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缘 第八章香阙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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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森古怪的大殿内,殿上陈设诡异,格调与家里的完全不同,四周幽幽的烛火照着黑漆漆的梁柱,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若大的殿内空无一人。
“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拍拍有些昏沉的脑袋,支撑起身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身子像是碰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把我一下子弹了回来。我又试着往旁边走,旁边似乎也有一道屏障将我手弹了回去。我前后左右又来来回回试了几次,依旧是走不出去。“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一下子急叫了起来:“喂!有人吗?快放我出去!”
“别白费尽了,你是走不出这结界的。”一个声音柔中带棉,透着冰凉,随着一袭香气一起传来。这香气太好闻了,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我顺着这柔美的声音和这醉人的香气转过身来,只见一位风姿绰约,妩媚娇丽的女子款款而至。她身穿浅紫色纱衣,纤细的腰间系一条紫色丝带,衣角上绣着白色的花朵,长长的秀发直垂到腰际,留几缕挽成髻用紫月簪插着,眉间有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莲印记。我整个人都看傻了,长成这样,这是天上来的仙子吧。这女子也正看着我,她的目光有一股勾人心魄的摄魂力量,我被她看得有些迷失心智了。
“就是你这个小东西,”女子看了我好久总算开口说话了:“让我找得好苦啊。”她像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张檀木雕花大椅旁,款款落座,然后用手撑起脸,身子微微侧躺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与姐姐认识吗?”我不知她是何来历,也不知她是友是敌,故此想着说话客气点总是好的。
“姐姐?”她说话时带着笑,但这话却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你喝过孟婆汤了哪里还会认得我,可我却从来不敢忘了你。”
“什么孟婆汤?”我喃喃道,这仙女姐姐长得虽美,但这神色语调却是令我极不舒服。
那女子没有理会我,手中捏着个什么玩物,自顾自地又说:“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两百年了,久得我都快要放弃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哀怨起来,如泣如诉。
这姐姐一定是疯了,两百年,就算她是千年妖怪或是长生不老的神仙,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小娃娃吗?
“哈哈哈。。。”她突然又一阵没有预兆的狂笑,把我吓了一跳:“这是天意,天意啊!”
真的是个疯子,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了,我用手往前试了试,手又被弹了回来,果真还有她所说的结界,心里也真的着急了:“姐姐,你一定是找错人了,你快放我出去吧,我爹娘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有能耐的,只不过就是个肉体凡胎,长得也一般,也就只有他把你当作宝贝,将你遮遮掩掩藏了两百年。”
她还是我行我素地说着,我再也受不了了,大叫道:“什么两百年,我今年只有八岁,你肯定搞错了。”
“就是这个脾气,似乎是比之前要坏了一些,这样甚好,我最受不了你之前的老好人模样。”
她依然不理会我,说着她想说的话,并不在意我是否要听,是否在对牛弹琴。
我终于暴怒了:“你不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女,你快放我回去,你若现在放我回去,我不会让我爹爹为难你,若是我有半点闪失,我爹爹他不会放过你。”
她躺在椅子上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掉了出来,许久才忍住笑:“几千年了都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话,而且是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小东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莫说你爹爹是凡夫俗子,就是一般的神仙妖魔他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出入我这香阙宫的。再说了,我寻了你两百年,岂会轻易放你回去?”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吗?我都跟你说了我才八岁,我不是两百岁。”