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八十二章: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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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听着那黑甲游骑兵的回报,奥嘉莉娅•;杜德丝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皮囊水袋,直到其间发出咯吱声响才缓过神来,面色惨白。
那游骑兵不敢抬头,挺直了脊背硬着头皮回应道,“……根据周边兄弟们传来的消息,王郊周遭数城之地都出现了魔物迁徙的迹象,其中也包括了一些……一直被议会标记留意的驻留型魔物。”他颇为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有经验的卫长们认为……是有大东西要来这里了。”
“知道了,你辛苦了,先下去吧。”奥嘉莉娅咬着嘴唇尚在沉默,一道清冷镇定的声音就代她做了答,侍卫多少对竟有人敢于抢世家族长的话头惊奇,却也只敢在起身退开的时候瞟到一眼,依稀是个穿着一身白色猎装的白发女性——侍从当即心下一凛,那纯素的白于达坦纳而言,便是侍奉先知的印记。这样也就难怪了……虽说他并非世家中人,却也听过先知比起杜德丝的历任族长来,一言一行都更具威慑力。
看着那侍卫退开,琳才慢慢收回了目光,奥嘉莉娅仍沉默着坐在一块灰白的砾岩上,纤长秀美的眉毛在额心挤到一团模糊不清。
琳并不说话,也不提醒,片刻之后奥嘉莉娅才慢慢抬了眼睛看她,只从她一双暗褐色的瞳中得以窥见严肃与不可置信。
“这是一个圈套,是么?”她缓慢地梳理着词句,“从出城……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
琳静静地看着她。
“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奥嘉莉娅霍然起身,“传令下去——”
“请等一等,杜德丝夫人。”琳轻轻抬了下手,止住女族长的命令,“这个时候再转头回王城一定是会遇上某些被”安排”过的东西的……”她狭长的眸子轻轻眯了一下,“况且,我并不认为某些人是真的意在王城。”
奥嘉莉娅微微一怔,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的王城里有什么呢?”琳的声音柔和婉转仿若鸣唱,“不过是地窖里的预言,城庭里的珍奇,各大领主与世家成员虽然都随着猎魔调离出城,但先知却”不在其中”……况且杜德丝的城庭距离王城仅次于先知城距离王城,就算真的要发生点什么,城庭内五百余名思维魔法师也足够阻挡百万铁骑的脚步。”她微微偏过头去,向着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地轻轻地点了下下巴,“况且,我们之中最有资格做这枚饵食的,也恰巧在人群之中。”
奥嘉莉娅顺着祭司的目光,隔着枯枝与轻薄雾气望了过去,一时间面上浮现出些迷茫与不忍来。
“……又?”
琳只安稳地笑着,看不出有心宽慰亦或带了悯意。
“向北走吧。”不知过了多久,奥嘉莉娅才开口回应,“即使一路北上并无城庭,但荒涧里的东西不服外界管制,就算是荒原上的魔物对付它们也要多上许多力气……”
“那再好不过了。”琳的声音轻快平静。
昏晦的日光自中天略微偏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再度起行,奥嘉莉娅装作全然不知,继续带着众家一路游逛着,并未直接一路向北行进。她的身后是达坦纳的几位伯爵与他们的随行人员,反而众家的代表似乎都无意凑到跟前去,世家之后接着是北芸白津一类邻国势力,再向后则是两位祭司,与一众黑甲护卫随行。祭捏着缰绳在马背上颠簸着,对于这场猎魔其实没有什么参与感,只是偶尔会看到前面的人忽然纵马散开不见踪影,片刻后再回来时多少都会带些东西,有时是鸟,有时是不及孩童膝头高的小兽,勉强入眼的也不过是一类似鹿似麂的中型猎物,祭撑着精神看了两三回,随后彻底失了兴趣。
夏格瑞瑟环顾周遭,这段时间倒是难得清静,也没什么人随便来搭话,道尔女爵并未与会,所以那批唯一有理由骚扰他的人,也刚好失去了参与猎魔的意义。落后他半个身位的是柯蕾莎——小女孩正揪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显然是对收获并不满意,夏格瑞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振右腕,一柄指头大小的黑色小刀便滑至掌心,他也懒得多看,随意地往包扎好的左上臂轻轻一划,其下早已生出血肉新皮。
他收了小刀,顺手摸了摸马脖子旁挂着的那只皮袋子,隔过厚重皮革仍微微透出一丝暖意,正是其间各类禁制叠加运行的一点残余。他握着缰绳,漫不经心地想着,若不是有这头曼拉,这次的猎魔或许称得上是无功而返也说不定……
他稍稍一惊。
抬头看去时,他们的母亲,杜德丝的女族长奥嘉莉娅仍乘着一匹健壮的牡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头柔顺的茶褐色长发被盘束而起,短绒的玄色绣银披风垂曳身后,风过时仿佛乌鸦梳理羽翼。
他有一瞬迟疑,但终是策马前去。
在他们之前的几位伯爵看到是杜德丝的少爷前来,猜到这对母子大约有话想说,都很自觉地稍微退开了些距离。奥嘉莉娅听到身后声音微微偏了头来看,见是夏格瑞瑟,面上露出些柔和的笑意。
“怎么了吗?”
