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凌垚被丢在满是冰块的浴缸里泡过之后，在床上昏睡了两晚，反反复复的高热。此刻突然清醒了，看着外窗的雨顺着窗玻璃流下砸在窗台上，把窗帘都浸湿了，无力的起床把窗户关了，窗口的风很大，湿冷的雨点吹到脸上竟格外清凉舒适。
    假期到一半猝不及防就降温了，他幽灵般摸黑飘到客厅里，在沙发缝里寻到了手机，又从插座上拔了充电器，回到床上冷的缩起身子。
    手机上很多未接来电是庄静闲打来的，还有未读的信息也是庄静闲发的。
    庄静闲说他快回来了要不要带什么礼物。
    庄静闲又说山里信号不好消息老是发不出去。
    庄静闲说新发色很好看显得活泼了。
    庄静闲说怎么这两天突然没了音讯是不是背着他去跟庄至焕玩了。
    庄静闲说了好多好多，凌垚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一条条读下去……
    最后一条，是一条语音消息，低沉温柔，庄静闲说：“我想你了。”
    “啊啊啊呜呜呜！！”凌垚读到最后那四个字终于哭出来，抱着瘦弱冰冷的膝盖放声嘶喊，背脊也因为用力抽噎剧烈的起伏着。满是咸涩泪水的脸深深的埋进了双膝里，呜咽的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低，最后只剩细微的啜泣。
    一切都回归平静时，凌垚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窗口，发了一个问号，问号发出去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聊天窗口显示的备注“魔女杜筱筱”。
    那些耻辱都是真的，不是梦。
    凌垚恨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真切，他的灵魂飘在半空，看见他的肉体在药物的作用下笑的不知廉耻。
    他不想，他不愿意，他挣扎他吼叫，他愤怒他恐惧，最后被药物刺激着大脑神经，兴奋异常，他不要，他的灵魂是拒绝的，可那张满是愉悦笑容的脸分明就是他。
    他又开始自我催眠，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再睡一会儿，睡着了醒来就能看见庄静闲了。
    天色微白，庄静闲收到凌垚发的消息，他说他前两天病了。
    庄静闲看着窗的雨噼里啪啦大得吓人，心想不是要刮台风吧，看来这雨不下到中午是不会停了。庄静闲打电话过去，听筒里是凌垚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过后浓厚的鼻音。
    庄静闲怨怪他：“好些了吗，怎么我一走就感冒了，真不让人省心。”
    语气却是极度温柔的。
    凌垚说：“你半夜才到家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庄静闲说：“两天没有你的消息，一直睡不好，加上又下雨把我吵醒了。”末了又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凌垚又哭了，努力压抑着却也止不住的哭，哭得停不下来，使劲咬着手腕，嗓子憋岔了气，又累又疼。
    庄静闲慌得差点从窗口跳下去：“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是不是发烧了，别哭，我马上来！”
    庄静闲把电话夹在耳朵边，一边下床穿衣服，一边去客厅找药箱。撑了伞就往雨里冲。
    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后，庄静闲拎着药箱出现在了凌垚家门口，凌垚红肿着只剩一条缝的眼开了门，庄静闲一只手就把他揽了过去，心疼的揉搓着他的头发：“别怕，我来了。”
    凌垚整个人像是融化的冰淇淋，软软的一团缩在庄静闲怀里，那双哭肿的眼睛又不住的流泪。
    泪水淌进庄静闲脖子里，令他心里一阵绞着疼，不停的吻着他的头发，问他：“你怎么了？”
    凌垚哑着嗓子，带着哽咽的声音，颤抖着艰难的开口：“你怎么才来……”
    庄静闲把他搂得更紧了，心疼的抚摸着他瘦瘠的背部：“对不起，我以后走哪都带着你，好不好？”
    凌垚又恐惧又安心，死死的抱住庄静闲，生怕他一松手这人又不见了。
    入室的门敞开着，两人就站在门口的玄关处紧紧的拥抱了好久好久，抱到凌垚没力气了累了，最后被庄静闲横抱起来进了房间放在沙发上。
    庄静闲给他量了体温，没有在发烧，又摸了他的手还有脸颊，都是冰冷的，开始责怪他穿的单薄。
    第一次庄静闲拎着他的药箱上门，也是像现在这样，两人坐在相同的位置，一个坐正面一个坐侧面，中间是沙发的转角。只是庄静闲的心境变了，眼神也变了。曾经凌垚手腕和膝盖磕破了皮，血水渗出来火辣辣的疼，疼得凌垚飙泪，他也只是出于善意冷静的帮他处理了伤口。现如今，凌垚好端端的坐在自己跟前，那双哭过的眼睛就让他狠狠地难过起来，拿着冰袋小心翼翼的给他敷着。
