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四百四十章:旧时患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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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答案在再度引起了预料之内的头痛眩晕之外,也引发了那边一行三人短暂的惊叹,而此前并没有同季拉见过面的凯罗莱雅也同样对季拉的阶位有些讶然,但更多的却仍是松快,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这边的三阶便足有五人,远没有她先前以为的艰难。而在读生的那三人也在开始的讶然之外多少兴奋起来,这意味着他们想要脱身这件事,并不像先前以为的那样无可期待。
    眼见着那边又开始暗地里传递镜子,开始在镜面上写画词句,祭在等待的间隙里转过视线看了眼离他们略远一些的那两人——颇有年纪的夫人抱着个睡着的六七岁女孩,早前那个贸然出手的黑院学生被击伤的时候,她便没有协助,即便以她现在所在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似也没想着靠过来。
    这让祭找不到机会递给她琴弦,用上心法的话倒是能直接把琴弦甩过去,但那样大的动作会完全没法隐瞒,况且从她坐了这趟马车以及未对红发女人的劫持做出反抗来看,她至多也就是个三阶,天赋上不说比他们这边的三个女孩了,就是比那三个正式在读生都要差出好一截,即便不算上她想是也无碍,更何况她还带着个还那样小的小孩。
    从女人红发当前的举动来看,她和她背后的势力极有可能仅是图财而非为害命而来……马车不停似乎是想将他们尽快转出西恩特的边境,好将他们这些掳来的魔法师当做货品买卖……希望到时候动起手来的时候别出意外,毕竟境况混乱的时候,最容易被控制、被选择为目标的,就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孩……
    祭在心下略略感慨过后,便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收了回来。
    
    
    白院负责人伦泽莱洛特·依达法拉降落在星邸的大门外。
    昨天结束的入学考核眼下还处于收尾的阶段,负责这方面事务的导师们暂时还没法从学院离开,统管着历来都是人数最多的白院的伦泽尤不例外。
    直到刚才他都在圣庭内忙到天昏地暗,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便是将那些连进白院的标准都达不到的见习生刷下来,这样的见习生年年大有人在,一旦白院的负责人做出了这样的判定,那他们要么再读一年重头再来,要么就此离开,这还只是见习生,明年的春季学期开始前,还会有相当数量试图跳过入学考核的魔法师前来,好在能以这种方式入学的学生们要么有足够分量的介绍人,要么自身实力足够过关,不至于让他还如今日一般犯难。
    他正这样苦中作乐地想着将来,一种莫名掠过的力量便让他一下胆寒,然而和他一道在档案中埋头苦干的其他导师们似乎没谁有类似的感受,这让他立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虽然往常会用来通知的翎蝶并没有飞来,但他还是无法这样坐视不管,立即起身便要前去星邸查看,无视掉一众导师们谴责的目光,初降的夜幕里,星邸的大门向他敞了开来,巴洛森将他引进难得在这个时候有燃灯火的大厅,压低了声音道:
    “院长阁下在二楼的书房。”
    二楼的书房?伦泽闻言一时几乎有些愕然,这是有外客?
    就他所知,依那位的习惯,如果将像是他或是阿德琳娜等能信得过的人招待到星邸来,那多会直接带到四楼私人的书房,如果信不过的话,则压根不会往星邸带,因此二楼虽然还有间连接着书库的更大更正式的书房,却基本上一直处在一个空置的状态,也正是因为它往常处在空置状态,所以才让伦泽立即猜到是有外客来,甚至还是他并不怎么信任却不得不招待的外客前来,因为那间书房足够“干净”,也足够“气派”。
    巴洛森仅是这样提醒了一句,没做任何额外的解释,伦泽清楚如果来人是敏于感知的一阶,说不准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到来,更不要说是他们此间的言谈了,当下便也不在门厅处多呆,按巴洛森的说法一路上到了二楼,刚靠近那间他没怎么来过的书房,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女人的哭声从中传了出来。
    女人?伦泽的眉头顿时皱起,理智告诉他城庭不太可能在这个时间派人来,但就这些年的经历,现下的城庭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再值得他奇怪。
    调整好了表情和心态,伦泽在门上轻叩三下,没等回应便将大门推开,入目是一间风格当得起一句冷淡的书房,无论是顶天立地占了整整两面墙的书柜,还是房间另一头的胡桃木大桌和高背椅都让人看不出使用者任何可能的喜好和状态——书架里的书多是中规中矩连时代偏好都看不出来的历史记载,桌面上除开必要的墨水瓶羽毛笔拆信刀和火漆一类之外,只有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来的几本书做装点,书柜侧方悬挂的绣有徽记的长帜和常规的盾剑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常态,背后的墙壁上倒是有幅颇壮观的油画,但既非人物也非什么历史传说的描绘,而是从较高的地方描绘的学院的浮空阵,唯一说得上是艺术创作的地方,大概就是金堇交织的晨曦正从画面尽头林域与天空的交界处投射过来。
    伦泽知道这其实就是世家中绝大部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对他的看法,也是他一直有意维持表现出来的外在,喜好厌恶早早排出情绪之外,除了学院和那座已不存世的王庭,再没有什么值得他正眼相待。
    此刻那张胡桃木的桌前桌后都没有人在,低声哭泣着的女人坐在书房一角,隔过一张放有茶具及分毫未动的热茶的小桌,另一张高背椅上还坐着个年纪颇轻的男人,他并未劝慰那个用丝绸手帕捂着脸哭泣的女人,又或者劝过了,只是现状并不会因为谁的伤心谁的劝说就发生更改,而他和哭泣的女人身上都穿着伦泽再熟悉不过的白色长袍,边角处金色丝线纹绣出的火焰徽饰在烛光下闪动着,如岁月长河丝丝缕缕扩散开来的波澜。
    力量与神秘并存,第七时之世家特维希尔家族。
    这让踏进书房的伦泽多少意外,而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也随着他的入内看了过来。
    ……文森特·特维希尔?看清那张脸之后伦泽的眉头便稍稍皱了起来,怎么会是他在?