我瞪大眼睛,提高了嗓门,想试图说服她搞错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姿态优雅又傲慢,缓缓走到我跟前,端详了我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抓错了人。她手一扬,我周围银色的屏障碎了一地,转瞬又消失殆尽。应该是她破了结界,我心里松了口气,刚想跨出脚,她的右手突然向我胸前伸来,等我往下看时,她的整只手已经没入我的胸膛,还没等我惊呼出来,她的手拉着我的心脏出来了。那鲜红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还拽着血管连着其它器官。她转瞬又把心脏送回我身体,将手抽了回去。我惊得差一点晕厥,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再回神看时,胸前衣服上一点裂缝和血丝都没有,浑身竟也没有一丝痛楚。
“只有他的一魂一魄,造出的人却是五脏俱全,除了心智有些不全之外,其它的倒还说得过去,胆大,倔强。”她在一边自言自语。
“姐姐,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虽然你本领高强,但我是个凡人惊不起你这样吓的。”我终于回过神来,她这样的以大欺小,比本郡主还会捉弄人,确实有点过分。
“我看你这小东西胆子大得很,怎会被吓死?”她冷笑了一下。
“姐姐现在确定了要找的人是我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你到现在还存着侥幸心啊?那你可真的要失望了。我的人日日夜夜伏在安城王府,无奈你有玉佩护身无法靠近你,昨日你的玉佩送进皇宫,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为了把你请到我这香阙宫,我可谓是煞费苦心。”她眯着眼看着我,眼中竟充满了敌意和愤恨。
我的心一紧,她找的人可真是我,那她找我是所谓何事呢?难道是我上辈子欠她钱未还她追债追到这里来了?她竟然还知道我玉佩的事,看来我今日定是遇到了我命中的煞星,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对我爹娘怎样,想到这我心中开始焦灼不安。
“那你为何要掠我来此?我和你有何渊源?你预备将我如何?”我不甘示弱地瞪着她眯起的凤眼,小拳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一张脸由于激动而涨得通红。
她大约是诧异于我的这副表情,又或许是不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顿了一会儿才轻蔑的一笑,转身离开,回到了她的雕花大椅上,神情变得有些哀怨,口中又开始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无需知道这些,想必他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既然不想让你知道,为何又念念不忘?梓林,是你逼我。。。”话音刚落,她的目光由哀怨变得凶狠,手一扬一道银光顺着她的衣袖似把利剑般向我袭来,我暗道一声不好,面部已经感觉到一股阴冷的空气直逼而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见一把折扇横空挡在我面前,那一道直奔我而来的银光也消失不见了。
“素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徒儿!”一声呵斥声传来,我侧过脸,发现一暗纹白衣男子飘然而至。我定睛一瞧,惊喜地扑上前去,嘴里喊着:“先生,先生,盈盈以为再也见不到先生了。”说着,心中更觉委屈,眼泪稀里哗啦流了满面。他俯下身,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掏出绢布将我满脸的泪花拭干,并未说什么,但我已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安全的,抱着他的腿回头看那素馨。
那素馨已是惊得花容失色,颤巍巍地从椅子上下来,凤眼圆睁,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不是在通灵山。。。这,怎么可能?”她稍定片刻后,突然挥手带动衣袖,口中不知念的什么词。我只见一道灵光闪过,接着就听到她的一阵怒骂声:“龙伢子!你活得不耐烦了,竟敢用易容术戏弄本宫主!”
我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我抱着的男子并非我的先生白梓林,惊得立刻松开手。难怪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有些陌生,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是我熟悉的。
面前的男子看上去和先生年纪相仿,生得几分妖媚,似睨非睨的清波流转不定,被素馨识穿之后,尴尬地看看我,然后转过脸嬉皮笑脸地说道:“素馨姐姐别生气啊,伢子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姐姐好眼力啊,竟能一眼看穿我是假冒的。”
素馨哼了一声道:“你就算再修行上一万年,你的神韵也抵不了白梓林的十分之一。。。”
“是是是,除了白梓林,谁还入得了姐姐的法眼?!”
“你不在你的东海龙宫好好待着,又跑来我这香阙宫做什么?还敢坏我的好事!”
“幸亏我来得及时,才没让姐姐酿成大错啊!”
