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章:混乱与危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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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一面咳嗽一面试图用手尽快将迷进眼中的花粉揉出,早在她一剑迎上花苞的时候就听见了场中四起的惊呼,落地之后犹未息止,不断有嫌恶的叫喊跟瓜果落地摔碎般的脆响从各处爆出,当然也有反应过来的,她听见咒语,也听见风声,听见混乱中的喝骂,还有陆续响起的咳嗽声。
    一片混乱。
    她听见有人在叫身边人的名字,凯瑟琳似乎也在当中,但那很快就被咳嗽声跟混乱的脚步声遮掩过去了,她听见有人在大叫负责人的名字,似乎有人被砸中了,也有人在混乱的情状下试图离开温室,闹嚷推搡着挤往温室的出口,祭仍旧睁不开眼看不清楚,只依稀感觉四处都翻腾起了浓郁的黄色的雾。很多原本坐在高处的人反应过来就要逃离这片浓雾,倒霉些坐在低处的已被烟雾包裹,辨不清方向没法像他们一样直接从视野清晰的地方撤出,索性拉起外套盖住脸或者头往记忆里的方向扎着头猛冲。祭只能听到伴着嘈杂的脚步声有很多人跑来跑去横冲直撞,其中有谁险些一头撞过来,跑过眼前时掀起一阵劲风。
    为免在视物不清的情况下横遭二次冲撞伤害,祭一面揉眼咳嗽一面往印象里场中木荼罗树的方向退去,她倒是不那么担心会认错方向,足够敏锐的灵觉在这种情况下会发挥最大的作用,嘈杂闹嚷里退了十余步她脚下触感变动,她心知是踩到了花池的边缘,而荼罗树就在几步开外的背后。
    祭心中多少有些松缓,这棵树足够大,大到温室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它,就算扎着脑袋想要逃走也会因记得它的存在而尽可能避开场中,留在这里等待花粉回落或者负责人们收拾善后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总好过混乱着不知何时就会有人直撞过来的场边人群中。
    有之前自己那一剑拍开,凯瑟琳那里应该没有被砸中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被花粉淹没,只希望她足够明智,跟着最早反应过来要逃离的学生们一起撤走,而不是被什么人撞到或者因为没反应过来被花粉淹没,至于其他的人……她有点不抱希望地想着,因为感觉没什么用暂时放弃了揉眼睛,只低低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嗓子里干燥的痒意,但还没来得咳完,就捂着嘴硬生生把剩下的咽回去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警惕而缓慢地后退着,【嗜血】仍以剑的姿态被握在手中。
    太安静了。
    先前的闹嚷、推搡、呼喊和咳嗽仿佛是在她一个没注意的时候就都忽然全部消失了,直到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耳边已然只剩下自己的咳嗽声。
    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片寂静里自己的呼吸和耳朵里血液流过的声音,她知道这不可能,先不说全场的几百人根本不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通过一道那么狭窄的走廊全数撤走,至少两位势必是一阶的负责人是不可能离开的,以一阶之能,这花粉也是不该能对她们产生任何的影响的,就算这座温室另有她所不知凯瑟琳也没来得及告诉她的出口,走廊里的声音她也该是可以远远听到的。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她心里闪过许多猜测,但就算是负责人指挥所有人不要叫喊不要张嘴吸到花粉,走动和咳嗽的声音也是不该消失的。她能想到最糟的情况就是这花粉或者花香有毒,导致没来得及离开的人都尽数倒下了,尽管自己除了看不清外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情况是不能作为常态推及所有人身上的。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寂静都已然成为了一种无声而鲜明的标志——她已经步入某种潜藏的危险之中了。
    她捂住口鼻,压抑着嗓子里的痒意也尽可能地减弱着自己的呼吸声,只一步一步地缓慢地向身后的木荼罗树倒退着,她无法视物,就算勉强睁眼也只能看到烟尘般浓郁的黄色,极端的寂静下感官似乎都连带着不够可信了,她也只有一步步向唯一能确切倚靠的庇护之地缓步退走。
    退到某一步时她踩中一根先前被削下的断枝,脚下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咔嚓”一声,而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感受到了风。
    并非是拂面而过的风,而是某种直向自己而来的风,真正奔向自己的并非是风,因为那风伴随着的,是一片寂静里清晰可闻的呼啸声。
    祭猛地一个回身,持剑的左手从右向左一记横拉猛扫,剑刃划破空气,发出更为锋锐清晰的尖啸声,如同狭窄的窗扇或是谷口爆涌出的狂风。
    流云其九·积风
    金属相交处,发出“咣”地一声带着颤音的撞击声,两边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耳边嗡嗡作响,虎口腕间隐隐作痛。
    祭没留下任何反应或者僵持的窗口,短兵相接后角度和来路对她就是已知数,手腕一摆立即迎向对方的持握处,用缠的绞向对方未松的手。
