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九十九章: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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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杰纳未作质疑也不见抗拒地承应,伦泽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仅剩一颗沾染着薄红的冰球的杯子放回桌上,转将桌面上那封开了口的信拿起。
杰纳静静地注视着那封信,清楚比起自身现状,那封信跟它所能带来的后续事宜,才更有可能是伦泽叫自己前来的原因。
“之前……听过这个姓吗?”伦泽掸了掸掺着金粉的火漆上那眠龙的纹印,却在望向杰纳的之后,莫名地重归寂静。
杰纳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过这个家族,但请柬上的那个庄园倒是听过一些传言,只是之前并不知道那个庄园是因为所属家族的姓氏得名。”
伦泽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将信又丢回到桌上去:
“没听过也正常,这个家族跟他们家的生意一样,都是拿不上台面提及的东西。”
杰纳有所预料,但还是确认一般地问了一句:
“贩卖奴隶?”
普林赛斯的国律早千年前就对奴隶制度做出过废止,不过这种废止的执行力度无疑很让人生疑。随着时代的演进,在贵族的城堡宅邸中当值的仆佣已从由领主从周边领民中随意拣选呼喝,转成了有正式文书协议和薪酬的雇佣关系,虽然协议的最终解释权还在贵族们手里,协议内容也无法由那些未必通晓字词拼读的领民决定,但这终究形成了一种基础的保护,保护着那些普通人不会轻易死于有权势者的欺凌,尽管贵族们即便违律也很难得到例律写明的那种程度的惩罚,但长久的视之无物不仅于声誉无益,更有可能给仇家或者政敌留下用以攻讦的把柄。
但,这仅限于正常的、普通的仆役。
一个事实就是不管在任何的国家和地区,法律总是很难在当权者和魔法师们身上落定,当他们身兼这两种身份的时候更是如此,法律只能保证贵族们不明着从自己的领地内掳掠领民,因为他们的生前身后甚至离境入境都有当地的户籍写明,但没办法预防甚至是阻止他们通过诱骗甚至是买卖的方法得到奴隶,这些奴隶的来源无从查明,甚至他们自身以及一系列存在的证据,都会被所有者小心遮蔽,而他们的死活,自然也是攥在所有者的手里。
杰纳对那个庄园的知悉程度大约就是那里似乎是一个所谓的特殊宴会的举办地,主办人时常会邀请王国甚至异国的交际花们参与,兴致来了还会请她们扮成时兴歌剧或者有名传说中的角色用来“助兴”,然而宴会的真正主角,其实是那些穿行其中,配合着宴会主题打扮起来的侍从侍女,想对他们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更不会有人在意,一时失控或者干脆就是为了取乐杀了他们也行,因为他们是被宴会主人挑选出来的既往不明的仆役,是这个时代隐形的“奴隶”。
至于为什么会听说这种事情,就要拜他那位已经长眠地下的好叔父所赐了,据说伊德罗斯生前就是那类宴会的常客,而且口味当得起一句荤素不忌,上到风韵犹存的昔日交际花和被捏了把柄欠下巨债的修士主祭,下到那些套上同制式的衣袍之后,就连性别都还分不出来少年少女。
伦泽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声音且低且轻:
“不止。”
他转脸望向窗外在虚幻的光影下正如外界正午般耀目的街区。
“那座庄园,或者说是他们家族的领地在普林赛斯北偏东的方向上,是普林赛斯与维尔卡纳、泊蒂娜和兰沼的交界地,”他说着,回看一眼杰纳,“经他们家族之手流进西境的兰沼人,应该比他们家族本身更出名。”
杰纳静静地垂下眼睛。
兰沼的魔法师绝大部分都是水妖的血系,是当世明面上最庞大的异血家族集群,而水妖跟月鹫一样,只有女性能传承力量和对应凝集,因此兰沼的家族,也是以女性为核心的母系氏族社群,任何一个家族之内都没有“丈夫”和“父亲”,所有成员的男性亲属,都是母亲这一系的血亲。也因为只有女性能传承力量和凝集,为减缓异血的衰落,每一位女性成员的结婚对象都由首领指定,对方必然是在整个兰沼境内与其血统和力量等级最接近的水妖后裔,而他们结合所能生下的孩子,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血缘的力量与上代持平。
这种明显不考虑个人意愿和情感因素的指定婚姻自然在几千年里没少遭遇反抗,据说为此兰沼的首领还曾在所有的兰沼人的血脉里植入过一个诅咒,若在未受首领祝福的情况下与指定对象以外的人产生关系,作为惩戒,便会在使用魔力并接触水液的情况下不受控地生出遍身的蓝鳞,而水妖的血系自然无一例外地拥有着水魔法的天赋,如有违背还想遮掩异象,只能终生不再使用魔力。
不过因为这个诅咒的触发条件是魔力和水妖的特异,所以对于无魔力者和不会继承到水妖特异的男性,就是等同于无的东西。
