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亏圆 寂宫行  第一章 雨路撇情(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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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元十年,八月十八。
    今日辰时,我忍着悲伤拜别了爹娘,在二哥的陪送下坐上了奔往皇宫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我坐在窄小的车篷内,心闷得透不过气来,就似今早阴沉的天般。手心中紧捏着那半块同心玉壁,思着他,直觉得愧对于他,他如今应还怀着对我爹那“在两年内得取士大夫,迎娶子芙”的诺言在仕途之路奔波,可我现却在入宫的路上颠簸。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宁郎是路人。
    思着他,思着他,泪如断了线的链珠打落在了我那只捏着半块同心玉壁的手背上,随着想强忍住眼泪的心,我将手中的半块同心玉壁捏得更紧了。
    今年我十五,三月初三女儿节那日爹娘为我行过笄礼,也就在行笄礼的隔日我见到了宁郎。
    爹官拜越骑校尉,虽是武官,但很重视文修,没只让我学女红与妇德女诫,因此我幼时与两个哥哥一样在家中书房修业。授业的夫子是爹前夫人娘家一位学识渊博的表舅老爷,这位表舅老爷自大哥六岁时就到我家为大哥授课,后来又为二哥授课,最后便是为我,不过因我娘是爹的续弦,故我在年岁上小两个哥哥许多,当二十九岁的大哥磐泊在定襄做了太守,二十四岁的二哥磐池在朝中做了光禄勋,我还在书房中修着业。
    表舅老爷教了两个哥哥与我三人,如今已过花甲,身体也大不如前。今年过了年节他回来予我授课时便喘咳得厉害,故三月初二那日他请人来向我爹告了假,并道会让人来代他为我授课。
    而表舅老爷请来代为授课的这人就是宁郎——宁枫。
    记得那日初见宁郎,他身着青布直裾,头梳高髻,发髻上以包巾饰头,手中捧着几册书,脸上英气风发地跨入书房,看到如此的他我愣了。
    那时我只知会有一个新夫子来为我授课,心中也没多想新来授课的夫子会是何人,故爹竟让看上去不过方到弱冠之年的他来为我授课,我自是要愣的,可愣过之余,我心中却是暗羞。
    自我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男子就只有爹、哥哥、表舅老爷和家中的管家仆人,就别无他人,这猛一见陌生的他羞意自生,不过我见他方入书房望到我时脸上也透着些不自在,就对他浅浅一笑,便回眸低望向自己身前的栅几面,之后他只走入书房中教授我《礼记》。
    没想表舅老爷这一病倒就难起了,因而他日日来为我授课,他虽年轻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音律博弈样样精通。在他为我答疑解惑间,在他与我对诗咏赋间,在他手把手教我撩拨琴弦间,我越来越仰慕他,也越来越觉得待在书房的时辰短暂,竟求愿能一整日待在书房中听他授课讲学,也不知何时我嘴中静常和贴身婢女喜儿称道起宁郎的才学来。
    ………………
    这般的日子过了约莫两个月,我对他那浅藏于心的情愫终在某日午后小歇,因我又不自觉地道起他对诗的妙,惹来喜儿那句“小姐,你是否有意于宁夫子”的问话所挑明。
    或许喜儿的问话实属无意,却深深问入我心,不过我当下羞恼,泛起嗔怒就将喜儿赶出了房门。当我独自一人卧在房中锦床上,我彷徨了,他是我的夫子,如何能喜欢……
    这日过后,日子还是如往,每日我依旧按时上书房修业,只是见了他心已不能如过往一般平静,且总是不由的心跳羞怯,猜测着他对我的心思。
    有日他授我《诗经》中的《静女》,我竟不由自主地微低着头问他:“夫子觉得何样女子为静女其姝?”
    他默语稍时,我眼角瞥瞄他,只见他明眸直看着我,过了片刻,我才闻见他淡淡道:“如小姐。”
    那刻我心里开心,脸上一阵微热,可嘴上含笑羞答:“夫子说笑了。”
    当日下了学,我不禁有意将一条随身带着的手绢留在了书房的栅几上。
    隔日下学,我还没从栅几前起身,他就走到我面前,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取出那条手绢递还于我,只道:“小姐昨日落下的手绢。”
    我方从他手中接过丝绢,他便匆匆离开了书房,而我只当无事将手绢收入了自己衣袖中,以免同在书房中的小仆觉察到什么——如此年轻的夫子来为我授课,爹自是不放心,故让一个小仆陪在了书房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我从书房回到闺房中,悠悠拿出那条手绢摊开细望,就见手绢上多了这两行小字。
    他对我原也有意思……
    明了他的心意,我不由微唇而笑,速让喜儿拿来了一把素面团扇,在团扇上轻描出一朵丹青并蒂莲落小蜂,在并蒂莲旁落上提款“邀媒”。
    次日下学,他出书房,我随后就让喜儿追上他将团扇交予他。
    此后我没得到他任何的回应,虽日日与他见面,但他只如往常授课。我心中想问他的意思,可嘴上却不敢问,也不能问,女子的脸面,小仆的目光,我不敢越矩半步,只时而偷偷窥望他,望能从他脸上寻得一丝半点的表态,不过没有,他的面上平静如常。思来他对我的情不及谈婚论嫁,才如此以缄默应对,可这让我情何以堪,之后的时日我只能在夜深人静偷偷落泪。
    直到那日我上书房见到的夫子不是他而是表舅老爷,我的心已不能自已,更是做出十五年来最越礼的事——只听了表舅老爷一半的课,便不做缘由地奔出了书房,直朝爹娘屋寝跑去,为的是与爹询问他的去向。
    那时我到爹娘屋寝,见着正坐在房厅榻上饮茶的爹,没朝爹请安,很失礼地开口就直问了他的去向,但爹没为我的失礼而发怒,只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榻前的食几上,不紧不慢地道起了他离开的个中缘由。
    我这才从爹嘴中知道原来他已亲自向爹提过亲了,可爹以他不过是清贫儒生未有作为难让我日后生活过得安逸为因拒绝了他,但他没就此放弃,他在爹面前起了誓定不会让我与他一起吃苦,爹见他这番诚意,觉得他也算可造之材就决定举荐他入仕途,他便向爹立诺“在两年内得取士大夫迎娶子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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