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四百三十八章: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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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红裙的女人就像一只血色的蝴蝶般,舞蹈着将那本可致命的一击轻巧避开,待她重新站定之后,袭向她的那名黑院学生已经倒了下来,她垂眼冷笑一声,不带分毫迟疑地抬脚往那人颈侧狠狠一踹,原本颤抖地挣扎着想要起身的人顿时一僵,终是没能再起得来。
车厢的另一头,原本乘客们的所在,立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骇然。
祭也好,车厢中的其他人也好,多少都能看出那两名黑院学生都是三阶,无论是先前迸出、眼下还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枚淡黄色火球还是另一位凝在掌中的冰枪,都没有念诵咒文的过程而是随手召来,而那女人光是从反应来看就必然是在三阶以上,以马车内的三阶至少有五名,她却仍然只身前来看,她不太可能只有三阶,不然别说控制马车内部的人员,多对一的情况下,她连自保都难。
祭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对方应该不是一阶,不然她没必要用侧翻的马车拦路诱使学院的车夫下来查看,她依稀记得凯瑟琳提过,往来学院和托夫里斯节点的马车上有铭刻魔法的设置,只要车夫反应得过来,即使是数位二阶的正面强攻也能做出有效阻拦,但拦住一阶就不是那么现实了,毕竟世上的一阶只有一千多名,且绝大部分属于世家,这便意味着这辆同属世家的马车所面临的威胁基本上就以二阶封顶,无需以防御一阶为目的。
常理而言,数名三阶配合得当的情况下,击败甚至击杀一名二阶并非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三阶到二阶的差距远没有二阶到一阶的差距那么令人畏惧,但既然言明配合得当,就意味着这几名三阶的天赋构成要合适不说,彼此之间也得相互熟悉,现在这种基本上可以说互不认识的情况,纵是有心联合也很难配合紧密,这当中唯一算是跟祭有过配合作战经历的只有凯罗莱雅,而她在战斗方面的表现,显然不能让祭和阿德琳娜这样的世家成员满意。
沉默的间隙里车厢忽地颠簸了一下,所有人都觉察到了马车开始了重新行进,联想到先前所见,祭明白是先前那位假装在修车的车夫留在了外面,重新驾驶起了这辆马车并改换了目的地,从远胜先前的颠簸来推断,马车应该调转了方向,并且偏离了直抵浮空阵的大路,转在林间行进。
这让祭的心下又是一沉,这意味着对方所属的势力已经对周边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调查,至少有明确过林间可通行的路径,不然贸然把马车带进密林,很有可能会被卡在原地。
女人正要坐下,车厢另一边的一众人中,穿着白院制服的那位忽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是走而非借助魔法猛冲过去,期间也没有发动魔法攻击或者反击的痕迹,红发女人见状眉头一挑,再度从被斗篷遮掩的地方将武器抽了出来,那是一把弯度夸张,形如弦月的猎刀,似乎是金铸的刀柄及护手上嵌满了深浅不一的红色晶体,祭猜当中的部分应是宝石,另一些则有可能的晶石或者什么魔物的凝集。那位白院学生面不改色步伐未停,迎着刀锋走到近前,直至那锋锐的凉意陷进了脖子里。
“到那边去,”红发女人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手上微微施力,便立即有深黯的血色从刀锋陷入的地方流进他白色制服的衣领里,“我一早就提醒过你们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那位白院的少年神情不变,似乎全然没感觉到正有兵刃陷在他脖颈的皮肉里,他只是微微向女人的身侧示意,而后才开口道:
“如果不做处理,他很快就会死去。”
他指的是那位背后挨了一刀的学院车夫——他的血液已经浸透了长袍,在地上积成一滩腥浓的暗色痕迹。
女人当即冷冷地“呵”了一声,手上却不见有半分松劲。
“你倒是有做善事的闲心。”
“我的所学和所长并不允许我坐视这样的事情,”白院少年的声音仍然稳定,但火光影绰间,祭也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显然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即便您要取我性命——我并没有那个反抗的实力。”
女人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中刀抹着他的颈边划了过去,虽是下杀手的姿态,但力气却控制得十分精细,至少那位白院的少年并未倒地,而是前行了几步在那位车夫的身侧跪了下来,低声诵念了数段不同内容的咒语,总算是勉强止住了对方伤口处血液的外溢。
应该是四阶……祭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情境,不得不佩服起对方的勇气和心地,那位白院学生坚持前去的原因除了救援那位车夫外,也有确认对方意图的目的,那女人的举动已经证明,她不想、至少是暂时不想取所有人的性命,毕竟魔法师也算是很珍贵的货品,如果她原本就抱着杀死所有人的目的,那早死晚死其实并无什么差距,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早些死去还能免于经受之后更可怖的事情。
暂时止住失血的势头之后,那名少年在指尖召出盘桓的风息,艰难且小心地将那名车夫移到了车厢另一头众人的所在地,而后再度起身,将那位被打晕过去了的黑院学生也挪回到了这里,期间那女人虽然时有注视,但终究没再出刀阻拦。
