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王圣:仇恨也是会丢失的(第三部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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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王圣:仇恨也是会丢失的(第三部分)
    “白捍”的人果然在第二天去警局表示愿意和解,并签署了免于追究的文件。警方把小圣找去,说你弟弟不会坐牢了,你钱准备得怎么样?要是准备好了,就可以把你弟弟领走。警官说出的数字,让小圣倒抽一口冷气。
    损毁的车辆有保险,非保部分的赔偿并不多,但是言严的行为毕竟扰乱了公序,这一笔罚款占了大头。这就是新加坡的法律,危及公序良俗,罚得你痛。你要穷,没钱,鞭子抽屁股,也要让你铭记终生再不敢犯。言严当然不能受“鞭刑”,他那娇嫩的屁股一鞭子都挨不起。
    又是钱!小圣苦恼万分。
    家明哥那里的钱还没还,再去借显然开不了口。求继父帮助,小圣实实是不愿意。但是,那笔钱晚筹到一天,言严就要在里头多呆一天,谁知道二十四小时里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小圣想,别说是一天,哪怕是早出来一小时,对言严来说也是好的。
    硬着头皮,小圣找去继父的“迪克蓝”,除此,他还有什么良策?
    继父听小圣说明来意,连哼都不哼一声,只顾擦一堆刚洗净的玻璃杯,把小圣晾一边。
    一时间,小圣不知道该知难而退,还是要跟继父再磨一磨。
    酒吧里的“烟熏妆”青年见小圣囧囧地站在那里,好意劝慰:“这么大一笔钱,跟你爹哋要,总要说个理由。即使是闯祸了,也要认个错,求得爹哋原谅——”
    “不是的——”小圣急着申辩。“我是帮人……我会还的。”
    吧台里不哼不哈的继父气不打一处来:“帮人?拿钱帮人?你有没有脑仁啊?这年头还有拿钱帮人的?还不如说你要跟我拿钱打水漂玩呢!”
    小圣刚要说原委,又被继父抢白:“我哪来这么多活钱,就是有,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呢。你不会要我把这地方抵卖了给你做人情吧?”
    小圣知道,继父所谓“养那么多人”,是指成天守在酒吧的那些年轻人,包括那个几乎每次都看见的“烟熏妆”,他们靠酒吧谋生,也为酒吧挣钱,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迪克蓝”的“员工”。生意不好时,继父就得在他们身上砸钱。
    更让继父不忿的是,小圣居然说“会还”,“轻飘飘——”继父敲击着吧台说。“说大话牙都不酸!从你妈咪开始就穷的叮当响,这么大一笔钱,居然说‘会还’,见鬼诶,你拿什么还?!”
    小圣觉得好屈辱,平白无故把妈咪也咒了……念在继父对自己有恩,小圣不愿意顶撞他。
    “烟熏妆”出面和事,说老板你让我弟弟在这里帮工好了,这么俊俏的一张脸,这么惹火的身型,闲着也是闲着。他说我看好我弟弟,赚大钱的料,天赐的钱罐子。“挣了钱先还你爹哋。依我看不出一年,就能把这笔钱平了。老板,一年后,你就坐着等我弟弟挣大钱孝敬你吧。”
    他这么一说,继父居然默了。脸沉着,若有所思。之后又突然说:“我唔知雷刚咩(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早说过,我的生意不要他插手,我也不‘指意’他为我挣钱。滚滚滚,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来搅衰我好不好嘛败家子——”继父一急,潮汕话稀里哗啦全就流出来。
    ……从“迪克蓝”出来,小圣一脸茫然。继父也许说得对,我有什么能力帮人?拿什么去发善心?一无所有,还以为自己能上天……小圣打算往回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他想,我怎么去面对言严,怎么跟他交待?难不成就对他说,我没办法救你,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废柴就是废柴。你指望我,就跟你轰杀豪车时一样,属于脑子进水了……你就在里头呆着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这话绝对说不出口。
    小圣一屁股坐在路边,好落寞,好颓丧,好心痛。
    水泥路面晒得有点烫,当他感觉有点坐不住时,决心再去家明哥那里试一试。
    “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白家明洗过手,从小弟手里接过毛巾反复擦拭。他现在的派头跟当时做小圣家房客时不可同日而语。
    “按理说,你跟我开口,我是不可回绝的。可是,弟弟,这回我要是把钱借给你,就是害你了……哪有前账不清又举新债的?债压债是要压死人的。到时候就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事了。你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哪有什么墙好拆?”
