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谎言与欺骗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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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虚假与真实
    惊雷炸起,闪电飞驰,乌云密布,天空仿佛关灯了一样,可怖的压抑着热情。
    夹杂着一连串能够预想到的大雨与狂风之间,是电闪雷鸣。
    昏暗的大殿里,老内侍官如同一尊精致陈腐的人偶,他眉如霜,发如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苍老,面无表情如戴面具,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他沉稳的呼吸,他微不可察的眨眼次数,他几乎没有改变过的站姿仪态,一切都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被困在宫廷欲望中无法抽身而退,还带有温度的幽灵。
    温泉池里的帝王,慢慢的浮出水面。
    男人孤独而凄凉地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毫无怨言”的感受着无法改变的无聊。
    大殿里空荡荡的,桌子上是空荡荡的,地面上也是空荡荡的,他此时的心,更是空空荡荡的。男人的王后与后妃也曾泪眼迷茫,张着嘴伸出舌头喘着暧昧的粗气,摇晃扭动着腰肢,在他的床上,流露出想要在他这间过于空荡荡的寝殿添置些她们觉得他需要的东西的渴望。
    宋苏和会吻着她们,一遍遍,温柔的重复着“他不需要。”
    他闭着眼睛,意识隔绝尘嚣,咔嚓一声雷响,闪电隔了几秒才照亮他的脸。
    再一道闪电划下,照亮男人的脸时,无处不在的精灵们便会发现,他睁开了眼。
    宋苏和想起之前与李氏品茶,那茶并没有好到让他忍受李氏族人在朝堂上对他的无礼,可他还要在品鉴后,无力的对着李氏夸赞。
    他起身半爬在池边,下半身感受着水温,上半身感受空气中湿润的凉意,发丝上的水珠由发尖到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乳尖,让那嫣红更加水润。
    之前也很水润艳红,因为那上面沾着李氏的口红与口水。
    宋苏和之前是仰躺在李氏的卧榻上,女人一遍遍的吻着他的身体,直到她精致涂画的口红溢出了嘴唇的轮廓,他习惯的调动躯体,配合得感受着一场冗长的性事。
    人类各式各样的铜体,他早就看习惯了,怎样,让后妃快速得沉溺于他带来的性快感,宋苏和早在如复一日的失败中找到了诀窍。
    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女人在床上却能听进他的话。
    他是感激她们的,发自本意,真心。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样的生活,已经不疼不痒的持续了很多年,而宋苏和似乎也简简单单的接受并习惯了。
    男人,早就不在从现实里苛求什么了,可每次从后宫回来,那迟迟得不到满足的内心与被抽干的躯体的强烈对比,都让他觉得不舒服,甚至是扫兴,疲惫。
    没有爱情的肉体交易,可能都大抵如此。
    有时候,他不小心表露出的存粹的不悦,会把身下的妃嫔美人吓到。
    这时,宋苏和便会将短暂撵走的职业精神叫回来。
    老内侍官从纱幔处望过去,帝王的一切都一如往常,殿外的宫灯被风雨砸出的烟尘蒙罩遮住,亮光忽明忽暗。
    “陛下,要不要掌灯。”
    “朕现在还不想被光照着,太刺眼。”
    他知道,还算年轻的帝王,他的精神正陷入无望的境地,无人能拯救他难以慰藉的孤独。老内侍官伺候了几代帝王,前朝与后宫的阴私,千丝万缕,千篇一律。
    手腕不够强硬,权力不够大的帝王,是没有底气拒绝后妃的邀约,可以无视背景雄厚的后妃,不必担心事后被人怀恨在心的帝王,肯定不是宋苏和,因为他没有这个底气。
    横纹帝之前的寝殿是如今为数不多能让男人感到舒服和安全的地方。
    他怀恋着横纹帝的一切,怀恋着以前被宋横纹保护的日子。
    贵族的奢侈与放纵,每晚都会举行的豪华晚宴,舞会上流动着的流言与玩笑,身为流言与玩笑的主角,宋苏和习以为常且刀枪不入。
    与那些流言的创造者见面时,客套的礼貌是必不可少的。
    尽管这是对待自己略显冷酷的伪装,存粹是为了生存的目的,可他还是想寻找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他的精神得以休息。
    “陛下……需不需要请梅小姐过来。”
    宋苏和猛得瞪起了眼,怒斥:“朕说过,不准把若兰往这污秽之地带。”
    “下臣莽撞,陛下恕罪。”
    梅若兰,是男人好不容易找到的精神避风港,仅仅当笔友,远远,偷偷得望她一眼,宋苏和已经心满意足,便不再奢求任何更好的什么了。
    “陛下,各大氏族又奉上了花名册。”
    “打着后宫无所出的旗号,给朕送人。”
    哗啦!
    温泉水流滑过帝王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他们急切且贪恋的舔舐着男人的身体,连私密的地方都不放过,但最后,大部分被独独留在温泉池子里。
    宋苏和穿了件深色的长衫,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里面叮了当啷的,春情四溢。
    “李氏跟朕说,他族兄,只是说话直率,脾气又倔强,听得软话,听不得训斥。”
    “她在后宫,是怎么知道朕在前朝训斥李彦的?”