    流云其六·游龙
    游龙一式是逼迫对手放弃武器的招数,并且更适用于使用长兵器的对手,一旦对方的兵刃被游龙缠住却仍不放手,手指要么被不断向外翻搅无法控制的武器掰断,要么被一路袭向持握处的剑刃砍断。
    只是游龙并非不可解,熟悉这招速度也跟得上的人完全可以通过“反缠”把这种缠绕化作无用功,在力气上有绝对优势的对手也可以在纠缠中维持武器的稳定,并在剑刃斩向手指之前凭蛮力挣脱这种纠缠。
    但随着“当啷”一声某种金属质物滚落,祭心中绷着的一口气就少不了稍松半口,这说明对方不了解游龙,在力气上也不胜她什么,但就算如此,她向之前预计的方向一剑斩去时仍旧扑了个空,而金属坠地的余音也随之终止了。
    对方武器坠地后的声响并非自然减弱直至结束而是骤然终止,祭猜测对方有可能是在发现武器脱手的瞬间第一时间就去捡武器了,这举动让祭多少有点疑惑,但谨慎起见还是放低了身形往远离荼罗树的方向退开了。
    ……还是得能看清楚才行。祭勉力大睁着眼睛,一开始的刺痛和异物感已经缓解很多,如今的感觉更像是那种几天没睡后隐痛的干涩,她还是只能看见浓稠着浮动的雾气,它们漫漫地漂浮,似乎永远恒定,似乎永不落幕。
    让自己心生警惕的是对方武器向自己而来的破风声,而非是如花苞坠地时灵觉的提醒,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在灵觉不再可靠的当下,仍旧要以视觉做最终的裁定。
    要看清楚才行,她不断对自己说,不能放松警惕,要用眼睛看清楚才行,哪里有风行过的轨迹?是何处的雾气在跟着翻涌?任何可能的痕迹都不要忽视,危机永远藏在最细碎的预兆中。
    ——得看清楚才行。
    她告诫自己。
    
    “祭!”
    昏晦的不安里她骤然听到了一声呼喊,那声音她还算熟悉,这声呼喊仿佛打破了某种原本存在的隔膜,在那之后杂乱的脚步声,两院负责人大声维持秩序的声音,四处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在周遭重新响起,祭依然视物不明,但却在这重临的嘈杂之中,仿佛找到了回归尘世的路径。
    她缓缓放下心来,握剑的手也不再那样用力。
    “楠焱祭!”
    又是一次呼喊,这次是全名,她听得出那并非凯瑟琳而是杰纳的声音,似乎因为之前竭过力仍带着一点沙哑,他也用东域的语言不算熟练地呼喊自己的名姓。
    ……是他找到了场边的凯瑟琳吗?然后凯瑟琳告诉他没能找到自己?祭一面猜测着一面摸索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进,她不敢迈步太大,因为地上横着各种摔碎的花苞和枝条叶片的残迹,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感受到弥漫温室的花粉雾气正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落定。
    “祭!”又是一声喊,这次是凯瑟琳,声音里是听得到的惶急。
    她一面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一面以手遮嘴以免一开口再大吸一口花粉雾气。
    “我——”
    并没能完整说完一句。
    又是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她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也听到是又一个花苞携着枝叶呼啸着坠地。
    好在【嗜血】并未收回,也好在她终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声音响起的瞬间她便已经后跳躲避,落地的同时她看见那金色的茧状花苞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砸向了自己发声时所立足之地,背后冒出凉意的同时,又有一股热血裹挟着怒意直冲头顶。
    “当啷”一声【嗜血】坠地,祭双手自身侧抬起又猛地向身前挥出抬平,交汇后不做停留十指弯曲成爪,猛然向两旁撕裂而去,而那堪堪坠向地面的花苞就像是隔空受她控制一样,竟真的像是被猛兽的利爪撕扯碎尽,并发出一声炸响般的轰鸣。
    那声音回荡于温室引起了新一轮的尖叫和惊疑,而花苞碎裂的地方,又有新的浓郁雾气缓缓升起。
    “祭!”她又听见了一声焦急的呼喊,这次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大步逼近。
    而这一切祭都不再关心了,无数泛金的细丝随着她的垂手一道拖曳于地,她猛一撤手,它们就翻卷着牵引刚刚坠地的【嗜血】重归掌心,她脑海里轰轰作响,面上却仍平静。
    她注视着新腾起的雾气间快速涌动,一道身影径直从中穿过,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站定。
    饶是祭已经做好了刀剑相向的准备,在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也难免催生出新一轮的惊疑。
    不管是真是假,来人都非她印象里那个一眼看去形如少女的少年,不仅面容不像,就连那双引人印象深刻的焰色眼睛也不见了踪影。
    “……你,是谁?”她不掩质疑,轻声问了一句。
    沙尘般的花粉雾气仍浮动在周遭的空气里。
    ——而隔过烟尘雾气,穿着青院制服站在那里的并非她有过数面之缘的杰纳·依达法拉,那道身影有短发细碎,水蓝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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