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王圣：危难时我呼唤着你（第一部分）
    小圣接到言严气急败坏的电话，心彻底乱了。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恐怕不会错，那就是皮特企图Sexuslassault（侵犯）自己的小伙伴，而他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哥哥”。小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从言严又气又急的电话里，小圣基本能确定，这件事不会无中生有。
    来不及多想，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言严，弄清事情的起因，安抚言严的情绪，不要让事态扩大。言严此刻就是颗炸弹，按他的魔鬼脾气，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炸了。
    小圣毫无目标，找了好多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急，不会这么没思路没条理。当脚步越发沉重，脚底板都开始发烫了，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念头，一味着急的情绪才有点缓和下来。
    三个人之间的事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以他的人生阅历无法解答。他甚至不能厘清这里头的因果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造成今天的局面？是因为哪件事处理不当，才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到今天，一切都乱了，而且越来越乱。
    事情往往是由于不断叠加，到后来就面目全非了；恩怨情仇，就像绞在车轱辘里的钢丝，越绞越紧，越绞越紧，再也别想撕扯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于正常人生来说，其实就是句废话。谁要是有这预见力，天下就没有糟心事了。做人要是这么理智，不是神仙也是妖怪。
    然而，无论怎么说，小圣对“当初”还是有懊悔的。坐在路边，口干体乏，这种懊悔的情绪在慢慢涨潮——
    不是为学校打架的事。学校那会儿，“白捍”的人如此欺负同学欺负他，以他的个性，做不到一忍再忍，这个出头椽子早晚是要当的；
    也不是为收留了言严。以他的善良，同学落难了，言严像乞丐一样都坐到他家门口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即便有再大的仇，也做不到让一个落难少爷露宿在自家小木屋的廊檐下。
    这些事，小圣做得并不懊悔，甚至……他甚至不懊悔为了言严而陷入“暗生意”的泥潭，蒙受了一双双糙皮的手蹂躏他人格，蛀蚀他的心灵——这些事的发生都是他主宰不了的。人生的坎能跨过去，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值得追悔。他唯一懊悔的是，当言严从背后抱住他时，他没有能够摁住心底的燥热，竟然像个糙爷们一样，丧失理智且霸道粗鲁地要了言严这株有毒的花。客观看，在这件事上，他释放了许多错误信息……这是小圣最懊悔的一件事。之后，两个人不止一次重蹈覆辙，偷欢取乐，把一次偶发的错误变为一桩既定的事实。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此刻，当耳边再次出现言严愤怒的呼喊，小圣觉得仿佛是从摩天楼顶上嗡嗡的压下来，不觉心惊胆战——倘若，言严的话是对的，所有的糟事烂事都是因我王圣而起，那么，无论今天言严和皮特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与自己有脱不掉的干系。
    佛系少年心里壅满了悲哀。
    王圣从街边站起身，燥热的体感重又出现。他想，与其这么掐头苍蝇似的满街乱转，转到脚脖子抽筋，不如再试试给言严电话。之前他打了无数次，言严始终没有接听。
    ……他对皮特没有把握。自从那个骚叽叽的瀚躺到公寓的床上，他误打误撞亲眼目睹了这一污事之后，就意识到皮特哥哥对欲望不设底线。之后，他拿到了三张所谓“证据”照，上面记录下的实战现场，让他坐实了这一想法——如果皮特哥哥不是很看轻这些，压根不把这当事儿，就不会在车库里叫人抓住把柄。就凭这个，小圣相信皮特哥哥完全有可能做出出乎任何人意料的举动。所以，小圣打定主意，找到言严后，不向他讨要事情的真伪，更不会一味指责他污蔑皮特。他只是希望从言严嘴里听到一个理由，“他喝醉了”，抑或“他一身酒气”。这样，他也就比较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其余，等有了原谅的理由再说。
    终于有人接听电话——
    “……他就是个王八蛋！”电话里，言严什么也没说就爆粗口。
    小圣心一凛，但努力保持冷静：“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的皮特就是个人渣——”
