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七十八章: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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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安静坐在帐中一角的格雷听到这里猛地抬起脑袋往正在拉扯的几人那里看去,见老者皱着眉头神情仍旧犹豫,灰袍涅林和苍月会的仓管都是满脸的不赞同之意,当下挣扎着站起,好在老者立时发觉猛冲过去将他按在了原地,格雷便拽住老者的袖子,语气虚浮地同老者叙说起来,祭原本就离他们有点距离,见格雷放低了声音更是有意挪得更远了些,而灰袍的涅林似乎则对杰纳的说辞更感兴趣:
“材料短缺?意思是如若一应所需备齐,你还有更迅速可靠的方案?”
杰纳多少皱了下眉头,但并未否认。
“当然。”
“你还缺什么?大可以说说看。”涅林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看笑话的轻慢。
如果材料齐全,用来疗伤的配方杰纳至少还能默出十几种来,但明知他出身的涅林的这种姿态无疑很让人火大,往更阴谋的方向想,或许是想撬出更多城庭的累积,于是他果断放弃了这种毫无必要的自我证明,挑了下嘴角道:
“富集了魔力的草花。”
灰袍的涅林为这意想不到的答案沉默了一下,而原本正跟格雷解释着什么的老者闻言也下意识地将目光转了回来,暂将话头截下。
“你想制花毒?”涅林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帐内的所有人惊诧。
杰纳微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
涅林将手撑在桌角,一时间也没再问话。
祭正为这份骤然降临的静默感到些许不安,就见一直无言静立的涅林隔着袖子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沿。
“就算你能制花毒这件事不假,但整个营地内一阶二阶能有多少,你心里也多少有个大概了吧?非一阶碰不了花毒的前提下,就是你成功制出,也没人能受得住啊。”
“那就退一步,只提纯到粗液一步,”杰纳平静应答,“虽说效力大打折扣,用量也要成倍增加,但比起被累积的活性直接蚕食,脏腑的侵损还算是可逆转可接受的吧?”
涅林反常地认真点了点头,扬手向一旁仍旧满脸被欠了钱神情的仓管打了个响指道:
“他之前提的要用的药材就算是我买下,直接从我上缴的那些里划。”
那中年人闻言惊诧,但老者快走几步过去在他手臂上狠拍一下,快速地同他说了几句,中年人的神情立时怪异,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坐在桌旁的杰纳,接过老者手里的单子便从帐篷里出去了,老者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拉过孙女叫她去外面点几个能用的魔法师进来。
“所以你能做哪些花毒?”涅林偏着脑袋看向杰纳。
杰纳眉头再皱,没报具体,只往重重衣物张搭掩住的结界处点了点下巴。
“依这位艾隆先生的情况来看,他更需要镇痛类的花毒,能用上而且常见的,也就是罂粟,荼罗和颠茄吧。”
灰袍的涅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吩咐帐中剩下的几个魔法师去找银质的器皿,几人互看一眼后离开,只有杰纳、祭、格雷和苍月会的老者留下。杰纳正纳闷他既没叫人去搬现有的库存也没令人去采或是买,就见涅林抬起右臂,将灰袍宽大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条枯瘦的手臂。
那是一条无论如何也没法称之为正常的手臂,不仅从手肘到手腕再到每根手指的关节都明显粗大,更因为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明显有别于普通人的灰败颜色,如同灰铁铸就,指尖处生着的深灰色指甲更是如此,只从这一条手臂看,想来兜帽之下的容貌应当也是明显别于人类的吧。
不及杰纳细思这类异化对应着【骸骨之廊】中的哪支血脉,就见涅林从桌上托盘里取了把窄刃小刀往手心切下,随着他的攥拳挤压,粘稠、浑浊的暗淡灰红色液体从掌心淌出,随着“啪嗒”的轻响声滴在帐内的地面上,直至再挤不出些什么,涅林才甩手将窄刃小刀丢下,又甩过几次掌间血迹后,手腕忽地一翻并向上一抬,在轻微的爆裂声响中,大片大片枝叶铁灰的草植抽芽生发,转瞬开花。
那花朵状似号角,素白与淡灰间杂。
经过九月时事的杰纳已对它们再眼熟不过了,虽然与温室内那棵几乎占满了穹顶的木荼罗有些微不同,但这些一样是荼罗花!
他在过量服用花毒?不,不对……这个人可以确定是个二阶,以他的阶位滥用花毒,根本等不到血中生花就该被体内累积的活性蚕食殆尽了啊……
杰纳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探究般问道:
“异血的特殊?”
灰袍的涅林随手拽过一块白布擦手,算是默认,没做应答。
杰纳沉默片刻,又问:
“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同于凶兽,他对异血的了解仍然非常有限,联系提及花毒后涅林态度的转变和他称消耗的药材由他买下来看,杰纳只能认为花毒或许对这类与植物类相关的异血有特殊效用,而涅林,或者说涅林家族对应的凶兽而今也不难猜到了,骸骨之廊排名第三十一——荼罗德托拉。
“我要你制得的粗液,”灰袍涅林一甩衣袖将手臂异状重新掩下,他点一点看了全程却没敢说一句话的格雷,“除了给他部下用的那一点,余下的全部算是我买下。”
杰纳沉默一下。
“我能知道理由吗?”