    “——哥哥当时开这家店时,是做了精算后才跟银行贷款的,我清楚‘雅郎’不出三个月就能赚钱,一年内准保把贷款还了,要没这个底,我哪敢啊?!”
    白家明坐到椅子扶手上,拦着小圣,摸着他的脸。“……看看,胡子都急出来了……你继父真的好狠心诶,看你把日子过成这样,也不管你。你看我们‘雅郎’的孩子,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我待他们不知道有多好,没有哪个缺钱花的,即使有人临时手头转不开,我也敢借给他们,因为他们能挣呀,能挣我就敢借。弟弟你千万别怪哥哥,哥哥全是为你好……”
    “我懂了——”小圣从家明哥胳膊里挣出来,诺诺地说:“我再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哥哥是担心你,债欠的太多,到头来要‘挂腊鸭’!”
    小圣刚走出“雅郎”,便接到“烟熏妆”打来手机,说你爹哋终于想明白了,只要你同意到店里来做,就答应借一部分钱给你。“烟熏妆”说,我好不容易说服你爹哋,你可别为刚才的事赌气啊!
    小圣听着,觉得心好痛……好歹自己都管他叫爹哋诶!真的忍心我为了钱……
    他默了片刻,对“烟熏妆”说:“不用了,替我谢谢我爹哋。拜托哥哥了。”
    这一刻,小圣突然就有了某种坚定,他转身回到“雅郎”,对白家明说:“家明哥,我在‘雅郎’做,你把借钱给我!”
    白家明对小圣去而复返毫不惊讶,听了小圣的决定,脸上露出一丝得胜的微笑。
    言严从拘押室出来时,让小圣陡然一惊。也就过去几十个小时,言严已然消瘦了许多,眼窝好深,嘴唇上都冒出了胡茬来。他看着乱发遮挡住半只眼睛的言严,轻轻说了句:“没事了,跟我回家吧”。
    对于这次释放,言严似乎并没有显得很激动,他拥抱了小圣,在他耳边说:“大神!”
    出了警局,小圣觉得好饿,这才想起一天都没好好吃。他知道言严在里头也一定没什么吃的,于是把他带到一家简餐馆。小圣给言严要份日料乌冬面,自己则要了烧鹅饭。如果不是因为言严这样的富家子弟,小圣连这样的简餐馆都是不进的。只在排档买吃的。
    餐食上来,言严对着好大好有料的一碗乌冬面,居然哭起来,不出声的那种,光是刷刷地流起眼泪。
    小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伤感起来,是因为简单的餐食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富绰生活?还是因为连日的焦虑惊惶,突然没事了,有一种特别想发泄的愿望?是想起爹哋妈咪如今不知逃在哪里,生死未卜?还是看到白色的袖口好脏好黑,不忍卒睹,不禁为自己的落魄而伤心油然?不知道。小圣想,这个眼泪,在当时放出来的时候流还合理,此刻这么刷刷地流个不停,很莫名诶,也很让人抓狂。
    小圣不屑搭理他,兀自吃完,在餐馆外等,一边汲着一瓶冰水。
    后来,言严吃完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家去,一路无语。
    几天都没心思打理,家里好乱,小圣噼里啪啦整理着,动静好大。言严见小圣火气挺大的样子,不敢出声,乖乖地从旅行箱里取出一些衣服,准备一会儿换洗。言严的“装备”都很有逼格,鲜艳而时尚,都不是小圣能买得起的。
    小圣粗粗地把木屋整理完,去一边的冲浴房冲浴。冲浴房简陋而潮湿,必须把衣服脱在屋里,光着身子进去。好在这一切现在都没所谓了,两个男生,一间僻静的木屋,周边连邻居都没有,没什么避讳。
    ……好累……小圣往身上冲着水,只感到身心俱疲。几天来的变化,仿佛将他的人生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要弥合怕是很难了。今后在生命的裂缝中如何生存?一团昏黑,完全看不清……他将胶皮管挂起来,让凉水从头浇淋下来,他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即便有泪,也和凉水混为一体,浴遍全身,流入了排水道。
    他不知道言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言严在外头悉悉索索脱光自己,他也没有察觉。当言严用占满浴液的海绵替他擦背时,他依然闭着眼睛。这时候拍马屁还有用吗?小圣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至于有今天吗?但是他不想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一辈子都不想说这句话。这句话让他心痛。痛到不能自已时,他便想,一切都是命定。
