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缘 第十一章戒堂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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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府的路上,我心不在焉坐在马车里,心中琢磨着小青到底去了哪里。爹爹却又开始说教起来。
“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幸好最终还了你的清白,爹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远离是非之地,不要惹事生非。这皇宫里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今日让皇后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她定会记恨与你,记恨爹爹,哎。。。”爹爹似乎觉得跟我讲这些就如同对牛弹琴,于是顿了顿改口道:“今后你若再与我一同进宫,就老老实实待在为父身边,一步不准离开。”
我诺诺地点点头。
回到王府中,天色已晚,我却意外得知先生回来了。一听此消息,我立马飞奔至先生的栖云居。来到院子我担心先生说我冒失,尽量放缓了步伐,但却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先生。”我整理了下衣服,推门而至。
先生正端坐案几前,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他屋内的摆设如同他的人一般,紧紧有条纹丝不乱。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小心来到他身旁,拿了茶壶替他倒茶:“先生,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盈盈。。。”
“说说这一天你都干了些什么?”他突然打断我的话,语气有些淡漠。
“今天是皇祖母八十大寿,盈盈随爹爹去拜寿了,故此没有读书写字。”我以为先生怪我一天没有用功读书,急忙解释。
“我知道,”他微微皱下眉:“除了拜寿你还干了些什么?”
我有些慌神了,先生会奇门遁甲之术,他不会已经知道我干的好事了吧?
“没,没什么,我和潘哥哥放了会儿风筝。。。”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忐忑道。
“之后呢?”他依旧不动声色,很有耐心的问,但皱着的眉似乎加深了些。
“之后?之后我们便去正厅入席了。”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终于飘入一片乌云,深邃的双眼看着我好一会儿不说话,似乎在等我坦白。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怵,但还是不想将实情告诉他。
“好,你走吧。”他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然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想起他上次生气也是这个样子,先生一定是在生气了,我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道:“先生,您要去哪里啊?”
“郡主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明天就跟王爷辞行,郡主请回吧。”他用淡淡的口吻说着,这话却犹如一把利剑刺中我的心窝,此时此刻什么都比不上先生重要,我可以不要小青,但我不能没有先生。
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先生别走,盈盈错了,盈盈错了。”
他没有理会我的哭泣,用手将我拽着他衣服的手掰开,径直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道:“郡主请回吧。”
“不要!”我哭着上前将门关好:“先生不要叫我郡主,先生不要走。”
他无奈又折回案几前坐下,自顾自喝起茶来,好像我已经被他赶走了。
我抽泣了一会儿,见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安慰我的意思,便止住哭声,乖乖来到他跟前,噙着眼泪交代我的问题:“先生,盈盈不该说谎话瞒您的,盈盈自小戴的玉佩被迫献给了皇上,皇上又将它赐给了皇后。我一心想将玉佩拿回来,正巧赶上皇祖母生辰,我想着可以试试将玉佩拿回来,于是我让阿紫买了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想进宫将小青给掉包回来,哦,小青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今日盈盈和潘哥哥放完风筝后便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本来我已成功将小青取回,但被郁皇后发现了,最后事情闹到了皇祖母那里,皇祖母的人搜了我的身,小青却莫名其妙不在我身上了。先生,盈盈现在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请您再给盈盈一次机会,盈盈以后断然不会,也不敢再欺瞒先生了。”
“郡主可是说完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口气依旧淡淡的。
“嗯。”我点点头,很想扑在他怀里撒会儿娇,但他一身的凛然似道屏障般让我却步。
“好,郡主若还认我这个先生,从明日起你便去训诫堂闭门思过十日。”他说罢起身来到院子独自舞起剑来,留下我一人在屋里满腹委屈地站着。
训诫堂是王府设来让子孙犯错后在此受训改过的,我之前没少被爹爹关在此处。屋内只有简单粗陋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墙上挂满了祖先的遗训。记忆中这个地方是个可怕的可能还会有鬼出没的地方,我平日里都是避而远之,绕道而行。如今先生让我在这里待满十日,我幼小的心灵怎能承受,可是我更不想忤逆先生,是我有错在先,只要先生不再生气,我甘愿受罚。
一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阿紫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啦,直到第二天我起床后跟她说我要去训诫堂她这才惊讶地问:“怎么啦?昨儿个回来还好好的,王爷他为何要罚你?”
