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勤
    第一天：
    郝为正从未觉得顾衍川如此难缠，其实这次笔录其实说是审讯也差不离。郝为正每每在言语上设下陷进，顾衍川看似没发现，但回答却滴水不漏，让郝为正无处下手。一个时辰下来，郝为正可以算是心力交瘁。
    “好了吗？”顾衍川不耐烦地问。
    郝为正抹了把额头的汗，挥挥手：“好了。”
    顾衍川这才满意一笑，走前顺带不忘嘲讽道：“捕快办事的效率可真是日益低下。”言外之意就是郝为正耗费如此长的时间也并未得到什么消息，徒劳而已。
    “你——”六子有些气恼，想上前理论一番，被郝为正拦住了。
    “不要惹事。”郝为正握住六子的肩膀。
    六子泄气垂下头：“这顾衍川真是嚣张。”
    郝为正没说话，只是眼神一直看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衍川。”
    顾衍川刚走到大厅就听见这么一声，顿时整个人像个呆头鹅一样愣住。
    “你叫我什么？”他有些晕。
    宋稚靠上前，微微一笑：“衍川啊，我觉得这般显得亲近些，你不喜欢吗？”说完，浓密的长睫垂下，显得有些失落。
    “随便你。”顾衍川心里既是喜欢又是害怕宋稚愿意亲近自己，但面上还是一派平淡。经过早上的事情后，顾衍川也不再对宋稚那么嚣张，毕竟那样显得很······欲盖弥彰。
    宋稚脸上立马恢复欣喜。
    “这么慢吞吞的干什么？”走在街上，顾衍川第三次停下来等宋稚。即使两人身高相差那么大，步子也差的太远了吧？
    宋稚怯怯看了顾衍川一眼，慢悠悠道：“我有点饿了。”
    顾衍川对这个理由实在不能反驳，毕竟宋稚早晨没胃口只喝了粥水，饿，是难免的。
    “去望月楼。”顾衍川思索一番道。
    望月楼，淮安第一酒楼，已有百年，味道可谓是淮安一绝。
    宋稚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步子一点儿都没挪。
    “怎么？”顾衍川挑了下眉，“你不是饿了吗？”
    “那里似乎······十分地贵。”宋稚囊中羞涩，实在没什么勇气去那么贵的地方。
    顾衍川笑了声：“我出钱就是了。”
    “这会不会——”
    “啰啰嗦嗦的，吃不吃？”顾衍川故作凶恶。
    宋稚愣了一下，点点头。
    顾衍川搂着人，转身就往酒楼走去。
    方才瞧见宋稚脸色雪白，这才想起他身上有伤，又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心里泛起一丝心疼，也顾不得什么避嫌，当下决定让人舒坦着走，至于这方式，搂抱最合适不过。虽说有些暧昧，但两人都是男子，也不会引得什么瞩目，反而还满足了顾衍川心中难言的渴望。妙啊。
    没等顾衍川享受多久，望月楼就到了。
    说起来，这来来往往多少年，有名的酒楼一大半都叫望月楼，虽然俗气，可名声却一天大过一天。早些年这望月楼的当家人请了些文人骚客来此楼做了许多诗词歌赋，更是将望月楼的名气推到了顶峰。有油水的地方，官府总想搀和一脚。就在去年，一群官头子们就学洋人的方法，搞了什么入股的方式，硬生生从望月楼里分红，赚的是盆满锅满。
    “我从未来过这里。”宋稚望着眼前百尺高楼，有些惊叹。
    望月楼，这说不准还真能摸到月亮。
    顾衍川一听这话，本想嗤笑一番，后又想到这宋稚从小在勾栏院长大，体弱多病，怎么可能见识过这些光景，心下便涌起几番怜惜之情。
    “今个儿你就吃个够吧。”他十分阔气道。
    宋稚抿唇笑了笑，似乎接受了顾衍川的好意。
    望月楼里人满为患，顾衍川嫌太过吵闹，便带着宋稚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店小二显然认识顾衍川，连带着对宋稚也十分客气，行为举止之间倒没有太过谄媚。
    “菜单在这儿，两位可要什么？”店小二恭敬地问。
    “芙蓉糕，桃花羹各上一份，再添几个清淡小菜便好。”顾衍川神色淡淡。
    两人身上都带些伤，没胃口吃浓油重盐的东西。
    “好嘞。”店小二拿着菜单下去。
    没过多久，清香的点心便端了上来。
    宋稚尝了一口，果真十分美味。
    “衍川你不吃吗？”宋稚手指捏着半个芙蓉糕，腮帮里鼓鼓囊囊的。