    言严开始用海绵擦拭他紧实的腰,随后便是让水流形成转折和瀑流的臀——当小圣还在适应别人溜须拍马时,不期然,言严从身后猛地将他抱住……两个人在完全没有预感的瞬间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言严的一抱是那么使劲,那么情感喷薄,然而小圣仿佛并没有太大的震荡,或许……被惊得石化。
    能感觉到,腿股处紧贴着的,是他曾经在浴房外窥到的那番动人的美丽。这件事,对于如今的小圣来说,已经不需要避讳。迟早的事。当他承诺做“雅郎”的“员工”,并从白家明手里接过一页潦薄的支票时,这个禁忌,无形中已被彻底打破。这就是他今后的人生。将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零件化为货币,作等价交换,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说,对此还有什么惊悸、厌恶的话,那就是对金钱的惊悸和厌恶,而金钱在时时逼迫着你,你和它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你厌恶它,就是厌恶人生。
    小圣蓦地转身,捧住言严的脸一阵狂吻。他不知道这是爱还是恨,是爆发还是报复?有一瞬,他只觉得自己是掐紧了仇人的喉管,准备与他同归于尽一起赴死……
    霸道的强吻很快带来相向的热烈,所有的能量都在此刻迸发出来,仿佛体内的小宇宙在爆炸。
    先前,家明哥还问他,你懂不懂?要不要找个“红牌”哥哥给你开开窍?此刻,小圣觉得,有什么懂不懂?一切皆为天然。在你踏入人世前,上帝早把爱恨情仇植入你的骨髓,融入你的血液,成为你随时可以引爆的潜能。
    小圣一边吻着,一边本能地去抓自己的身下物,让他惊讶的是,不仅初尝热吻让自己觉得特别棒,一下子就能找到蚀骨的感觉,其他反应也非常及时,不打招呼就来。难道我一直都是喜欢言严的?小圣惊了。这怎么可能?!他害得我有多苦,初级学院的三年,如今的一身债务,都是拜他所赐。可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答应他留下?为什么给他洗衣?为什么怕他饿着?为什么要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他睡?为什么甘心一次次为他举债?到底是心骗了我,还是我骗了心?
    小圣发现言严也是一杆硬器直抵他小腹。虽然,此刻他没有低头去看,但知道自己已经捕获了它,而它也在希冀着情感的滋润。小圣想,不能犹豫,犹豫的结果,往往是丧失勇气……
    冲浴房四周都是瓦楞板,没有一面是牢靠的,稍一动,地动山摇。只有门框还结实。小圣把言严反摁在门框上,让他用双臂作为支力。谁也没有教会他,不需要“红牌”哥哥的开导,他一次就成功了……像一把剑插入温热的大地。
    ……
    “床是有点小诶,”小圣嘀咕着,继而惴惴地问:“刚才……有没有弄痛你啊?”
    言严对此不作答,侧过小脸,萌宠的眼神。
    这天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倒没觉挤,只是压着两个有份量的男生,床显得不大牢靠。
    有一刻,小圣沉默着,想起“进哥”的那句话,“他欠你太多”“怎么折腾他都不为过”,不觉心乱,他怕自己真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
    言严的一只手一直在小圣胸前游走,他觉得那个小点点特别有灵性,给点抚慰就骄傲。他对小圣说:“Jason,是不是你一直不信——”
    “什么?”
    “刚进初级学院时,我就喜欢你了?”
    “不信。”小圣微笑着说。
    “现在我也觉得那不是喜欢。”
    “嗯?”
    “是……”言严羞涩一笑,吐出惊天动地的一个字:“爱。”
    小圣内心好抓狂,但这个晚上,他不想去咀嚼这句话的真伪。他轻轻吻着言严的眼睛,一口又一口,吻得他无法睁开。言严此刻的乖,完全颠覆了小圣先前对他的印象。
    突然,言严睁开眼,流露出既天真又惊惶眼神:“不是我把它弄大的。”
    “你赖!”小圣去胳肢言严……床吱吱纽纽地响,仿佛立马就要塌的样子。两个人最不经事的基点,像磁铁一样,再次贴到一块……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小圣问了言严这样一个问题——
    小圣说,言严,你干吗要参加“白捍”啊?
    

    作者闲话:

    本周再次回归“都市小说周推荐榜”,朋友,为我加油!我不会辜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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