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局平日里虽然吵吵闹闹、鸡飞狗跳，但在八卦面前，绝对亲如一家——一个小时后……准确的说，是四十分钟后，沈教授平安归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特调局。
    楚恕之猛地站起身：“你说真的？大人回来了？他现在在哪？”
    祝红绷着一张脸，把自己丢在沙发里，没有搭话的意思。大庆撑住桌角，身手敏捷地往桌上一跳，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耷拉下来：“被老大带回家了，还不让人跟着，我和祝红都被赶回来了。”
    郭长城瞅瞅楚恕之的脸色，又瞄瞄祝红，难得机灵了一回：“为什么？沈教授回来是好事，怎么你们脸色都这么难看？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庆没吱声，一张猫脸拗成大写的“一言难尽”。
    被“八卦协会”终身粉丝们热切议论的话题主角，此时已经回了自家“窝点”——三年前，两间公寓的住客双双“失踪”，幸而大庆和林静将门对门的两间公寓分别租下，时不时打扫维护，才没让公寓随着主人一起被灰尘淹了。
    赵云澜从镇魂灯里出来后，顺理成章地搬回了公寓，统共住了没两个星期，屋里已经被祸害的不成样子。
    推开门的一瞬间，看着堆了满床的杂物，具体内容包括笔记本、换洗的脏衣服、五花八门的杂书、零食包装纸等等，赵局长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他快手快脚地把脏衣服卷成一团，丢进洗衣篮里，零食包装纸扔进垃圾箱，笔记本、杂书一股脑堆到沙发上，一眨眼把床铺清了个七七八八，唯一的“漏网之鱼”便格外显得鹤立鸡群。
    那是一张放大了的特调处全家福。
    赵云澜一眼瞟见，刚想随便找个地方顺手一塞，斜刺里忽然探过一只手，抢先一步把相框拿在手里。
    沈巍盯着那张相片，视线就跟生了根似的，深深扎透了相纸，好半天才哑声问：“大家……都好吗？”
    这是重逢到现在，赵云澜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不过和三年前相比没什么大区别。
    “还成吧，反正都是老样子，”赵局长话音一顿，可能是觉得这么说有欠考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这些年都在镇魂灯里，前一阵子才出来，也不是特别清楚，稍后咱俩可以好好审审那帮家伙，看我们不在的这几年，他们是怎么放飞自我的。”
    沈巍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
    赵云澜回家路上顺便去了趟超市，天南海北地搜罗了两大袋。他把冰箱里的过期货一一清出去，又把新买的食物一样一样塞进来，心底暗搓搓地琢磨着，以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厨艺，晚上也就泡个面，或者……再多加个荷包蛋？
    没等赵局把晚餐食谱考虑周全，忽听沈巍低低地说：“……对不起。”
    赵云澜眉头一挑，随手带上冰箱门，转身看向沈巍，只见这人眼帘低垂，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鞋尖，动了动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我能护住你。”
    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想把赵云澜从这个漩涡里推出去，想为他挡下所有风刀霜剑，也想……替自己守住心头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念想。
    因为他一无所有，孤身行走在黑暗中，能慰藉身心的只有这点火种。
    可惜事与愿违，他机关算尽、行至末路，到头来，这唯一的念想还是断了。
    沈巍一直不敢和赵云澜对视的视线稍稍抬起，那一刻，他神色近乎愧疚。
    赵云澜刚有些消停的热血重新鼓噪起来，瞬间攻城略地，从胸口一路烧到眼角，两只眼睛火烧火燎，也不知是血还是泪。
    他走到沈巍跟前蹲下身，抬头和这人保持视线平齐，霎时间，沈巍花白的鬓角和枯槁的面孔不加缓冲地撞入眼中。
    赵云澜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过他鬓颊：“怎么搞成这样？”
    沈巍打了个寒噤，好像这人手指上带着十万伏特的电流，烧得他坐立难安。他不是很明显地偏了下头：“我……我的能量体系近乎崩溃，虽然被拉回人间，但是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赵云澜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谁用指甲尖狠狠掐了一把，从头发丝到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想说什么，一开口却差点破了音，只能清了清嗓子，把满腔的万箭穿心合着唾沫星子一起咽下去：“那不是你的错……沈巍，黑老哥，你能不能别把所有事一股脑往肩上担？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就算是刀，用得狠了，那刀锋也会折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