“花言巧语,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这可完全是为了姐姐好啊,你杀她就像碾死只蚂蚁般易如反掌,但你若杀了她,不怕白梓林将你这香阙宫踏平吗?别说你不怕他,就你刚才那副花容失色的模样告诉我,你依然怕他,而且怕得紧。你别以为你在这里杀她神不知鬼不觉,以白梓林今日的修为和通灵山的势力早晚能查出真凶。再说了,你把她杀了又如何?白梓林能回心转意爱上你吗?”
这番话似乎道中了素馨的心事,她的眼变得迷离又空洞,喃喃道:“如今他是仙,我是魔,对他我早已没有什么念想,大不了我赔他一命。”
龙伢子看似无奈地摇摇头,不解道:“为何你们女人要如此行事?杀人有很多种方法,为何要用最蠢的那一种,搞到两败俱伤?再说了,”龙伢子弯下腰又打量了我一番,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两眼警觉地直视他,知道他虽然刚刚救了我一命,但显然这人不是什么善类。龙伢子看了我一会儿继续道:“这小丫头虽说是个凡物,但生得还算清秀,若就这样被你一掌劈死岂不可惜了。。。”大约是感觉到了素馨憎恨反感的目光,他又改口道:“毕竟是个凡胎肉骨,这风华可及不上姐姐的万分之一。”
“少油腔滑调耍嘴皮子,快说你有什么好的计策?”素馨像是快失去耐心般一皱柳叶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龙伢子凑到她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声,我竖起两耳却一丝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素馨听完他的话,腾地一下站起身,怒道:“难道还要我等这么久?”
龙伢子轻笑一声:“姐姐都已经等了两百年,也不差再等上几年光景,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看好戏了,岂不痛快?你听我一句劝,赶紧把这小丫头毫发无伤地送回去,千万别让白梓林知道你已发现她的踪迹。”
素馨在他面前转悠了一番,似乎在寻思他的话是不是有道理,突然眼色一冷道:“莫不是你想救她?”
龙伢子苦笑着说:“姐姐快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会有那好心肠吗?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了,你还不快点,白梓林随时会觉察到的。”
素馨愤愤然飘至我跟前,用手指顶起我的下巴,恶狠狠盯了片刻,冷笑道:“今日就姑且留下你的小命,他日你若是再敢生事端,就怨不得我了。”说罢衣袖一挥,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安城王府中我寝殿的大床上,阿紫,爹爹,娘亲在我床边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旁边还有几个丫鬟面色凝重地伺候着。我的头有些昏沉,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但却完全不记得梦中的内容。屋里的人见我醒来一个个惊喜交加,娘亲摸着我的额头,无限爱怜地问:“盈盈,我的儿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这一整天都是怎么回事啊?是中了什么邪啊,叫你不醒,身上一丝气息都没有,请了几个郎中都说你已经去了,你可把为娘吓死了。。。”
“娘,”我在阿紫的帮忙下坐了起来:“别担心,我刚刚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已经子时了,你看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都洒入屋内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郡主该饿了吧,阿紫去取些吃的来。”阿紫欢快地说道。
“月圆了,中元节都过了。”我却没有搭理阿紫的话,呆呆望着窗外的圆月,黯然道:“先生是月初走的,半个多月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先生不会为我在陆侯爷府上的恶作剧还在生气吧?他不会对我失望了不要我了吧?可是盈盈很乖,这么听先生的话,半点都没有偷懒啊。
“兴许过两天就回来了。”娘亲安慰道:“乖,你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上一觉,今晚,娘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爹爹听娘亲这样说,有些顾虑:“夫人,你马上要临盆了,你的身子?”
“无妨。”娘亲摆摆手:“今晚就让我守着盈盈吧,要不然,我哪里放心得下啊?”
看娘亲执着的样子,父亲也没再说什么,吩咐几个贴身侍奉的丫鬟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用过膳后,娘亲便搂着我,给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哄我入睡。娘亲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自从她有了身孕,我便一直独自和阿紫住在一个寝殿内。我依偎在娘亲的怀抱中,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故事,暂时忘却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