    凌垚从庄静闲手里取过冰袋：“我自己敷吧，你鞋子都湿了，鞋柜里有新买的棉拖鞋，你换一双吧。”
    凌垚不肯说自己为什么把眼睛都哭肿了，只说是前两日发烧睡多了眼睛肿，刚才哭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病死了也没人知道，庄静闲突然打电话来就委屈得想撒个娇，没哭得多厉害。倒把庄静闲吓的够呛。
    庄静闲换了拖鞋就去厨房翻箱倒柜的忙活起来，锅在炉子上烤着，庄静闲走出来说凌垚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熬白粥了。
    凌垚缩在沙发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冰袋，整张脸无力的耷在冰袋上。庄静闲摘了他手里的冰袋扔在茶几上，坐下来从身后拥着他：“发什么呆呢？”
    凌垚顺势靠在庄静闲怀里，脑袋轻轻的搁在他肩上：“你再说一遍那句话吧。”
    “哪句？”庄静闲没有头绪。
    “你给我发信息的最后一句。”
    庄静闲掏出手机把凌垚圈在怀里翻看聊天记录，最后一句是“我想你了”。
    也许那是庄静闲发自真心对凌垚说过的最肉麻的情话了，见不到对方的面，好多话总是能轻易说出口，可那个人就活活生在他眼前，在他怀里，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我说了这句话你会开心一些吗？”
    庄静闲从进门开始就觉得凌垚不对劲，不像是感冒病愈的后遗症，倒像是真的遇到难事不开心，他又极力否认，只好当做是自己多想了。
    庄静闲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丝绸袋子放到凌垚手里：“打开看看。”
    一串紫檀木手串从袋子里取出，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就萦绕在鼻尖，珠子圆润细腻，透着微弱的紫黑色光芒。
    庄静闲把手串戴在凌垚手腕上，大小也合适，凌垚的手腕又细又白，跟珠子的颜色很衬搭。
    “喜欢吗？我在甘霖寺山脚下买的，红绳穿的，我想着你不是本命年吗，送个东西给你图个好意头。”
    庄静闲的手心里攥着那只戴珠子的手，一边说他一看到那珠子就觉得很衬凌垚，想着买给他他会不会欣喜，想着赶快赶回来，想快点见他，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是想念，他贴在凌垚耳边说：“我想你了。”
    凌垚回过身扑在庄静闲怀里，紧紧搂住庄静闲的腰：“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抛下我好吗？”
    这孩子也太可爱太容易满足了，只是一串珠子就要跟他长相厮守了，庄静闲笑着一把抱起他就往厨房走：“锅扑了。”
    凌垚被放在厨房的台子上，两条腿在空中晃着，一只手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珠子，一边斜着脑袋看庄静闲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着。
    “还有一会儿才能熟，还得再等等。”庄静闲说着回过身双手撑在台子上，把那人围在自己手臂圈起来的环里，弯下身子看台子上坐着的人，歪着头在那人的唇上亲一口：“笑笑。”
    凌垚抿着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怎么还作弊呢，笑得好假。”庄静闲又亲了一口。
    凌垚又是抿着嘴扯着嘴角淡淡的笑。
    “我想你。”庄静闲的吻再一次落到凌垚的唇上。
    “分开的这几天我好想你。”庄静闲每说一句就在凌垚嘴上亲一口。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去山上的木屋里看雪，我带你去骑马。”
    “我真的好想你，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庄静闲每亲一口凌垚笑一下，亲到后来两个人的嘴唇缠绕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台子上的人才露出了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庄静闲那颗悬吊吊的心也终于落下。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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