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九十七章: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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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那一瞬间流转的焰色再怎么让人目眩神迷到难以挪开眼睛,阿多尔斯还是察觉到了事情出了问题,更不要说他同时还听到了一声仿佛从及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伴随着风声和海浪的叹息。
而杰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旋即不怎么掩饰地将目光向正对楼梯的角柜里那只冒着冰汽的花瓶那里看了过去。
阿多尔斯后知后觉地跟着一块望那个方向望了过去,视线最终也凝定于那个花瓶,他默然看了半晌,然后再度倒回椅子的靠背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一开始就有怀疑,”杰纳神情平静地述明,“那只花瓶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天到现在一直源源不断地产生着冰汽,虽说其他一些特殊的材料也能做到这点,但都需要长久的魔力维系,而且肯定无法惠及瓶中的花朵——那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
阿多尔斯未作声息。
“退一万步说,即使那只花瓶确实是这么珍贵难得的东西,以你的状态,也不该不考虑把大多数时间只能放在在高处落灰的它转手卖出去,但很显然,它还在这里,”杰纳声音很轻,“远高于同类常见物品的等级,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的珍稀,却无法倒卖出去,答案已经足够分明。”
说着他抬起手来,一缕风息迸出指尖,绕向那个放在高处的花瓶,将它拉到自己面前的矮桌之上,将它微微抬起后,在底部发现了一个类似雪花的细小印记。
“果然是艾瑟斯家族出来的东西,”杰纳再度短短地笑了一声,“是海拉尔,还是约希亚给了你?”
“万一我就是想要留着收藏呢?”倒在椅子里的阿多尔斯未放下手臂,也未回答杰纳的问题。
“所以它自身只是证据之一,”杰纳神情不见有异,“昨,不,是前天苍月会猎魔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位曾在学院就读过的,跟海拉尔有所接触的阿洛玛贝尔贵族,按照他的描述来看,滥用花毒极有可能是海拉尔的最终死因,而曾经开在她身上的那些花……”杰纳轻抚了一下插在花瓶之中的那一大把金色花朵,其中未开的那些外侧,还有紫灰色的萼片包裹。
“和这些所差不多。”他轻声说。
阿多尔斯没再说什么,他很清楚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对方必然感觉得到那些花是带着魔力的。
而且是被特殊的园丁为制造花毒而栽培而获得。
“所以要谈一谈吗?”杰纳放下花瓶和花朵,声音平和,“谈谈你为什么要给没到一阶的海拉尔服用这种东西,放心,无论是学院还是艾瑟斯,都不会知道原因。”
因为他们有极大概率早就知道了。
阿多尔斯放下手臂,将视线转向了这里。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他叹了口气,“……直至在海拉尔身上闻到它的味道之前,我都不知道那是做给她的东西。”
嗯?杰纳的眉头稍稍皱起。
“我和海拉尔并不熟悉,至多也就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阿多尔斯摆了下手,“花瓶是约希亚给我的,原因你刚才也说了,那些花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
“……花毒是约希亚找你定的?”杰纳严肃发问的同时只觉惊异。
如果海拉尔直至身体出现异状之前都不知情,那就几乎能认定她是死于同族的谋杀。
若真是如此,倒也当得起一句丑闻,对艾瑟斯家族的声誉,也确实称得上是严重的打击。
同族相残这种事,老实说,是没办法避免的,但再深刻的仇怨再严重的错误,各家通常都倾向于关起门来在族内处理,就像阿德琳娜的那件事情,几乎没谁会在杀害同族之后还要大肆宣扬出去,更不必说还是在其他世家的领地里。
阿多尔斯靠在椅背上看他,短短地笑出了声音。
“你要是连这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到才是真的引人惊异,”他说,“找我定下花毒的是上上代红院主位监督生,斯坦妮安娜•特利特。”
他看着杰纳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约希亚•艾瑟斯的未婚妻。”
事情的严重程度升级了。
如果是约希亚干的那还比较简单,最多是说出去了不太好听,但如果是约希亚跟斯坦妮安娜联合起来干的,哪怕有约希亚这个货真价实的冰之世家族人参与,事件性质也必然要转向外部势力谋害世家成员,世家体系必然要暴力以应。
但艾瑟斯如今的安静甚至称得上一句诡异,不仅安静,他们还确凿无疑地肯定了约希亚与斯坦妮安娜的联姻。
而且若说约希亚看不惯海拉尔,那还算是有迹可循,毕竟海拉尔曾以那样高调又那样随意的方式希望有人能带她离开冰岭,不排除约希亚是个一心维护家族荣誉的狂热分子的可能性,但斯坦妮安娜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谋害世家成员是重罪?哪怕她是异血是凶兽后裔,是雪蛇家族的下任当主,是将来甚至是现在的兽王,都改变不了犯下此等罪行之后会给家族带来致命的危机,她有什么理由要参与进这样的事情里?
漫长寂静。
“由斯坦妮安娜找你制作花毒的原因是为了避开学院?”杰纳皱眉问道,“你是经由苍月会递交成品?”
阿多尔斯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杰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还该不该继续下去,最后也只是问了一句:
“发现这些花毒被用在海拉尔身上之后,你有没有做出过提醒?”
