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零三章:难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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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继承人都是先知,这对于在座所有的世家孩子、哪怕是凯瑟琳这样对这类事务不算上心的都算是件常识一般的事情,但或许正是因为维尔莱特的猜测对所有人而言都过于常识化,短暂的时间里整个观察室都没有任何人做出应答。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青院的负责人尤若拉,她停止搅拌手中加了糖的暖茶,很带着点惊奇地歪头看他。
“先知能力失控?”她一词一句地缓慢重复,“先知还会失控?你是怎么确认的?有什么依据吗?”
洛塔莎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没再说劝阻的话。
维尔莱特稍稍抬眼望了那位并不如何熟识的青院负责人一眼,不急不缓开口回答:
“我在族中有位认识的先知,算来年纪应该同楠焱小姐相差不多,她自小就常常看到来自过去和未来的幻影,甚至有时候不需要用眼睛看见,仅用灵觉就可知查……”
听起来是位能力很强的先知啊……杰纳多少有点在意他的话,先知强大到这种程度的话,就算不是继承人,想来也应该差之不多。
就听维尔莱特继续回答:
“……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是她的父母兄姐还是侍女随从,都要非常小心才能不刺激到她,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常常会突然说出一些让人不太舒服或者事后想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话,”他稍稍顿了一下,“就比如她曾问一名属于她父亲的侍从头上怎么会顶着一只钟表,结果三个月后那位侍从真的被一座台钟砸扁了脑袋,因为他在一座老表匠房里跟情人私会的时候太过投入,没注意到头顶因为久不修缮而即将坍塌的钟表架。”
房间里一时间又是没有任何人出声,但大部分人都多少感觉到背后有冷汗淌下。
……所以她看见的是之前或是之后的……我?杰纳心下多少惊讶,又多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确证,因为无论是小时还是以后的他,只要仍旧是他,形貌上也总会有些惹眼的相似之处,总不至于一点都认不出来吧?
除非她是看见了一个皱成一团只会哭闹的婴儿,或者老到被皱纹挤得看不清脸的老头子……
他暗笑着摇了下头,就听一边的阿德琳娜多少忐忑地向青院负责人寻求解答:
“那个,梵布拉德尔小姐……楠焱小姐她是跟您提到了我……吗?她有说她看到了什么吗?”
她之前那个没怎么掩饰就投向自己的眼神,实在没法不记挂。
尤若拉看她一眼道:
“只是在刚刚醒来的时候提过一嘴,问是花粉扩散了吗?为什么格朗德小姐你会戴着面纱?”
阿德琳娜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显然忧虑并未得到消减,疑问也没得到解答。
即使是像阿德琳娜这么强势的人,也会因为面对可能存在的未来而忐忑吗?杰纳注视着阿德琳娜无意识紧缩的眉头,垂下眼睛,没有试图安抚她。
“总之以我们的观点来看,所有类似这种情况的、不受控的预知未来与过往知查都可以算作先知能力失控,”维尔莱特最后插了句话,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杰纳一眼,“不过……更有名也更有说服力的案例,依达法拉先生应该会更清楚一点。”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杰纳为之一愣,旋即想起自己还有个弃之不用制约国身份,当下又多少怔了怔,而尤若拉也随着维尔莱特的话,把感兴趣的目光投向了他。
“……是有过这么回事,”他多少无奈地答,“距现在大约两千年前普林赛斯也曾有过一名先知皇帝,据说他能一眼看尽一个人一生的悲剧,这力量从他的母亲去世后就开始伴随着他,也随着时间推移吞噬了他,在他的皇后与最亲密的一名姐妹接连过世之后,这力量最终彻底逼疯了他。”
他明白维尔莱特之所以会说自己最了解这个案例,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在制约国长大,普林赛斯历史上有名的王公生平于他几乎是如同幼时的睡前故事一般的存在,更是由于两千年前,那位“先知皇帝”在位的时期,无论是现在的格朗德还是奥尔特米亚,都还不曾存在。
不过真要这样想,当时的艾瑟斯跟现在的艾瑟斯也必然不是一家,居于极北的冰岭距地处西南的普林赛斯也绝非一二三天的路程,那维尔莱特又是从哪知道的?或者是有什么熟悉那段历史的人,曾经讲述给他?
