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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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饮冰从南四省军政府办公厅里走出来时,和一贯的表现没什么不同,照旧是袍袖生风、脚步飞快,愣是将平底军靴踩出十二厘米高跟鞋的气势。
然而,熟悉这女人就跟左手熟悉右手一样的陈曼泽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歪头打量她好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惜文司长面具戴得太严实,陈姑娘左瞧右瞧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且搁置到一边。
文饮冰一劈三瓣的心神还没来得及黏合到一块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仿佛魂灵儿在头顶飘来荡去个不住,以“俯瞰一切愚蠢凡人”的高深姿态,冷眼看着底下那具“行尸走肉”机械地张合嘴巴,发出平平板板的单音:“从现在开始,暂时切断和军情司驻东三省情报人员的联系,命令他们保持静默,不得轻举妄动。另外,让三处和四处盯紧点,严防南四省……尤其是那帮洋人趁火打劫。”
陈曼泽和沈翊互相看了眼,地从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中察觉到某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陈曼泽:“到底出什么事了?”
文饮冰估摸着最迟明天早上,这消息就会以遍地开花的姿态占据南四省报头刊尾,保密工作做不做都一样,于是做手势示意这两人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东三省督帅南下的专列被炸,车上无人生还。”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让陈姑娘和沈先生的汗毛此起彼伏地炸开一片。
军政府门前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汽车风驰电掣般回到76号。刚一走进办公室的门,一路脚不沾尘的文饮冰突然一个踉跄……毫无预兆地呛出一口鲜血。
沈翊:“……”
陈曼泽:“……”
好端端的人,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地呕起血来,换成个病秧子还算正常,可文司长虽说看着娇柔,却是身体怪棒、吃蛮蛮香,随时能撂倒个把膀大腰圆的兵哥。
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就有点吓唬人了。
他俩赶紧一左一右地扶住文饮冰,就跟捧着个一碰就碎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将人扶到里间。这头安顿好文小姐,陈曼泽撂下一句“我去找康医生”,掉头就往外跑。
结果抬起的腿还没落地,就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文饮冰:“低调点,别惊动人,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
陈曼泽心领神会,干脆地答应一声,一阵风似的卷出去了。
一转眼,办公室里只剩下文饮冰和沈翊两人——文小姐自己倒是没把吐的这口血当回事,她从听到专列出事的消息后就一直觉得不舒服,胸口像是梗着一个硬块,梗得她坐立难安、头晕眼胀,从军政府回到76号这短短一段路上,差点晕车。
直到呕出这口梗了许久的血,她才觉得好受些。
不过,文司长不当一回事,不代表旁人也不放在心上。就在她扯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打算抓紧时间处理掉一部分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打掉了她手中的公文。
文饮冰抬起头,就见沈翊站在身边,将一杯热茶递到他跟前,俊秀的侧脸没什么表情,沿着鼻梁而下的半边面颊绷得死紧,不知是不是光线偏暗的缘故,乍一看简直有点“凌厉”的意味。
文饮冰先是心头一跳,没来由有点心虚,然而细细一想,似乎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地方,于是理所当然地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
沈翊微微垂下眼,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她,没说话也没有多余的面部表情,却让文小姐无端有种……他已经洞悉一切的错觉。
文饮冰琢磨了下,这时候无论是挪开视线拒绝对视,还是虚张声势故作恼火,都会显得小题大做。于是她眼珠滴溜一转,剑走偏锋地来了句:“沈先生,你知道一个男人盯着一位年轻的未婚女性长时间地看,通常意味着什么吗?”
沈翊本能地觉着这后面没好话,还是忍不住问道:“意味什么?”
文饮冰抬起两根手指勾了勾,示意他凑近点,然后在这男人耳边轻声道:“意味着……他想吻这个女孩。”
沈翊:“……”
猝不及防惨遭调戏的沈先生猛地直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和眼前这个“女奇葩”拉开了安全距离,不知是被那些挑逗性的言语刺激的,还是被那口喷在耳根上的热气烫的,脸上刷的红了一片。
而“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半点悔罪的意思,反而跟见识了某种千载难逢一见的稀罕生物一样,先是饶有兴味地瞪大眼,随即,似是被沈翊过激的反应逗乐了,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她笑得兢兢业业又不遗余力,好像沈先生当真十分可笑一样,连眼圈都微微发红,眼角渗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泪水,被自己眼疾手快地抹去。
沈翊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眼睛里的恼怒落潮般退去,露出若有所思来。
陈曼泽动作很快,没多会儿拖着康角寒折回来,进门就看到文司长趴在办公桌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后背抖成筛元宵的簸箩,笑得停不住。沈翊站在一旁,伸手推了下镜片,手脚似乎不知怎么摆才合适,有点尴尬地戳在原地。
康角寒:“……”
她扭头看了眼陈曼泽,一句话没说,陈姑娘却莫名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你确定这货刚吐过血?
陈曼泽也有点搞不清状况,只能干咳一声,往旁让了一步:“司座方才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呕了血,还麻烦您给看看。”
康角寒虽然觉着这事不靠谱,还是背着药箱走过去,拉过文饮冰的手腕仔细诊了片刻,脸上的笑意略略收敛了些,逐渐变得凝重:“她方才急火攻心,血气一时上涌,才会呕出血来,倒不是很严重,我开两副药,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只不过……”
她抬起头,锋利的目光像一把薄薄的手术刀,似是要顺着眼眶撬开文饮冰的头盖骨:“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你发这么大火,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