“不是爹爹,是先生。”
“啊?”她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先生昨日才回来啊,郡主是落了什么功课吗?”
我没有再搭理她,食不甘味地吃完早膳,便赶往了训诫堂。阿紫让下人将我的书籍和被子铺盖等物拿了过来,安慰了我几句后离开了。
在训诫堂白天的日子还好打发,我看看书,看累了将窗户打开,伸出脑袋看看外面的小鸟,阿紫送饭过来,我还可和她聊一会。可是到了晚上天一黑这个地方便变得阴森恐怖。我早早上了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任凭桌上的烛火燃烧着。一闭上眼就感觉床前有人,于是我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静悄悄的四周。就这样大约到后半夜我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等我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我赶紧下床将烛火熄灭。
这才过了一天,还有九天这样的日子,一到傍晚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躺在床上想着先生两日都没有来看我了,不免心中委屈,他当真如此生气吗?那郁皇后如此讨厌,她的那个小宫女也很歹毒,我要回我自己的东西不该吗?我只不过是耍了些手段,但如果我不耍手段又怎能要回我的东西呢?先生啊先生,您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盈盈已经很乖了,听您的话认真读书,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惹事生非。但倘若是人家先来惹我,我也不能还手吗?
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通,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与昨晚一样睡得倒是安稳,醒来天已大亮。
中午阿紫来送饭时,我忍不住问她:“你有见到先生吗?他在做什么?”
“刚刚还见到了呢,他同王爷一起,在喝茶下棋呢。”
我愣了一下,本郡主在这里受罚,他倒是逍遥,哎,谁让他是先生呢。我突然心生一计,对阿紫吼道:“拿走,本郡主不吃了,本郡主要绝食。”
阿紫对我突然抽疯吓了一跳:“哎呀,我的好郡主,这怎么行呢,王爷王妃怪罪起来阿紫可担当不起,您赶紧吃吧。”
“不吃,不吃,就不吃。”我扬起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然后气呼呼地坐到床头看着阿紫收拾。
我以为阿紫会将我要绝食的消息告诉给先生,先生听到后必定会跑来看我,但我等到傍晚阿紫再次送饭来先生也没有出现。
阿紫将饭菜摆放在桌上,看着我说:“郡主,您这出戏没用,阿紫中午跑去告诉先生和王爷您要绝食了,先生听后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是吗”,我看他一点都不着急,您还是赶紧吃饭吧,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王爷说了,您如果再敢把饭砸了就让您一直饿着,明天阿紫也不能给您送饭来了。”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更是冷到了极点,一屁股坐到床上,将身体蜷缩着,一言不发,眼圈开始发红。
阿紫见状安慰我:“郡主,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您再熬一熬,这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别再执拗了。”
是啊,十日不算什么,但这十日过去了又如何,先生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吗?他为何都不来看我一下?
阿紫继续在我耳边唠叨:“等您出去后,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快活,玩蛐蛐,掏知了。。。啊,中秋节快到了,郡主生辰也快到了,我们又可以上街游玩了,您还记得去年中秋节,陆小侯爷带着我们去漓山折桂花吗?郡主,,,您有没有在听阿紫说话啊?”