青院的负责人稍稍皱着眉头,似乎嘴里重复念叨着什么话,不过即使没听见,杰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毕竟当今世上若将统治者与先知联系到一起,普林赛斯的那位先知皇帝未免就有点太久远了,甚至达坦纳的先知都因极少现身人前而未必排的上号,最先被想起的定是奥尔特米亚的“先知女王”奥莉薇佐拉。
先知虽然罕见,但若将时间跨度拉长,也远远说不上是绝无仅有,任一魔法势力只要存在得足够长久,就多少会跟拥有特异的魔法师产生点交集,当然在这方面,世家因为有至尊甄选的存在,先知要更为集中和强大。
“等……等一下!”一直沉默的凯瑟琳用有点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一群人各处奔流的思绪,“你们的意思是,如果祭控制不了先知的力量,最后就会被自己预见的东西逼疯吗?”
维尔莱特静静看她,那眼神在她看来,已能算是种无声的肯定了。
“还不至于,”杰纳眼见凯瑟琳的脸庞渐显惊骇,忙出声打断了她,“我们暂时可以认定她这次的能力失控是被温室里的荼罗意外诱发,既然是外力诱发,就说明她的预见能力在不受干扰的状况下还是足够稳定的,现在要紧的是能否结束她的预言状态,让她对外界的感知恢复正常,以后只要能对类似的事情有所防备和预料,完全可以避免能力导致的疯狂。”
然而这实际上只能说是句宽慰的话,毕竟那点可怜的花粉最多也就是诱发幻觉,跟诱发一位拥有灵魂之名的继承人的能力失控还是有点差距的,在杰纳看来最可能诱发了她能力失控的,更应该是这种压抑过的不安和在此遭遇下骤然爆发出来的不信任和抵抗,而这些东西对一名要继续行于朝神之径的继承人而言,基本可以说是没办法避免的。
或许是前医者的身份让他的话还算是有些说服力,至少话音落下后没人立刻出来反驳他,而一旁的尤若拉似乎也没什么耐性剩下,她环顾周遭一圈,直接了当地问话:
“所以你们之中有谁是世家出身的先知吗?知道怎么控制或者是帮她控制她失控的力量吗?”
在座几人连眼神都没交换一下,齐刷刷地默契摇头,默契到尤若拉都被噎了一下。
“学院里是不会有世家的先知的,梵布拉德尔小姐,在楠焱小姐来之前就没有,之后就更不会有了,”不待她发作,维尔莱特便解释给她,“对于继承人而言先知们就像是点心一样的补充,单一一个或许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杀过足够多数量后逆转甄选局势的继承人,在史上也并不罕有——”
他突兀地止了话头,因为他旁边的阿德琳娜用胳膊在他腰上不怎么留情地捣了一下,他平静地回望她,一脸“我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尤若拉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把手里空掉的茶杯放下。
“总之,我整理一下,现在能确定的是楠焱小姐因为之前的混乱被诱发了先知的能力,导致她对外界的感知出现了偏差,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她的视野里,已经像是汤里的各类食材一样被完全搅到一起了,而她暂时没有能力停下,没错吧?”
见无人反驳,她便继续整理道:“但按艾瑟斯先生与依达法拉先生的描述,这种能力失控有相当的危险性,所以不能放任她一直使用这个能力,这一点也没错吧?”
几人稀稀拉拉地先后点了头,尤若拉环视一圈点了点头,旋即返身就往白幔与结界阻隔的另一边走。
“你要干什么?”最先出言的是同为一阶的洛塔莎。
“驱逐。”尤若拉声音冷然地答,“无论是荼罗的影响还是能力的影响,都直接进行驱逐——过程中可能会产生一点伤害,但也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她发疯来得强。”
“等一下!”洛塔莎听到第一个词的时候就起身试图去拉住尤若拉,“我们还是等擅长这方面的人来吧,她——”
随着两人进入结界范围,一应声音便被全数屏蔽了。
驱逐……杰纳咀嚼着这个词,简单粗暴,但确实算个办法,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一种思维魔法、或者说作用于“灵”的技巧,以可控的创伤为代价,将一些负面的东西从人的“灵”中剥除,以治愈魔法做比喻的话接近刀锋愈疗术,以伤势换取痊愈。
这当然很考验施用者的水准和掌控,不过梵布拉德尔小姐也是学院仅有的一阶思维魔法师了,无论在她自己还是旁人看来,由她来处理这个都是最合适不过。当然更合适的人选也并非没有,至少杰纳就知道两个,一个是现在大概率正在主岛星城地下的办公室里耗着的学院院长兼达伊洛的族长……也不知道这件事他知道了没有,另一个则是自己远居云端之城的外祖母,也是依达法拉的家主。
不过……虽说这个方法理论上奏效,但杰纳却不认为尤若拉·梵布拉德尔能做到。
结界炸裂四散的时候,他无声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