    “言严，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如果……皮特真欺负了你，我……我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个屁啊？我要杀了他，Jason你信不信，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别说疯话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必须见你。”
    言严默了会儿，似乎冷静了些，说：“那好，你过来，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你在哪？”
    “塑身馆。”
    “哪家？”没等言严回答，小圣立马意识到多余问，还有哪家，一定在瀚那里，于是赶紧说：“我马上过去——”
    小圣犯的最大错误是没有先联系一下皮特。也许他觉得，到这份上，很难面对皮特哥哥。他几乎相信皮特是干了浑事，否则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单独约见言严，事前事后都装得没事儿人似的？
    小圣匆匆来到塑身馆，那里已经没什么人。下了班来撸铁的那些壮男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圣喊了两声“言严”，没人应答。回声过后，偌大的场地一片死寂。
    “哐——”侧门那儿突然亮起一盏大灯，让人眼花。远远地，一个肌肉男站在那儿，不出声，一脸肃杀地盯着小圣。
    言严准是在那儿了，小圣想。似乎不只是他一个，应该还有其他人，他的同僚，狐朋狗友什么。
    小圣见肌男示意跟他走，没多想，跟上了他的脚步。
    穿过侧门，就是小圣和瀚抢夺照片的那个通道。挑空的空间连接13A和13B两层，显得特别高也特别空旷，连空气都是凉飕飕的。天黑了，向街的玻璃上，英语广告看得不如白天清楚。玻璃反射出室内的灯光，昏暗而冷冽。小圣加入这家塑身馆时间也不短了，加上这次，也只是第二次进到这地方。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地方很隐蔽，像个地下据点，虽然它位居大厦的13层，在城市的云端。
    言严用目光迎候他，眼神好冷，本来脸就白，此时愈发白得如同一张纸，眼眶却是红红的，像画了烟熏妆，更像一只嗜血的小狼崽。他身边确实还有人，一边是瀚，照例是紧身恤、卫裤，私教的标配装束，显得身型强悍。另一边两个男生小圣不认识，看上去也都很壮实。加上先前引路的肌男，他们一共是五个人。
    看到这阵仗，小圣自然有些发怵，他站在离言严五米远的地方，对言严说：“我们的误会越来越深了，如果——”
    “没有误会啊！”没等小圣说完，言严就炸了，“我顶讨厌听什么‘误会’啊，‘解决问题’啊，真骚气，听到这些我都起鸡皮疙瘩。哪一件是误会？你倒说说……靠你我瞎扯淡，能解决问题？做梦吧！”
    “为什么？”小圣痛彻心扉地说，“我们俩在一个屋檐下处了这么久，怎么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言严，我真的不明白！”事到如今，小圣真正觉得口拙，他不知从哪里说起，哪件事是核心，哪个梗是关键，哪句话能起到因势利导打开心锁的作用？
    “我没告诉过你吗？”言严说。“我不止一次警告你，让那人渣从我们中间滚蛋，你就是不听，还串通他来污我……你不是人Jason！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在一个屋檐下处了那么久’？现在煽情还有用吗？”言严声音哽咽。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
    “别他妈的再装了！我就讨厌你装无辜的样子，特别恶行，你别再恶心人了行不行啊？！”
    言严的咆哮再次让小圣震惊。本来他有许多道理要跟他讲，他想跟他说，皮特哥哥不是渣男，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发生今天的事，一定有其他原因；他也想告诉言严，你可以喜欢一个人，甚至爱上一个人，但必须接受被拒绝的事实。凡事不可强求，何况是感情；他想用今天的机会，让言严明白，自己和皮特之间的情感，也可以说是奇缘，旁人无法理解，走到今天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任什么力量都不能毁坏它。他想让言严死心，更想让言严原谅他过去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在来的路上，小圣把这些默念了无数遍，他想，只要言严心怀恻隐温柔尚存，一定能被感动到，至少不会无动于衷。可是眼下，他什么都说不了，言严的情绪是那么暴躁，那么极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小圣心里苦不堪言……他看见言严身后的肌男慢慢向他围拢，伸手逗着他下巴说：“——小奶狗，没想到居然腹黑。”
    “——长得好看也不能到处找狗粮啊。”
    小圣看不明白肌男们的表情是挑衅还是奚落，但能预感到危险正在迫近：
    “别碰我！”他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