    顾衍川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宋稚亲昵的称呼，硬邦邦回答道：“我不好甜。”
    “原来如此。”宋稚点点头，随即有些失落道，“我还想着给你做点心了。”
    顾衍川心里后悔，早知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绝。
    “不过，给衍川吃的话，你不会拒绝吧？”宋稚笑眯眯道，眼睛弯成一个小月牙儿，甜到人心里去了。
    宋稚很少这般朝顾衍川笑，顾衍川有些发呆。
    “随便你。”顾衍川掩饰地咳了声，正巧这时小儿上菜，他便随口问道：“今日楼下为何如此喧闹？”
    “哦，今日是明启先生免费说书的日子，许多百姓都进来看热闹。”小儿热情地回答，“两位可要看看？将雅间帘子打开便正好对着楼下台子，看得很是清楚。”
    顾衍川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道：“那便打开吧。”
    跟着小二的仆从闻言，几步上前来。随后手脚麻利地用红柱上的银钩拢住绿色纱帘，楼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地展示在顾衍川他们眼中。
    “明启是谁？”待到小二等人走了，宋稚才十分好奇地问。
    “一个讲精怪的说书先生罢了。”顾衍川喝了口茶，“不过口才不错，还算有两分本事。”
    顾衍川眼高于顶，这一两分本事就算是夸赞了。这明启先生真有如此之好？宋稚咽下糕点，期待地盯着楼下。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堆，交谈声、嬉闹声交杂一起，不绝于耳。店小二茶水瓜子上个不断，一点儿都得不到空闲。
    “真是累死人了。”马三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不就一说书先生？怎地惹了这么多人看热闹？”他是这月才从依托城里的舅老爷才在这里寻了份差事，对淮安的事情知之甚少。
    王小泉笑道：“这话你对我说说便好，省的闹了笑话。你可知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马三摇摇头。
    “人家以前是京城当官儿的，权利大的很哩。”
    马三震惊地睁大眼：“我滴乖乖，来头这么大还说书？”要是他，退休后肯定是醉卧娇妻美妾，再购买良田，过着富老爷的生活。
    “人家乐意啊。”
    “真是个怪人。”马三嘟囔一声。
    “……说道那傩狰，可谓是最奇妙的鬼怪······它不但吸食人的魂魄，并且会越来越像人······”明启先生摇着纸扇，一方檀木小几上一叠花生米、一壶龙井还有被镇纸压着的蓝皮旧书。
    “既然会变成人，那么还是精怪吗？”底下有人发出疑问。
    明启先生笑道：“本是精怪，如何都不会成人。”
    “那傩狰为何会慢慢成人？”
    “为何？有些人的心思不必妖怪良善，傩狰不过是老朽博取众人一笑的玩意儿罢了，你们若是要较真就算了吧。”明启先生不紧不慢地接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光是人的心思就难以猜测，更何况还是一个传言的东西？”
    “有这么吸引人吗？”顾衍川见宋稚听得认真，不禁觉得好笑。
    宋稚回头笑道：“他说的有趣极了。”
    “哼，不过是胡编乱扯罢了。”顾衍川十分受不了宋稚眼里的崇拜。
    宋稚歪着头看着顾衍川，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顾衍川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拿起茶杯掩住自己的神色，自己那番话也不过分吧？
    宋稚笑眯眯道：“顾少爷生气起来也是很英俊。”
    “咳咳。”顾衍川万般没想到宋稚说出这样一番泼皮话，一口茶全呛在嗓子里，一时之间咳的惊天动地。
    “你没事吧？”宋稚连忙站起来，小跑到顾衍川背后帮忙顺气。
    “走开。”顾衍川将人推开，待到喉咙那股痒意压下去才开口，“谁叫你说的这种话？”
    宋稚回到自己位置：“这还需要人来教？我欢喜你，这种话便有感而生。”
    顾衍川脸色登时就红了，他意识到脸上的热度，连忙低下头。
    “你生气了？”宋稚问。
    “闭嘴。”顾衍川十分凶巴巴。