灰袍涅林的心情似乎一下好了很多,他径自在长桌边的长凳处坐下,为自己倒了盏凉透的茶。
“你既出身自依达法拉,就应该听过涅林这个姓,知道我们一样是医者家族。”
祭看着杰纳面无异色地点头,也算是变相承认了性质相似的依达法拉。
“其中有些历史原因,我就不细讲了,总之如今医者最得家族重视,而如果某一支血脉连续多代没出现过医者或者有医者资质的成员,那这支血脉基本等同于远离了家族中心,很难再从家族换取对应血脉的凝集,生下有望成为兽王的后代,”涅林语气平平地讲述,“兽王不兽王的倒是其次,长此下去不要说是异血的特殊,就连后代的魔力也都失去保证了。”
的确……按阿德琳娜的说法,只有怀胎的异血母亲成功化用了对应凝集的情况下,才能保证生下的孩子绝对拥有魔力,如果在没有凝集的情况下生下孩子,必然无法完整地继承到凝集对应的能力不提,甚至无法保证孩子一定拥有魔力。
“因为这个缘故远离家族核心的那些支系不会甘心,”涅林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就比如冒险化用与自己血缘相近,但并非出自己身血脉源头的凶兽的凝集,而这样的凝集往往没有能令魔物化为人形或者令异血保持人形的能力,”说着他点了点自己,“我就类似于这类实验的实验品。”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开了满地的灰叶荼罗。
“而花毒和次一级的粗液,能在不使用凝集的情况下赋予对应异血后嗣这条血脉的能力,是在没有凝集的情况下获得异血特殊的一条捷径,甚至还要更好,至少不会有严重异化的危险性,”他笑笑,“相当于用我进行了一次过滤。”
杰纳正多少艰难地理解着,已懂了个大概的祭便凑过来把先前温特妮丝曾提及的兽王拥有人形的唯二办法告诉了他,虽然并不是每位异血都是兽王,但原理上终究相近。
兽王要想拥有人形,要么以魔物的姿态化用一份自【骸骨之廊】中排名前十五的凶兽的凝集,以此获得化为人形的能力,要么是原本就生为人形的异血,通过化用凝集成为兽王,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保留原有的人形。
就像普通人甚至是魔力低微的魔法师们无法轻易触碰魔物的血,即便是异血和魔物们也做不到轻而易举地化用凝集,按阿多尔斯的说法,青院主位监督生莱汀·埃尔维斯的家族之所以能培育出用以协助狩猎甚至是战争的魔物,都是因为他们用了漫长的时间试出了承受限度和顺序,而在这种只能纯靠试错摸索出的微小可能之外,更多力量能被后天获取的原因,是因为这份无主力量与化用者血脉相系,推及异血,就是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使用来自他们血脉源头或与之相关的魔物的凝集。
“……所以每位化用了凝集却还保留了人形的异血,血脉源头同样必然指向一位在【骸骨之廊】中名列前十五的凶兽?”杰纳皱着眉头问道,“可德托拉排在第三十一。”
在他原本的推测里,这一族的异血应当是通过被兽血污染的可怜祭品代代繁衍最终稳定,因为即便德托拉在漫长的时光里有给予真正的后嗣自身的凝集,也会因为自身不具人形的原因无法令后裔们从兽形化成人形,但如果涅林家族真的是这种情况,那这一族继承到凝集的那些成员也应该没几个人形,灰袍大可以随意收集相近的凝集,完全不需要通过花毒和粗液规避。
“也不尽然,”灰袍的涅林轻描淡写地答,“有一些本来就形似人类的魔物,比如东域的【六叶】,兰沼的湖妖、水妖,都可以在不依靠凝集的情况下依旧通过多代混血保持稳定的人形,就是之后再化用凝集也不会因此失去人形,还有一些拥有无相能力的魔物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只是这样的异血会越来越趋近人类,衰落的速度往往很快,而且这样隔过多代都没有过凝集的异血,很难重新化用凝集,也不会再有成为兽王的可能性。”
说着他笑了一下:
“至于我们,我可从没说过涅林家族的血脉源头只来自于德托拉而已。”
杰纳心下一提。
“【骸骨之廊】中的凶兽们虽有不少彼此敌视,但也有不少有着相当近的关系,”涅林摊手解释一句,“相当部分,或者说大部分的凶兽都不是最初的凶兽,有些关系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想来世家也无法查明记叙。”
“……最初的凶兽?”杰纳一怔,自得【罪心】之后他也算是有意去了解过凶兽们了,但这个概念他从未听过,转去看祭,祭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见两人懵在原地,灰袍的涅林似乎心情更好了,他再度指了指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扎着脑袋当自己不存在的格雷。
“就比如他,他是狼的血系,但并非是那位曾被封印的、排名第八的菲尼尔的血系,”他带着点笑意说,“当然,你的雪狼也是同一。”
这点伦泽曾有提及,称菲尼尔挣脱【骸骨之廊】后留下的唯有的血裔就是北境的那一群,只是它们在他死前就已绝尽,剩下的包括为依达法拉守林的雪狼,都是在【骸骨之廊】落成前留下的。
不过如今看这位涅林先生的意思,留下那些后裔的狼王并非是之后被封印的菲尼尔,世家所熟知的菲尼尔早在死前就失去了所有的后裔,并且出于某种尚未可知的原因孤身离开北境,最终死在了西恩特的深林。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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