    “陛下没问李嫔?”
    “朕问了,她说,她是从潘贵妃那里听说,最近,朕总是训斥李彦。”
    “……她倒不傻,还会糊弄朕,是从贵妃那里听说的,她是想坐实贵妃勾结外臣?还是有意干涉朝政?跟带进宫的贴身侍女,一唱一和,明摆着想让朕相信,贵妃跟外臣串通。”
    “他们还琢磨心思往宫里头送人,当朕,真的是不挑,谁都能看上?”
    “被他们送进宫里的人,那些奸佞狡猾之人也当她们真是不挑,都对朕一见钟情?”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下臣伺候了几代帝王,您的皮相是一等一的。”
    宋苏和的外貌,一半像他的父王,一半像他的母妃。苏和帝的气质,一半像横纹帝,一半像欧阳王后。
    他和横纹帝都是见了一眼,便会让人疯狂的男人。
    他是三个人的孩子,是三个人命运交集杂糅出的产物。
    宋苏和自卑的觉得,自己比起人类更像人造人。
    “回了他们,朕不需要。”
    “朕为了朝政,为了宋国,当的鸭子做的伺候人的事情还少吗?”
    “朕为了安抚新旧贵族,平衡他们之间的势力,不喜欢的女人该宠还要宠,喜欢的……朕都不敢碰她,只能远远的望着。”
    “如今,她们还要给朕增加恩客的数量,真当朕是没脾气!?”
    “朕还要为了宋国给多少人侍寝。”
    老态龙钟的他看着帝王语气麻木且冰冷慵懒的叙述着这些事,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恐惧,却感到了悲伤与空寂。
    横纹帝微服私访,回来时,车队遇袭,当着还是少年宋苏和的面被外籍刺客暗杀,前一秒好好的人下一秒被炸得七零八落,人体组织散落一地。
    随行的护卫也全军覆没,他和少年被血沫肉酱呼了全身,来接驾的人甚至都惊奇他们是怎么从裂魂的袭击中活下来的。
    少年是在仓促之中登基继承大统的,本来是有欧阳氏族作为后盾,在背后支持,虽根基不稳,却无人敢造次。
    没过多久,横纹帝的一后一妃先后殉情,诺大的后宫就只剩这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十王爷拉拢朝中重臣,欧阳氏的族长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有关苏和帝身世之迷的真相,天平开始往宋若澜那里倾斜。
    总统宰相态度暧昧不明,墙头草闻风而动。
    此时,原三军总元帅-季候俊,前来表衷心,只是要苏和帝答应他一个请求……与他春风一度。
    ……宋苏和……他答应了,他不得不答应,宋若澜已经开始谋划逼宫,胁迫他让位。
    少年连情窦初开的初恋都没有,便被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粗壮汉子折磨了一整夜。
    他不知道,原来男子的初夜也会流血,还是流那么多得血。
    宋苏和连续几日高烧不断,几乎烧到脱水,待他好不容易转醒,却传来了,季候俊与十王结盟的消息。
    年少的帝王亲身体验了一句话的真实性,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放屁。
    最后,他被逼得拖着还发烧的身体,求上不净山,求他那位非人的姑姑帮帮他。
    那是他父王的王位,他那位出入简朴的父王,留下的唯一堪称贵重的东西。
    他不让。
    尤其是,不能让给算得上杀父仇人的宋若澜。
    之后,他听从姑姑的指令,在国外娶了善柔泽。
    国内,宋若澜的盟友,言氏族长,新登族长之位的喜事和给儿子结亲的喜事撞在一块,故大操大办,宴请天下,当然,他们以不扰陛下的蜜月旅行为由,将他排除在邀请名单之外。
    等他回国的时候,听说言晁辞与赵弦乐堂姑的婚礼,成了群体杀人现场。
    新郎官言晁辞被着魔的宾客乱刀砍死不算,身躯也被剁成了肉酱,混战中,季候俊不知被谁往后心处用三棱锥狠狠的捅了一刀,倒地时,没人关心不说,还被混乱的人群踩变形了。
    那场血腥的婚礼,被杀的与杀人的都是跟宋若澜有着利益关系的人。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宋若澜计划逼宫的事,也不了了之。
    他那位该叫一声舅舅的欧阳氏大族长,因为受了重伤,之后便显少见人。
    帝王知道这是谁干的,跟宋苏和一起蜜月旅行的人,只有前几天和后几天才是真正的善柔泽,中间没被国外媒体拍到高清正面照的善柔泽都是找人假扮的。
    他不知道善柔泽是怎么办到,让宴席上一众高手自相残杀的,但宋苏和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感激她。
    苏和帝的帝位短暂得稳固了一段时间,之后哪些人像对待横纹帝一样对待他,传播流言,编排笑话,时不时为难他,没有任何理由,只为了反驳而反驳他,有时,甚至是给他们父子难堪。
    那时的少年才意识到,横纹帝哪怕身后也没有摆脱被犬类啖舐于唇舌的命运。
    苏和帝光着脚踩在地砖上,衣摆游曳,他坐在窗边,窗玻璃上隐隐影出他的容貌,轮廓端正清晰锋锐,桃花眼灵动自然,风华绝代,人间濟谪仙。
    他神情冷漠的望向窗外,外面的雨水,隔着窗,击打着他的皮肤。
    殿外快成精的桂花树,任尔东南西北放,他自岿然不动,池塘里的鱼若无其事的游来游去,偶尔还会越出水面。
    “赵美人送出宫了?”