    宋稚心里暗笑，他从不知道调戏一个人如此痛快好玩。
    “······多年前，淮安倒是出现过傩狰。”楼下明启先生的话立马吸引了宋稚的注意力。
    “那傩狰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多少英豪百姓折了进去。可那傩狰却逍遥法外，在不知名的地方逍遥，快活得很！”明启先生朗笑起来，在突然寂静的大厅十分显著。
    “我在淮安生活二十多年，可从未听过这等事情。”地下有人提出异议。
    “就是就是。”许多人附和。
    明启先生不慌不忙地看过去，温声道：“傩狰未必是真鬼怪，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傩狰。”
    此话引起大厅的轩然大波。
    “这什么意思？”
    “吓死个人，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今日真是无趣，讲的都是什么？”
    明启先生见状，将木案上的东西细细收好，准备离开。
    “哎，先生倒是讲明白啊！”有人眼尖看见了明启的动作。
    “就是，怎的虎头蛇尾的？”
    ······
    明启充耳不闻，慢慢走下台，留下一串猜疑。
    到了后台，一个孩童突然跑过来递给明启一封信。
    明启望了楼上一眼，给了孩童一些碎银子，小心将信塞进怀里便走了。
    *
    “人都走了。”顾衍川缓过神来，见宋稚还盯着下面出身不由提醒道，“你看什么呢？”
    宋稚转过头看着他：“连城哥。”
    江连城在明启开始说傩狰的时候就在了，宋稚一直在注意他的神色。
    雅间安静了一瞬。
    顾衍川十分尴尬，过了会儿才问：“挺巧。”
    宋稚突然一笑：“不然请他上来？”
    顾衍川见宋稚这副大方的模样，突然来了气：“请就请。”
    说完就叫小二去请人。
    宋稚慢悠悠吃着菜，他心里装着事情，分不出心思给顾衍川。
    顾衍川也是气得不想说话，这个宋稚怎么回事？不是说喜欢自己吗？
    江连城进雅间的时候，见的就是两人埋头吃饭的情景。
    “小川你叫我上来就是看你们吃东西的？”江连城神色揶揄地看着两人。
    顾衍川抬起头道：“可不是我叫的连城哥，是他看着你了。”话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埋怨之色。
    “连城哥。”宋稚礼貌笑道。“我方才在正好瞧见你了，想来好久没聚聚，便······”
    江连城坐下来，看着两人突然道：“你们闹别扭了？”
    “没有。”顾衍川矢口否认。
    “那便是有。”江连城挑了下眉头。
    宋稚也跟着笑道：“我与衍川并未有什么间隙。”
    “那就好。”
    顾衍川有些不满：“为何连城哥不听我的。”
    江连城注意到了宋稚对顾衍川的称呼，温柔笑道：“阿稚性子纯良，也不会骗人。哪像你，油嘴滑舌的很。”
    宋稚撑着下巴冲顾衍川笑。
    “连城哥来这里做什么？”在顾衍川的印象里，江连城极少在外面吃饭。
    江连城敛了下神色，道：“正巧路过，带些芙蓉糕回去。”
    顾衍川哈哈大笑：“连城哥还喜欢这个？”
    江连城笑着没说话。
    倒是宋稚脸色变了一下，他只知道宋如兰素来爱吃芙蓉糕。但愿是他想错了，毕竟两人的关系是叔嫂，逾越不到哪里去。
    “对了，端午不久就要来了，到时候祖母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江连城突然道，“到时候你可能要在江府住一段时日。”
    宋稚还记得那个修佛的老太太，心里是万般不情愿，但又拒绝不了。
    顾衍川还记得宋稚受伤的事情，一听这个也顾不得心里别扭，道：“我还想带着他去玩耍一番呢，端午节被拘在大宅子里多无趣。”
    江连城无奈摇摇头：“这对如兰姑娘十分重要，推脱不得。”
    “没劲。”
    宋稚沉默着没说话。
    江连城又待会儿便先走了，宋稚和顾衍川吃完后，也慢慢散步回了小宅子。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阴谋才刚开始展开。
    上册完
    

    作者闲话：

    嗯，怎么说呢，争取写个小白男频文迎合这儿，唉，难怪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