,不似作假,都朝于琼楼看去。天佑观察他的神情,发觉他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往天花板上移去,抬目一瞧,却见房梁上悬着数十盏小巧玲珑的花灯,他压低声音道:“师傅,这人不安好心。”
苏傲却问:“好心,甚么是好心?”
知他早有察觉,天佑便道:“这姐姐虽为魔教人士,却很是可怜,我们帮她一帮。”
苏傲却道:“陨天教同婆罗教没有交情。”他嘴角带笑,神态却全然漠不关心。天佑便不再说,转眼瞧那少女,只觉她哭泣之态像极了母亲,心头有些抽紧。
那少女一直哭泣。左使同于琼楼争辩几句,怒意渐盈,骂道:“负情薄性的畜生,今日便拿教规处置你!”
于琼楼冷笑道:“是么?”一抬手,四周光线一暗,原来大门和窗户都被人从外头封住了。茶楼中乱作一团。只听得啵啵啵数声连响,花灯被几枚暗器射中,藏在灯中的毒粉飘散下来,有人叫道:“姓于的,你这阴险小人!”
黑暗中,于琼楼冷冷地道:“诸位要怪,就怪这些魔教妖孽,若不是要将她们一网打尽,在下也不会出此下策。”
“于郎,我嘴里好苦啊。”
听见这道声音,于琼楼怔了怔,说道:“冬心,这苦情草是无解之毒,我知道婆罗教各个都是使毒高手,是以费尽心力找来这奇毒。这些人都是为你陪葬,你安心去罢,我会将你的尸体好好安葬。”说这话时,他语气转为温柔,就似对待情人一般。
忽然一个稚嫩童音说道:“你胡说,这苦情草明明有法可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