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二百五十一章:距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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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先知闻言,似有所悟,又似懵懂如初。
    杰纳没再解释了,毕竟这句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寻踪之眼”他有所耳闻,这实际上是一种弱小的先知以伤害己身换取力量呈现的方法,不要说是像楠焱祭那样拥有灵魂之名的继承人,单就是强一些的先知都是不屑去用的,他们有的是伤害更小效果也更好的预见方式。而且尽管他有这不是什么正道的认知,但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确实没有能发挥自己力量的方式,那“寻踪之眼”就依旧会是对方证明自己先知身份价值的唯有手段。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不光是这样处境的人,单是这样处境的先知就多得不知道哪里去,他没可能也没空闲挨个同情。
    于是他只是稍微俯身把对方从一滩泥泞里拽了出来,风之悯终究是小范围的简单治愈魔法,对剩余的伤处没有太大惠及,对方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要重新趴回泥地里,还没等他把人扶稳,灵觉一动,就见侧方雾气忽然翻涌,数道风火交织的箭矢突然从浓雾深处迸出,如同箭阵般齐刷刷朝自己刺来。
    被灵觉提醒有所预料的杰纳神情没什么变动地错开脚步发力后跳,再接两个转身,惊险但有效地闪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闪避训练还是有用的……风炎羽……实力不错的三阶,但炎箭数量太少,范围也很小,估计是有其他元素的拖累吧……他站稳后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只见那个小先知已经被身形高大的斯拜尔以左臂护在了身后,而横格身前的右手里握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双头刺匕。
    “你是什么人?”斯拜尔警惕地喝问面前这个精致秀美到一看就不该在这种林子里摸爬滚打的少年人。
    这是杀出范围后见有人掉队又杀回来了啊……也是,近身的话风炎羽算是杀器了,看来刚才那下威慑的目的多于伤害……杰纳看着齐里拽了拽斯拜尔的袖子小声解释,并没有主动出言,同时注意到对方的身体两侧,手臂外侧有多道像是锐器割伤造成的伤口,一眼看过去都不深,但处处洇开的血迹却足够吓人。
    果然……
    齐里解释后斯拜尔才知道对方是来救人的不是狼的同伙,一时有些讪讪,横档在身前的刺匕也放了下去,随后就见那模样精致的少年缓步朝自己走过来,还没等他重新把刺匕挡在身前,对方的手就已经抵上了他的小臂。
    一丝奇异的凉感迅速游走全身,像是在体外凝结了一层冰壳后又在下一秒突兀破碎,斯拜尔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臂,发现除了残余的些许血迹,之前的伤口已经尽数不见了踪影。
    杰纳撤回白光零落缠绕的手,斯拜尔这一身外伤比之前齐里的魔力过载要好治得多,再加上他现在完全不用担心魔力不够,自然十分轻易。他正要开口劝两人回去,突见斯拜尔神色一凝。
    “你,不,您……”斯拜尔犹豫且恭敬地试探性问询,“是医者?”
    杰纳微微怔了一下。
    “你有认识的医者吗?”他问。
    斯拜尔的神情愈发恭敬,他摇了摇头说:
    “燃湖战时我与一些年龄相近的族人担任过家族负责运输的后勤……在一次返回途中遭遇了袭击,还好附近有其他族人,幸运得到了援助和医者的治疗。”
    燃湖战役是三年前的事情,十七八……那时候十四五?有点勉强,但在不是很重要的战线,且有年龄更大点的人领队的话,问题的确不大……杰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也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里——医者的距离。
    依达法拉及其他治愈及医疗魔法相关家族提及的“医者”并非广义的“医者”,广义的医者只要是擅长治疗魔法的魔法师都担当得起,如果按这个标准,依达法拉家族的绝大多数人,连带着达伊洛的历任乃至现在的那位第二十三任星空学院院长,德兰之王,都能被算作“医者”。
    但相关家族势力所指的狭义的“医者”却不是这个意思,依达法拉所言的医者,更多是一种拥有合适体质的魔法师所能选择的修习方向,即放弃己身的一切攻击可能,完完全全将魔力转化为治疗能力以换取在治疗魔法上的层级飞跃的,纯粹的“医者”。
    这也是他的曾经。