我将头枕在双膝上,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郡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您真的不吃啊?。。。您若就这样饿死了,别的人不说,您的潘哥哥他岂不是要伤心死了?”阿紫试图用潘哥哥激起我的食欲,可她错了,我的心结不在于此。
“先生来了。”她突然低声叫道。
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想拿这话来唬我,本郡主岂会上当。我依旧纹丝不动地蜷缩着,直到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腾地一下翻身下床,先生已经赫然站立在我面前,我怯怯地喊了一声先生,心中又是狂喜又是委屈。
“阿紫你先下去吧。”先生吩咐道,阿紫冲我使了使眼神退出门去。
“我听阿紫说郡主要绝食,可有此事?郡主是在表示对我的处罚不满吗?”先生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语气依旧有些冰冷。
“没有,盈盈不敢。”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自知什么都瞒不过先生,顿了一会儿弱弱坦白:“盈盈只是跟阿紫开玩笑的。。。盈盈只是想着这样兴许先生会过来看我。”
“那为何这晚饭也不吃呢?我在门外听阿紫劝你老半天了。”
“我。。。盈盈不饿。”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不曾想这一模,那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先生似轻笑了一声,坐到了桌前,随后命我过去坐下。我扭捏着来到桌前,饭菜的香味立刻钻入我鼻子里,我的肚子叫得更欢了。他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到盛着米饭的碗里,将筷子递给我说:“郡主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我没有接筷子,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先生还在生盈盈的气吗?先生之前没外人时都唤我盈盈的,先生只有在生气时才唤我郡主。”
他没有接我的话,端起碗,夹了点菜,递到我嘴巴前,柔声说道:“先吃饭。”
看到他脸色和眼神变得柔和,我才放下心来,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吃着他递过来的饭菜,不一会儿便将我的小肚子填饱了。用完膳,他用手绢轻轻擦拭了下我的嘴,停了一会儿才开始将话切入正题:
“你这三日在这训诫堂想到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嗯,盈盈不该想着要将玉佩偷回来,不该设计糊弄那些宫女太监让他们无端受罚,不该拉潘哥哥下水,不该满嘴瞎话骗皇祖母,不该欺瞒爹爹,欺瞒先生,不该让先生又对盈盈失望。。。”我颔首低眉,跪在他脚边。
他叹了口气道:“你心中有何委屈和不满也可以说出来,你是否觉得我处罚太重?你是否觉得那玉佩本来就是你的,你取回你的东西理所应当?世间万物皆有机缘,不可强求,不要将得失看得如此重要,如果失去小青能换来家人平安,那就算它再珍贵也值得。这世间人心叵测,弱肉强食,各有立场,的确是有险恶之人。你爹爹虽贵为王爷,却行事低调,对人礼让三分,为的是家族安生。而你浑身戾气太重,性子太过争强好胜,动辄惹是生非。我看这次经你这么一闹这皇宫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我有心带你。。。”他这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顿了一下又说:“你人小,我讲的这些道理还不能全部领会,但我希望你今后能谨遵教导,牢记我的话。遇到事情先用脑想一下是否可以去做,做到三思后行。如果自己决定不了就先来问过我。切不可再有欺蒙拐骗这等恶习了,不可因为人心险恶,你也要变成险恶之人,否则我定不轻饶。”他言辞令色地说着,我赶紧信誓旦旦表态:
“是,盈盈一定牢记先生的话。”
“好了,”他语气温和下来,摸摸我的头说:“这几日,《清心经》看得如何了?”
一提起《清心经》,我立刻两眼放光:“盈盈差不多都可以将它背出来了。”于是我便在他赞许的目光下将《清心经》背了一遍,虽然我不解其中的意思,但由于前些日子一直拿来翻看,背诵,就想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他笑笑说:“不错,可光会背还不行,还得领会参透它的含义。去把书拿来,我再和你讲解讲解。”
就这样,先生开始和我讲解《清心经》,直到我打起了哈欠他才让我上床睡觉。
他帮我掖被角的时候,我拉着他的衣角依依不舍道:“先生可以等盈盈睡着了再走吗?”
他在床沿上坐下,柔声道:“好,等盈盈睡着了再走。”终于听到他唤我盈盈,我心中的冰雪开始融化。
想起皇祖母说过要招先生入宫当老师的话,我有些忐忑地问:“先生,如果皇祖母找您去宫里教书,先生别去好吗?”
他扑哧一声乐了,刮了下我鼻子道:“好,盈盈无需为此事担心,快闭上眼睛睡吧。”
我不知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觉得这一夜,我睡得特别香甜特别踏实,第二天起床整个人神清气爽。我拍拍脑袋隐约觉着昨夜做梦好像梦到了小青,于是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却什么也没有,许是我思念它太久了吧。
阿紫和几个下人一早打来水,准备替我梳洗。阿紫兴奋地告诉我,娘亲昨晚已经分娩了,果真是个小世子,王爷非常高兴,犒赏了府里所有的人,还替世子取了名唤作仲秋。
“盈盈,仲秋,盈盈仲秋,”我喃喃自语道:“好名字。”
就这样白天我一人在训诫堂闭门思过,研究《清心经》,看一些其它的书籍,晚上先生会过来教我练剑,讲解一下白天遇到的难题。终于我受训的十日已满,说来也怪,对于这训诫堂,我不再感到害怕。
出了训诫堂,我第一件事便跑去娘亲那里看我刚出世的弟弟。小仲秋长得实在是可爱,胖嘟嘟圆滚滚的,我每每见他,都忍不住想要抱他,摸他的脸,逗他笑。害得奶娘抱着仲秋一个劲地躲:“小郡主,您小心着点,别伤了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