阿多尔斯摇了摇头。
“能被闻到味道的时候就应经晚了,”阿多尔斯声音很轻,“晚到海拉尔自己必然早就发现情况有异。”
杰纳偶尔能在自己身上闻到花毒使用之后留下的痕迹,不过大多不会维持太久,而且一旦发现有难以消减的趋势的时候,还会用熏香遮蔽,最重要的是尽管现在还无法完全利用,但自己已实打实地有了一阶的水平,加之【罪心】对命运的引导与束缚,花毒这种东西奈何不了自己。
“不过,我没提醒她还有另一个原因,”阿多尔斯补充一句,眼睛向着花瓶之中那把金色的花朵示意,“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杰纳垂眼再度看了一遍那些金色的花朵们,未及回答,阿多尔斯便接着说了下去:
“那是侧金盏,只会盛开在北地,用它制得的花毒的作用是维持心脏的机能,”他气息分明,“等同于强心剂。”
杰纳怔愣原地。
“无论她在开始使用花毒之前有没有类似的问题,开始持续服用之后,就已经无法随意叫停,”阿多尔斯望着杰纳,“她究竟是不是死于滥用侧金盏花毒这件事,我无从肯定,但我能肯定,若她失去了侧金盏花毒的供应,根本就活不到去年开学前夕。”
那现在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问题。
“海拉尔在之前,有没有显露过心脏方面的问题?”杰纳皱着眉头轻声问及。
这直接关系到约希亚和斯坦妮安娜的用意,是救人,是杀人,还是打着救人的旗号杀人。
“我说了,我和海拉尔并不熟悉,”阿多尔斯摇头,“我从未检查过她的情况,使用花毒也不是我的建议,不过我猜测做出诊断的人应该也是斯坦妮安娜,原因你应该知情。”
杰纳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斯坦妮安娜进入学院的时候是红白两院同修的联系生,最后是为了红院的监督生之位才从白院退离,虽然以蛇血的秉性来看,斯坦妮安娜几乎没有可能会是医者,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做出诊断,学习药理。
“老实说,海拉尔的死讯传来之后,我也想过是侧金盏花毒的原因,”阿多尔斯说,“但哪怕真是这样,达伊洛家族和艾瑟斯家族的不做追究,本身就必然有着用意。”
他这样说的潜台词就是劝杰纳不要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哪怕宝石会的“尖晶石”、那位黑院一年级的维尔莱特执意如此,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杰纳当然没办法说调查这件事本身就是达伊洛家族的授意,不然就凭维尔莱特先前的表现和倒向异血的实情,他才懒得继续管这些事情,但这句话又引起了他新一轮的注意——达伊洛家族有什么必要帮着艾瑟斯遮掩这件事情?
无论是同族相残还是外部人员对世家成员的谋害,说出去都算不上好听,但都远远不到需要达伊洛为其遮掩的程度,尤其是外部谋害世家成员的这种可能,需要的绝不是尽可能地遮掩,而是以狂风暴雨般的手段报复回去,以展现世家的力量,令所有观者胆寒心惧。
但反过来似乎也能说明,需要达伊洛为其遮掩的丑闻,若真的宣扬开来,对艾瑟斯家族而言恐怕当得起一句毁灭性打击,而什么样的丑闻能对一个世家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唯一能确定的是不会是倒向黑噬这种根源上的问题,因为那已是罪证,无须遮掩,无从交易。
杰纳静静地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最终只得暂时放弃,考虑等下次见到维尔莱特的时候透露一些,看看会不会有自己还不知道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静静仰望着天花板的阿多尔斯,无声地叹了口气。
“感谢你的告知,”他说,“还有之前说的织造试验的事情,到时候别忘记。”
阿多尔斯闻言望向杰纳,点了点头之后支起身体,原本杰纳以为他是要继续往那些精巧的玻璃瓶子里盛装他的试验品,却没想到他拉开了工作台的抽屉,取出一个明显个头很大的信封,两指挟住后向着杰纳甩了过去。
杰纳愣了一下后抬手接住,入手感觉比寻常的信封要硬也薄了不少,从堆满杂物的矮桌桌面上摸出拆信刀用来拆信的同时,听见阿多尔斯说了一句:
“昨天晚上主位来找过你。”
埃尔维斯找我?杰纳顿感诧异,他应该很清楚自己参与了猎魔,甚至有可能还清楚自己伤得不轻。
“我没让他进来,只跟他说你还在昏睡,一时半刻很难醒,”阿多尔斯叹了口气,“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这个信封留了下来,说是白院负责人转交给你。”
白院负责人?伦泽?他回学院了?杰纳闻言一愣。
从世界各地寄往学院的信件会被收集到导师们居住的圣庭整理,由当值的导师分好类别之后交由各院的监督生再进一步地转交下去,不过从这封信的样子来看,大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信”,所以不太可能是从外地寄来学院里。
他倒过被裁开一条边的信封轻轻一抖,一张黑面金字还熏染着莫名浓重香味的硬质卡片便滑落出来,一道掉出来的还有本极薄的小册子,黑色封面和封底都用金粉描绘着一条趴在金银珠宝上沉眠的龙的徽印。
……这是纹章?我怎么好像没有印象?杰纳看得直皱眉头,伸手将那张硬质卡片翻了过来,并且毫不意外地发现那是张请柬。
克罗西斯庄园诚邀……
克罗西斯?杰纳一时沉凝。
作者闲话:
因为肯定没人记得了所以提醒一下:
克罗西斯见旧卷六十、六十一章
过去六年了啊,有点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