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九十章:遗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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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似乎被阿诗兰这样的一句话惊得噎住了——待回过神来便忙不迭地自阿诗兰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什么意思?”她几乎是颤着声音问出,“难道月鹫是你——”
阿诗兰并不答话,右手微垂,猎装袖管里滑下一柄半条小臂长的猎刀,凯瑟琳的惊呼还未出口,阿诗兰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背后便响起了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
凯瑟琳兢战回头,只见阿诗兰一脚踩在某只大半人高的猛兽状魔物身上,缓慢地将猎刀自其颈肩出拔出,魔物犹自痉挛着,猎刀在阿诗兰指尖转过半圈,甩去其上所有猩红斑点。
“达伊洛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呢?”阿诗兰微微侧头,语气轻软,似乎之前的淡漠凛然,都从不属于她一般。
“在旧世界,生为魔法师的孩子们之间,偶尔会生出一些拥有不同于魔力的奇异力量之人。”
凯瑟琳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
祭无声前行半步,挡住凯瑟琳的大半个身子,同时也抓住了阿诗兰话里的重点。
“”旧世界”?”
阿诗兰的眼角似乎都蕴了些微妙的笑容,似乎欣慰,又似惊叹。
“自然是指那位小姐和她身后的家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前。”她的轻笑里似乎衔了些深意,“当然,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再有人这么称呼那个时代。”
祭确信但凡世家中人,只要脑子没坏,都听得出阿诗兰意指德兰。
她了解过白津的历史,他们的存在时间无疑远超世家,只是听她现下话里的意思,大约也超过德兰。
——那并非人类的记忆、只字篇章或是口耳相传所能追溯的岁月,太过古早,太过久远,时至今日遗留下来的可信记叙,无不是依赖魔力以及某些长生的物种耳闻见谈。
白津为何执拗地与世家对立?他们自一开始就已经处在了劣势里,且这个劣势的加剧,任何人去看都看得出。
阿诗兰并未长久地纠结于这个话题,她只是笑一笑,重新收回了猎刀。
“接受过新生洗礼的人类里不会再生出这样的孩童,”她温言着,微微歪了歪脑袋,“至今遗留着这点零星的能力的,只有不曾被外来者沾染过的血脉。”她抬头望向云隙间星光渐暗,眼神微黯,“但无论如何挣扎,如何固执……过往的赐福,都在不可避免地消散。”
他们是真正的遗民——固执留守着崩解的时代残骸,日复一日地感受着曾经庇护他们的力量在时光长河的冲刷下逐渐化为不堪一击的存在。
“现在的人类和非人间,偶尔也有生就与魔力全然不同力量的存在,”阿诗兰轻声说,“如果说给予我们的是福泽和庇护,给予你们的便是诅咒和恩惠——那个名字,楠焱小姐大约是听过的吧?”
祭周身轻颤。
“什么……意思?”
“灵魂的名字。”阿诗兰以猎刀的刀背轻轻碰了碰嘴唇,示意缄默,“楠焱小姐你,还有达伊洛的那位族长,以及统率着这个国家的杜德丝的先知,都拥有着自灵魂里生就的名字。只可惜我们无法探查——就像是两道已经在上游分流的河川,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试探,都不可能理解互换。”
【悲悯】——祭在心里默默诵念。赤鬼曾向她提起过,那是她作为继承人而自灵魂里生出的名字,为此,她注定清醒,注定痛苦,注定敏感。
杜德丝的先知也有着这样的名字,这一点祭并不意外,她早自《王缄》中知晓,从属德兰的十二位王族携着他们旧有的记忆和力量重生于人类的骨血,但人类脆弱的血肉承不起王血之重,所有的王族化身为人重生世间的时候,都会被法则限制,拆分成两半。
那便是“半身”——王族们尚不完全的姿态。
每一位半身都有固定的名字,通常与原王族同性的那位是承担了力量与体貌的“本体”,而与原王族异性的那位则是持着钥匙和过往的“记忆”。
只有“记忆”先“本体”一步死去,原属王族的力量和记忆一道叠加一人之身,才能冲破法则的桎梏,以人类的躯体重现王族姿态。
第十梦境之王倩曼无疑就是这样的存在——她作为本体的一半来到世间,在不可知的时间里失去了另一半,由此,才能作为德兰的王族存在。
可是阿诗兰说洛欧斐也有着这样的名字,祭的心底不由不安。
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姓名?他会不会是愈之世家所对应的第八王族转生而来的其中一半?