据说“水妖的诅咒”是无解的,无论个人意愿具体原因,显露出诅咒的女性将无法再使用水妖的特异,隐含的意思应该是无法再化用凝集,因此在兰沼不会再有容身之地,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她们,想要逃离被安排的婚姻和同族对被诅咒者的厌弃的年轻人们,还有认为这种由女性为主导的集群伤害了自己的地位利益、有碍自己作为魔法师享受人生展露头角的男人们,在外逃这件事上,当得起一句前仆后继。
而他们最终的下场,按杰纳知晓的那些案例来说都不是太好,借助如克罗西斯家族这样的外力逃出兰沼的,最后的归宿大多还是在某位权贵富商的掌心或者他们的宴会里,不如说真正逃离并且得到了想要结果的那些人,他们出身兰沼的事情,本就不会被其他人知情。
“普林赛斯的王室,兰沼的首领或者法尔丝家族他们,都没考虑做出过治理?”片刻沉寂之后,杰纳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维尔卡纳沙漠就是第四炎之世家法尔丝家族的所在地,当然能跟普林赛斯国境接壤的那些地方大概率只是普通城镇,真正的炎之世家成员则居住在沙漠深处,依托兽王力量生成的绿洲里。
伦泽静静地回望过来,似乎为自己这位最年幼的弟弟尚存的一点天真叹了口气。
“历代的炎之世家都要通过这条向西的商路拓展影响牟取暴利,”他说,“普林赛斯那里……贵族们的癖好先不提,像赫尔斯多林和赫诺斯梵诺这样仍旧在尽力维持着与异血牵系的权爵家庭,时常要靠这样的中间人得到新的血系,暗中维护都来不及,更不要说是治理。唯一吃亏的兰沼那里,若无森之世家的支持,她们哪有资本同时跟普林赛斯和法尔丝较劲?伊格特兰德和法尔丝又同样位居世家,根底里利益相近,只要法尔丝对伊格特兰德的安抚到位,伊格特兰德对那边的事情也基本是坐视不理,兰沼的贵族们如果有心理论,会出现族人私逃这种事,归根究底还是她们的体系问题和监管不力。”
杰纳一时间无言以应。
“兰沼就这样被历任的西境世家半死不活地吊了几千年,”伦泽略微感叹了一句,“若想彻底杜绝这类事情,只能看是世家先放弃通过普林赛斯维持西境稳定,还是兰沼自身先因血脉绝尽。”
说着他摇了摇头:
“或许这就是她们曾尝试再造凶兽,统治西境的报应。”
又是片刻只有钟表指针落下抬起的声音的寂静,杰纳重新望向桌面上那封开了封的信。
“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跟他们家的生意有关系?”
伦泽应了一声。
“因为有多方势力在暗中维护着那里,他们也就心安理得地经手了一些内部地区的贵族们不敢经手的生意,不仅是对异血的贩卖,还有对珍奇甚至干脆是赃物的买卖处理,就比如你想出售某件东西,但也清楚买家会出于种种顾虑不愿被人得知自己得到这件东西而放弃,这种时候,委托给他们家就行,”他轻笑一声,“虽说佣金昂贵,但他们家的买主,很难被人追及锁定。”
杰纳动了动眉毛。
“这听起来不像是想要买什么东西……是想确定某件会被卖出的东西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如果只是想要确保某件东西归于世家掌控,那直接出手购得就可以,世家的财力和地位就在那里,这类情境无需用上自己。
“都有。”伦泽又笑了笑,从信封里抽出那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杰纳手里。
“想要确认下落的那件具体是什么东西,院长阁下并未跟我提及,或许是怕走漏消息,不过你需要买到的东西,这上面就有提及。”
杰纳在刚拿到的时候就已经翻过那本小册子几遍,确定那应该是个介绍货品的拍卖手册,上面多是些古董珠宝和雕塑画作的插图和介绍,想也知道都是些明面上看不出问题的东西,当下重翻一遍,仍旧有些莫名。
“倒数第三件,芙拉丽尔之心。”
杰纳依言翻到,发现那是条古董项链,用白银和少量的黄金编成柔韧交缠的藤条,点缀了为数不少的红宝石、红尖晶和石榴石琢成的红醋栗和石榴粒,不过最显眼的还是这条项链的主石——一块拳头大小的倒水滴形的红宝石,即使不考虑手册无法给出的颜色,单就是这样的个头也应当举世闻名,而在一旁对这条项链,或者说这块宝石的注名却并非伦泽所说的芙拉丽尔之心,而是“幻惑之心”。
芙拉丽尔是谁?杰纳回忆了一圈只觉茫然,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世家或者说达伊洛会想要这件东西,而伦泽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把“红袖”放回酒柜之后才重新看向杰纳,道:
“三阶评定结束,青院监督生之位也交接完毕之后,就尽快启程到普林赛斯去,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个要紧的问题需要你去找特定的存在问询,不如说,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特定的存在?普林赛斯及周边地区有哪位魔法师或者其他的什么强大存在能当得起德兰的这句赞誉?杰纳茫然更甚,尤其是据他所知,炎之世家与地之世家当前都无半身轮转降临,而伊格特兰德的二位,在伊德罗斯的事情之后,必然不会在成为完态之前再出现在外部势力可以触及的区域。
作者闲话:
稍后有月底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