    医者的特殊就特殊在于魔力,这是需要绝对优渥纯粹的环境,加以可称量身定制的引导,经年累月地“养”出来的,即使在第二水之世家拉菲格家族、第八愈之世家达伊洛家族和第十一森之世家伊格特兰德家族这三大号称医者世家的家族中,也罕有真正的医者。可以说世上没有野生的医者,每一位真正的医者背后必然是一个国家,或富可敌国的家族和势力。无论是长年对魔力的改造还是自小时就着意引导的认知,都会导致医者彻底失去攻击力甚至是攻击或反抗的意愿,即使有,也只能靠间接手段或被动的物品。而自己能这么快被纠正回来,按伦泽的说法是一是他还年幼,接触魔法并被培养作为医者的时间未满十年,二是克莱伊家族并非医者家族,大环境与大氛围上终究存在欠缺,以及【罪心】——当然伦泽并不知道,只是能感觉出来,这把剑自身所携带的鲜明的攻击性。
    正因为纯粹医者的稀缺与无攻击性,医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保护与被尊敬的对象,即使真正的医者面对的病患非富即贵,在其面前时也不敢有半分怠慢轻视之心,生怕惹怒对方丧失最后一点痊愈的可能性,因此也更不敢有什么敌意,甚至是试图伤害对方了——一旦付诸实际,所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医者了,而是其背后的家国势力,以及庞大的人脉关系。
    所以,医者几乎从来都是无所顾忌的,他们无须担心有人会心存抵触,也无须担心有人心怀敌意,他们的特殊造成了他们的无距离,在实际接触时也会下意识忽略征求对方意见,哪怕仅有一个眼神上的征询。这本不是什么太显眼的问题,但对于生长于医者家族,甚至是面对面见过医者甚至接受过医者治疗的依达法拉而言,却是个非常鲜明的证据。
    无需担心伤害敌意……杰纳闭了下眼睛,想起这个直到前月为止从未真正想过的问题,在心里极轻地嗤了一下。
    “我不是,”他退了一步,侧身望向雾气翻涌的深处,声音冷淡而平静,“你们可以走了。”
    斯拜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沉默了下去,他望着少年人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
    “感谢您的援助。”
    杰纳没再回应,而斯拜尔扶住走路仍有点摇晃着齐里,从缓步往方才突入的方向退去。
    这一次他们没再受到任何狼和触腕的袭击,随着一步步后退,雾气也一点点稀薄,温度与湿度也一点点提升回来,他们就这样从云雾之境用双脚返回了现实之地。
    斯拜尔凝视了许久面前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的一点点轻薄雾气分界,确认它不会突然收缩扩张,也不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反手往齐里身上施了五六个治愈术后,一转视线想要仔细看看齐里的眼睛恢复得如何,毕竟这只眼睛是为他们受的伤,而那头狼的强大出乎意料,且敌意异常鲜明。
    然而齐里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细看下会发现两边瞳孔的大小有细微的不同,这是视野还未完全恢复难以聚焦的表现。
    “你……”斯拜尔多少有点讶异。
    齐里把斯拜尔赶来之前的事情挑重点讲了一遍,末了才略显犹豫地问:
    “那位……那位也是依达法拉吗?”
    斯拜尔点了点头。
    “那种感觉错不了,”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只余些许血迹残余的手臂,默然片刻后才继续,“而且恐怕不仅是,还是十分尊贵,而且平日难见的一位……”
    齐里想起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还有那股萦绕指尖腕上的沉香与蔷薇香气,一时也有些沉默。
    或许……或许,那就是云端,那就是城庭的巅峰,那就是……世家的极尽。
    “但是一位……我是说,如果那是一位爱丽丝的话……”齐里言语断续,“他为什么要在林中……找狼?有意的爱丽丝跟卓穆尔的高层们,不是早在上代狼主身亡的那几天就已经结好了所有的契约吗?”
    斯拜尔沉默了一下。
    “可能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齐里的肩膀,“好了,还是那句话,大人物们的事情我们没处知道,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拖得久了杰戈又得骂人,早点养好,早点找下一个目标。”
    齐里点了点头,跟着身形高大的斯拜尔一起离去,百步开外的一棵巨大杉树下,一样满身伤痕的杰戈正咬着绷带的一头给一些较深的伤口缠裹以便回去处理,那把弯度夸张的猎刀就横搁在他的膝头,光洁如新,没有任何豁缺也未染任何血迹,见斯拜尔拎齐里回来,一瞬惊喜之后又把一张脸拉得老长,而这次看得分明的齐里终于能仅是拘谨地笑笑而非惶然躲避。
    三人最后收拾处理了一下后便向西行去准备返回城庭,在被层层绿荫掩映之前,齐里最后一次回顾那片云雾之境,稀薄的丝丝缕缕的白积蓄于溪边暗涧,影绰着无法辨出任何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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