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差十分，成一来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对话，现在看到他，我实在很不好意思，但是表面还努力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们两个走进VVIP健身房的时候，成一问我：
    “你昨晚睡得好吗？”
    我点头，道：
    “睡得好。谢谢你。”
    但是我的声音实在还有点沙。成一问：
    “声音怎么到现在还沙？”
    我道：
    “没事的。明天会好的。”
    他从自己的运动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来，给我，说：
    “吃这个吧，小美！”
    我一看，他拿着润喉糖，专治喉咙痛。不过……他刚才叫我什么？
    ‘小美’？不是都一直叫‘小徐’吗？怎么变了？
    昨晚好像他也这么叫我，难怪那时候我觉得很新鲜。
    我抬眼看他，问：
    “小美？”
    成一点头，道：
    “好像杨志炫在客人面前都叫你小徐。昨天我也听他叫你君美。如果不一定要叫小徐，那我叫小美也行吧？”
    我眨了眨眼，道：
    “怎么叫都是同一个人嘛。”
    成一把这个当成我的同意，眼里的笑意更深，问我：
    “那，小美，你怎么叫我呢？”
    大家都叫他“一哥”，而我呢……还是跟从前一样吧……我道：
    “成一。”
    成一又问：
    “那你手机上，你也那么写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成一今天吃了什么，话这么多，又说这些事。
    我看着我手臂上的小包包，里面有我的手机，道：
    “我没有留你的电话号码。”
    气氛忽然变得很安静。
    我不敢再抬眼看成一，而成一什么话都不说了。
    我们两个就在那么诡异的气氛中站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成一轻轻地叹一口气，把糖果塞进我的手里，说：
    “收下吧。”
    我拿着，小声地道：
    “谢谢，成一。”
    那天训练的气氛格外地安静。好像我的答案打击了成一，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到现在都没有留他的电话号码，接下来也不想留。
    成一很快就结束训练了。我即使把号码留下，也留不住人。
    我回家之后，洗了澡，化了妆，穿上蓝英红送的礼服，花了好几分钟看镜子里的自己。
    蓝英红选的地方太高级了，这套礼服也是，我不化一点妆不合适。这几年我很少化妆，除了每天都擦点口红，其他的都不做。我觉得化妆很花时间，带着妆也不舒服。之前的工作，每天都要化妆，还要穿得漂亮，不然会被骂。在国际著名的时装品牌工作，你不打扮得好看，那也不必去上班了。
    那年我去面试的时候，面对三个人，蓝英红是其中一个。她们三个问了我所有的问题之后，坐在蓝英红旁边的一个女人跟我说：
    “徐君美，你的成绩很优秀，又比别人早两年毕业。不过说实话，我不太愿意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抬眼看她，道：
    “我不知道。”
    那个女人道：
    “因为你太难看了。”
    我愣住了。
    蓝英红的表情很严肃，问那个人：
    “赵姐，你怎么这么说？”
    赵姐抽嘴角，道：
    “蓝总，我也没说错什么啊！她不会打扮，头发难看，脸难看，衣服更难看。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有过这样难看的员工吗？叫我带这么难看的员工去开会，我会多么丢脸啊！”
    从初中的时候被同学埋伏打伤，边打边骂我的外表之后，我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变丑。能让自己丑的方法，我大概都试过了。
    所以从初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说我是个难看的女生其实也是没错的。
    不过那天蓝英红却很决断地说：
    “我倒是觉得徐君美如果打扮一点就很好看。而且她的逻辑、她的思维，都是很难得的。我会录取她！这件事不用讨论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跟着蓝英红。
    我初中的时候，因为好看而被欺负。高中的时候，因为难看而被欺负。大学的时候，完全不跟别人沟通。
    那是第一次有人当面保护我。
    所以有三年，我一直拼命为蓝英红工作。
    我曾经以为我会跟着她到她退休的时候。
    不过，生活没我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