夏格瑞瑟轻抿嘴唇,一时不知如何质疑——只是不太对劲,太轻易,太容易,太空旷也太过令人生疑。
奥嘉莉娅并没有追问,瞟了一眼他已经解开包扎的手臂,只轻声一句。
“伤口已经好全了吗?”
见夏格瑞瑟点头,奥嘉莉娅又笑了笑,权当他是前来作陪,两人并排骑行,并不言语。
平心而论作为世家族长是一件相当熬耗人的事情——这一点,已经预备着要继承这个位置的夏格瑞瑟心知肚明,一阶的魔法师如果无病无灾保养得当,活过百岁并非是什么难题,但即便是在条件优越的世家内部,除开达伊洛与拉菲格两族,都很难有一位族长能在这般高位呆够三十年。掌握着庞大的权力也是一件令人寝食难安的事情,要提防外界毫无缘由的恶意,也要稳定族内远远谈不上铁板一块的各路私心,奥嘉莉娅只有三十三岁,自夏格瑞瑟记事起便见证着她面上逐渐消亡的明朗笑意与日渐增长的难言思绪。
或许……就和至尊之位同一,若想掌握力量,必先将自己舍弃。
他正这样想着,奥嘉莉娅突然策马前冲,夏格瑞瑟堪堪回神时,见奥嘉莉娅已经掉头回来了——她持着一柄像是枪又像是锥的东西,末端穿刺着一只小兽,一击之下贯穿胸腹,奄奄一息。
夏格瑞瑟看着她散去凝出的武器,将那只小兽提在手里,轻轻揉捏着它的后颈皮,却在某一刻忽然发力,顷刻了结了那小东西的性命。
她在十年前是否想到过会有今日?那个十指不染血污的明艳少女可曾预见,终有一天众生性命都是她可随意了结的东西?
奥嘉莉娅抽出一条黑色的丝帕擦了擦指尖的血花,将那拧断了脖子的可怜物件儿装进收敛猎物的皮袋子里,抬眼看见夏格瑞瑟正看着,就向着他眨了眨眼睛。
夏格瑞瑟干咳一声收回视线,示意自己无心,似是觉得她心情不错,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奥嘉莉娅正梳理着马鬃的手指有一瞬停顿,口气却好似浑不在意。
“为什么这么问?”
“唔……”夏格瑞瑟一时有些卡壳,只好干巴巴地解释说,“因为……好像大家都收获不太好的样子,而且一路过来……穿过了五六只堪比人类二阶水平的魔物的觅食区……它们没有找麻烦也就算了,连打探都是没有的……”
奥嘉莉娅静静地垂下了眼睛。
夏格瑞瑟面色一肃,轻扯缰绳落后半个身位,只低声道歉道。
“……是我僭越了。”
“这有什么,”奥嘉莉娅微微地笑了笑,也放慢了步子好让夏格瑞瑟重新赶上,“母子之间,哪里来的僭越不僭越呢。”
夏格瑞瑟张了张嘴,似乎犹豫着还想要问些什么,却在同时脚下荒原突兀一颤,长队间立刻响起一片马鸣声。
夏格瑞瑟也堪堪扯住多少受惊的马匹,“刚才那是……”
奥嘉莉娅并未答话,只死死盯住东北方向,果然片刻后烟尘四起,一队身覆黑甲的卫兵正狼狈地自那边赶来,但看那不是捂胳膊就是盖腿的样子,大约有些伤情。后方一众人正议论间,一队卫兵就已经疾驰到了近前,一个勉强算是完好无损的卫兵滚下马来单膝跪于奥嘉莉娅马前,一边咳嗽着一边伸手指向他们赶来的东北边。
“族长咳……咳咳……那边有一只……咳、一只……兽王……”
夏格瑞瑟悚然一惊,奥嘉莉娅紧攥着缰绳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只挥手让人扶那名卫兵去一旁休息,他接了同僚递来的水囊,顾不上道谢,仰头痛饮。
“兽王?”夏格瑞瑟环顾一圈,驱马离奥嘉莉娅更近了些,“可是母亲……不要说是王郊……达坦纳的十座城里也没有任何一座城周围有兽王栖居,如果真的是兽王……”他多少犹豫,“会是哪一名?”
作者闲话:
卡的异常艰辛,
奥嘉莉娅生于青翎7712,,柯蕾莎和祭同岁,夏格瑞瑟则是7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