    “已送还她出去了,解药也给了,赵小姐答应会跟情郎远走,一辈子不回宋国。”
    “也是难为她了,当年嫁言晁辞时,婚礼变成屠宰场,赵氏觉得她晦气,送她出国,如今为了争宠,把绑回来不算,还逼着人整容。”
    “最近,王后的手段有些过了,要不要,派人去提醒一下。”
    “嗯,你派人去敲打一下也好。”
    “下臣会让贵妃看着办的,请陛下放心。”
    “悠爱喜欢风景秀丽,安静不冷清的地方。”
    “下臣知道。”
    “朕不是不想让她落叶归根,朕是怕,端氏又为了利益卖了她,让她身前身后都不得安宁。”
    “仙媚,小兰花,悠爱,都是为了保护朕,才会被夏爻杀了。”
    “是朕低估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战争的人。”
    “他看出来了,朕特意留出的口子,夏爻是故意让仙媚发现的,杀仙媚也是向朕示威,杀小兰花是向朕报复和警告,交出谔兰博蔻或者是醉生,不然,下一个就是朕。”
    “……交待留仙院,要好好的审夏爻,让他灵魂受损也无防,蒿里山那边,朕会派人交待,务必要将那些折磨无辜,破坏龙脉只为提升自身修为的人渣,斩草除根。”
    “是,陛下。”
    合-――
    我被自己的怪叫声惊醒,呼吸不稳的连续大喘气。
    这种压抑的记忆与感情,也不知画妖复制过来干什么,她自己复制留着收藏就算了,又传输给我做什么。
    虽然很多很多很多……年前,我在原来的星球上,做游戏会场的npc兼安保职能工作的时候,确实也会去观测会场人员的记忆情感。
    但那个时候我压根就没心,别说共情了,除了将数据提取整合传输上报,连理解人类的感情都做不到。
    ……如今,却感受到了,宋苏和庞大的负面情感。
    愤恨,懊悔,嫌恶,不甘,屈辱,无法言说的爱恋……
    这种根本不是我能简单处理的复杂感情……没想到,人造人有了心,竟然是一种负担。
    我坐起身,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熟悉而又不起眼的药瓶,那是专门用来淡化感情的药剂,是之前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我经常吃的药。
    或许,这个能缓解我的痛苦。
    “~”
    霈宸翻身,毛茸茸而又小小的身体与床被间的面料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桌面上放置的袋子因为装得杂乱,太满,而倾斜,我条件反射得去扶,里面的膏药还是掉在了夹缝里。
    我一边去勾,一边想起,奈奈将这些东西交给我时的样子。
    她把怀里的袋子往我怀里一推,最最上面的跌打喷雾剂,其中一个掉地上了,她快速的捡起来往上一摆,嘴一嘟。
    “这些你都按时用,头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喂,你要坚强些的,给术士当侍可不是简单的工作,你自己不努力成长,到时候可不止是受伤那么简单,妖的世界可不好混呢!”
    她以一个前辈的姿态,一脸认真的对我进行尊尊教诲。
    之后,我问过她,对之前的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比起其他人清醒之后的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闭口不谈。
    奈奈真诚的告诉我,她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我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剂放了回去,摸上抽屉回推,闭着眼睛倒回床上。
    转身,盯着霈宸露在被子外面的小后脑勺。
    因为实在太可爱了,没忍住,抬手,轻轻摸了上去。
    掌心,有温暖的热度传了过来,霈宸的耳尖抖动了一下。
    我怕惊醒他,猛得缩了一下手。
    衣料牵扯,从手腕开始延伸到手臂的伤疤,开始让我不能忽视。
    奈奈说得是对的,妖,是实力主义至上的种族,只有一半灵魂的霈宸是受兄弟保护了多年。
    那时,失去记忆的我,本能的想将身体里这属于霈宸的灵魂还回去。
    这每一道伤疤,都是我的一次尝试。
    如今,这伤疤,让霈宸看见了,惹他胡思乱想也不好。
    双手的疤痕,在我的凝视下,慢慢的复原,那里变成了一处干净且细腻的皮肤。
    “复原速度慢了呢,以前一眨眼就回复了,毕竟,我是人造人。”
    双手放置前胸,霈宸的呼吸声让我感到满足和安心。
    他只要呆在我身边,就能驱散我的不安感。
    真的,很神奇。
    说来,一国之君也真是不容易,后宫里的妃嫔也容易。
    互相出卖色相,也不知道谁更可怜一些。
    真没想到,帝王为国捐躯,还有这种捐法。
    宋苏和为了拉拢大臣,稳固朝政,连自己的肉体和色相都牺牲了。
    一群大人拉帮结伙,欺负一个人,也是够不讲道理的。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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