之后由另一位黑院的学生帮忙,两人一道将车夫的长袍和被血液浸透的上衣剥解下来,取了长袍上还算干净的部分撕成粗糙的绑带,绕过他的胸口将伤处暂且包裹了起来,之后则是那位被打昏过去了的黑院学生,白院的那位小心接触着诊断,但最终没敢处理不知断在了哪处的骨头,为防止压到伤处,只能让他还像先前那样趴在地上。
季拉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从一只与身上丧服同色的小包里掏了只很是精巧的水晶小瓶子,挪过去递给了两人,那名黑院的学生看上去很是有些莫名,但白院的那位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轻声道了声谢之后便接了过去将瓶子拧开,在那位被打昏了的黑院学生鼻端扫过几个来回,拧上瓶盖后便将瓶子还了回来。
而这样的动作也足够祭意识到那是什么了——鹿角酒,在西境通常被用来唤醒失去意识的人,虽说大部分时候这个所谓的失去意识都要存疑,但恰好适合当下的情境。
果然是出身西境啊……祭看着季拉将那只精巧的小瓶子收了起来,在普通的魔法师中,若非药剂师或者医者,应该没谁会随身携带。
果然,那位被打昏了的黑院的学生抽搐几下后慢慢转醒过来,与他同出黑院的那位低声且快速地解释了当下的状况,然后在那位白院的少年的帮助下扶着他缓慢地坐了起来,因为疼痛,他面色惨白,颈间额上满是冷汗。
之后白院的那位重新去看了看那位车夫的状况,但仍像先前那样没试图唤他起来,因为对方基本没可能是三阶,伤势也远远比黑院的那位要重,与其叫醒,不如让他先这么昏睡着恢复过来。
祭瞥了眼仍旧坐在漏风门边的红发女人和那个时时往这边张望的男孩,从长袍袖子里抽了手帕出来——因为今天是去拜访拉比德家族,她穿的是跟三阶评定时那样类似的短裾裙袍——借着要为那位白院学生擦去满脖子血的动作,在手帕的遮掩下施了一个治愈术,因为咒术瞩目,她用的是效果要差不少,但止血还足够的灵祈术,通过牵引“灵”的方式将破开的皮肉弥合起来。
这动作让那位白院的少年一下意外,道谢之后将手帕接了过来,而黑院学生里没受伤的那位也面上隐含惊色地望了过来,祭这样做的目的便如他们意识到的那样,告诉他们自己是三阶,这件事凯罗莱雅和季拉都知道,但那三位正式在读生之前并未同祭见过面,即便有听过继承人的传闻,一时之间估计也对不上号。
灵祈术的发动较咒术和心法更加隐蔽,只要那个女人没有相关的天赋,祭便有把握让她察觉不到,而从对方没将视线转过来看,她也确实没能知觉到,而白院的那位也明显领会到了祭的意思,继续将手帕按在已经不再流血的颈侧,装作还在止血未受治疗。
从马车颠簸的程度来看,显然他们仍在继续远离大道,祭虽有把握通过灵祈术跑掉,但在没有猎魔时那样的月鹫相关凝集帮助的情况下,能带的人有限不说,距离不足也很重要,祭一时间也没办法推断红发女人跟外面那个车夫想把他们带去哪里,魔法场的范围也不够她察觉到那名车夫的阶位跟周围是否还有同谋跟随,在这种情况下贸然从车厢内蒸发,可能会同时让自己和还留在车上的人一道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只能在心下祈祷在对方抵达目的地之前己方能先想出对策,或是达伊洛家族和依达法拉家族等哪个世家都好,能尽快注意到。
浮空阵的正下方,亘古静默着的陨星湖畔,穿着制式长裙的瑞丝有些心疑地摸了摸胸口挂着的小巧黄铜怀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那辆应该已经载着乘客从托夫里斯回到陨星湖畔的马车却并没有准时驶来。
这让她不由有些担心这样耽搁下去的话楠焱小姐会赶不上今天的晚餐,负责餐食的仆人不会在星邸留夜,一旦超过时间后,即便再想要些甜点来对付一下也会相当麻烦,楠焱小姐的观感先不提,出了这样的岔子,她便很难逃过院长阁下和巴洛森先生的责难——作为能在星邸长期服侍的仆人中硕果仅存的两人,不在小事上出错漏只是最基础的要求而已。这样久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很清楚院长阁下对城庭安排来的人究竟有多反感,与她和诺拉同期来到星邸服侍的女孩们绝大多数没做到三个月就被赶回了城庭,她和瑞丝是因为在城庭并无亲长可依,长期停留星邸侥幸避过了当时还只是学生的院长阁下的注视,并在同期的女仆们被纷纷遣返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主动在实质上断绝了与城庭的往来才得以留下来,即便后来凯瑟琳小姐时有去城庭小住,她们也不会要求跟去,这才维持住了院长阁下对她们的信赖。
正因为至今为止的艰难,才让她更加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出意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饶是以她的稳重,也难以免去些许的忧虑不安,频频向林间大路延伸向的西面探看,而在离她数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不到十名穿着制服的在读生和未穿制服的见习生混站,他们等在这里是为搭乘回到学院的马车转头去往托夫里斯,起先还只是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张胆地往穿着制式长裙、一看便知是星邸的女仆的瑞丝的方向看,慢慢地,他们也意识到了马车的迟迟不来,也开始在议论声里不住地朝西面看,只是无论他们跟瑞丝怎么看,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也还是没有在林间响起来。
愈发凸显的不安中,瑞丝没能等到马车前来,反是先用余光看到了一道暗灰蓝色的魔光从浮空阵的高处落了下来,一见那颜色,瑞丝的心跳就难以抑制地有些加快,果然就见那道魔光直向西面的这条大路而来,在距离瑞丝不到十步的地方,一身黑衣管家打扮的巴洛森从中现身,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直接向着瑞丝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