第八王族愈之王黛诗妮,毫无疑问,是位女性。
她听闻过有历史上些家族为追求繁荣,特意圈养半身里作为记忆的那一半,待本体成长到足以支撑王族的人格后,再将刀剑与半身一道送到本体的身前。
不必不安,不必等待,直接就能将一位德兰的王族自无形的残骸里拖拽出来。
达伊洛……也会这样做么?鬓花的尖角合在掌心硌的生疼,祭抿着嘴唇,却始终没有松开。
“我们一族曾经传承过预见的力量,”阿诗兰垂着眼帘,似有感叹,“如果往前几个万年,与现在的杜德丝先知大约也有一争之力。只是岁月流转,血脉稀释脆弱,甚至一度断代,传承到我身上时,便只剩下了”冥视”。”她脚尖点地,踢起数颗小石子向着四面八方飞去,而她甚至没有回眼观察,挥手横斩,被击飞的小石块当中俱插了一根细细的冰针。
“你可以看见轨迹!”祭大感震撼。
即使对于魔法师而言,也需要长久的练习和适应才能获得的预判力,在阿诗兰身上便是天赋的才能,如同呼吸一样轻易。
“并不准确。”阿诗兰注视着失去魔力加持的细小冰针渐渐消融,“或许该说是”残影”也说不定——在某样事务开始动作的那个瞬间,我就能看到延伸到他周遭的”幻影”……”纤细而苍白的公主轻笑一声,“为了从各种影子里摘选出有用的信息,我可是自小就经常被叫到人多眼杂的王座厅。”
无数的、或真或假的敬畏和谎言,利益和谄媚,糅合在一起发酵出让人窒息的气味。
“果然我……还是喜欢人不是那么多的地方呢。”她轻轻地笑着,猎刀在她的指尖转过半圈,被她反手握牢。
三个女孩的身前,凭空出现的暗色漩涡里,溢出一缕缕灰败的色彩。
祭的掌心微微施力,适才结痂的指尖伤口又溢出丝丝血迹,【嗜血】得到指令,在她的掌心熔融拉长,化为古朴的银灰色剑形。
自那团暗色间步出的,已经难以说得上是一具完整的人形。
从右肩开始,整条右臂已被削去,看不分明的断面里密布着粘稠晦暗的血迹,泛着令人不适的声响,不断消散重组,完善着她用以代替右臂的血色巨镰,左脸似是被什么纤细却锋利的东西狠狠切过,干瘪的脸颊上被切出一道足以见骨的狰狞伤疤,眼下不再淌血,细看却叫人生出一种死肉贴附在白骨上的强烈不协调感。周身多处都好像被什么东西捅过,生着大小不一的洞,有些已经不再流血,只穿透肌理透过另一边天空的光线,有些尚埋没在血泊里,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破烂白袍上的殷红就会再扩大一圈,右侧腰腹下也被击穿了一个茶碗大小的洞,一点零星的碎布颇为凄凉地浸透了血悬在上面。有些较大的伤口里还深深浅浅可见着新生的血肉,也不知她是用了治愈术,或者生为凶兽天生便有这样的治愈力。但显然这副模样她轻松不到哪里去,只伏低了身子,嘶嘶地喘着粗气。
“叛徒!”她嘶嘶地叫着,“你这、蝼蚁一般的!竟敢站到入侵者的那边去!”
“我可没有。”阿诗兰在筑好的结界之前随意地笔划了一下猎刀,刃锋蕴着的冷光,仿佛巨兽的铁齿,试图噬咬一切能够触及的东西。
“背叛者!背叛者!”月鹫仍在声嘶力竭地咆哮。
长睫轻垂一息,抬眼再看时两人便已成了夜色下模糊着的幻影,祭与凯瑟琳站在结界之后,只能看见素白与灰败交错着碰撞,迸出冷炽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声音。
老妪仅剩的左手青筋满布,狰狞弯曲,几乎看上去像是什么猛兽的利爪,她一面以血镰架着少女不时挥击迎上的刀锋,一面不得不主动挥击——阿诗兰的速度和反应快得让人窝火,她的血镰抬起不过一寸,猎刀刀锋便顺着其边缘斜挥进去,她矮身试图扫腿,一支手腕粗细的冰锥不知从何而来,直将凶兽的小腿狠狠楔进地上,月鹫似是全不在意这点,只猛力一挣,带下些骨血残片,后错几步似要余下治愈的余地,狰狞见骨的伤口血肉翻回,如有无法目视的针线一般开始穿行治愈。
阿诗兰低诵了一句什么,猎刀的刀身上便浮起一层苍白的火焰,裹住那柄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的猎刀,拉长幻化成苍白的光影。
作者闲话:
最近是真忙Orz
又是毕设又是排单的,头秃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