    特维希尔家族的那摊烂账发展到如今境地,便是想要遮掩都遮掩不过来,虽然这跟出生较晚的文森特关系不大,但这并不影响伦泽对一切跟那件事有所牵系的人没有半分好感,也亏是倩曼作为王族的强势千年常在,不然怕是连杜德丝家族都会被一并牵扯进来。
    男人自知家族旧年的作为委实没办法让人高看,更何况今年春末洛斯罗蒂公爵的那件事,一样算是旧年旧事的遗患,见来人偏偏就是这位姓依达法拉的白院负责人,当下便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新垂下脑袋。
    伦泽在门边环视一圈,意外却也不那么意外地没找到院长阁下的身影,视线便只能转向那位哭泣的女性身后,除开同样披着世家袍服的特维希尔家族管家跟一位应当是随侍夫人的女仆之外,原属星邸的瑞丝也在,瑞丝很及时地迎住了伦泽的目光,伸出手来往侧方略微示意了一下,领会到意思的伦泽朝她点了点头,没忽略掉那种沉默的不安一样在她的脸上存在。
    他带着疑惑转向了左手墙边两个书架之间的门扇,还没等他抬手上去的第一下敲完,那扇门就因他的敲动稍稍向后敞开,那之后的房间似乎未燃灯火,只有些许的寒意伴着无光无火的晦暗从缝隙里蔓延开来。
    ……没锁门?伦泽在短暂的迟疑后终究是放弃了再敲的打算,对门那边必然早已有所知觉的那位而言,这种没必要的动作只会把他的思绪打断。
    如果星邸后来没对这一层的布局再做更改,那侧面的那间房间就还是以类似小型档案馆的作用附属于外面的书房和另一面那座巨大的书库存在,用来放置一些随时需要取用却又不那么适合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记载,外间的灯火只将昏暗的室内短暂地映亮了一瞬就又重陷深黯,饶是伦泽的灵觉不弱,足够他在实际眼见之前察觉到有人存在,也难以免去眼睛适应黑暗后所见的那一幕带来的震撼。
    门内是如他印象里的那样略等于外面书房的微缩版,月光从房间尽头狭长的落地窗外洒落进来,映出一只苍白到不像是血肉长成的手,轻轻抵住面前空置已久、残存着些许灰尘印痕的桌案。
    现任的学院院长静静地坐在那里,一手撑住额角,另一手则抵住桌缘,本该是小憩一般的动作,却随着绝不应该存在的姿态令人无以成言,唯存感叹。
    他的长发没像往常那样被那枚堇青石规矩地束在背后,而是完全且肆意地散开,有部分搭上椅背,有部分蜿蜒到了手边,有部分委在映上桌边的月光里,像是一场花费了漫长时间也依旧未能化尽的雪,但这些发丝的尖梢处无不有着什么东西在生长蔓延,伦泽无法用眼睛看得真切,只是那种鲜明的感触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一遍又一遍。
    发梢、指尖、衣袍的边裾处连带着伸出长发的尖耳处,蒙着堇青色光辉的翎蝶零零落落地栖居着,它们轻薄得仿佛会被呼吸轻易拂退,却又锋锐到仿佛是刀尖在近距离直指双眼,唯一证明它们并非死物和装饰品的,仅有翅翼轻缓地开合闪灭。
    年轻的院长仍旧坐在那里,似乎对贸然闯入的人并无意见,又或者他根本就全无所觉——即便他并未睡去,而是垂着眼睛望着桌边,也足够让人在短暂的惊艳与静默之后意识到,原属此地的灵魂,不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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