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岐边疆。
    “非梧，颜大人来信，说宫中的内奸已经找到，是大王子段启泽。然后段启泽发动赤翎军叛乱，王城现在岌岌可危。”沈凌说着，钟离渊却见他面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钟离渊问。他知道沈凌一定隐瞒了什么。
    “王上为了确保王城的安全，就将五公主嫁去青恒国，与他们和亲，他们派了兵力支援颜和姜将军。”沈凌虽然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但钟离渊能看中他眸中深藏的阴郁。
    还未等钟离渊再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沈凌自己先开了口：“我没事，这也是逼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钟离渊明白自己无法说出更多的言语来安慰他，只能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可是一想到自己所爱之人嫁给了别人，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最后看她一眼，看她穿着火红嫁衣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地悲伤。
    他还没来得及走出悲伤，就被一个士兵打断了：“报——将军，西野国从东面出兵了！”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本将军迎战！”钟离渊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杀人如麻的威风将军。此时就算是段久沉也不敢相信这个人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钟离渊。
    夏季，正是多风多雨的季节。
    乌云沉沉地压向地平线，好似随时会破一个大口子，雨水倾泻而下。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军营的帐篷上，钟离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实在睡不着，便披上外衣出了帐篷。
    雨淅淅沥沥落在他身上，白衣已然被浸湿，钟离渊却分毫未动。雨点从天心落下，他的眸子依旧如同寒潭一般毫无波澜。即使眼前有千军万马，他也无所畏惧。
    忽然，他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抹黑影，往放军粮的帐篷移去。他感觉不对，立刻冲进旁边沈凌的帐篷说：“好像有人来偷袭！”
    沈凌也并未入眠，一听见钟离渊的声音就以最快的速度穿衣穿鞋，顺便跑去其他帐篷通知人。
    钟离渊走到军营前，发现守夜的人已经被打晕，他终于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二话不说就往放军饷的帐篷奔去。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几个帐篷此时燃起了大火，火势旺盛到这么大的雨也浇不熄。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滚滚的雷声，钟离渊竟与那个黑衣人对视了！
    他借着火焰的光朝黑衣人的方向冲过去，黑衣人亦抱着必死的决心朝他冲过来。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在下一道闪电的光亮照射大地的时候，只剩钟离渊一个人还直直地站立着——黑衣人倒在了他的面前，鲜血染湿了他的鞋面。
    雨滴溅起的泥渍污染了他雪白的衣角，未来得及绾起的青丝披散在身后，却因为被雨水淋湿而黏在衣服上。
    等沈凌赶到的时候，雨水虽然扑灭了熊熊的火焰，军饷却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面前只剩下残败的帐篷，背对着他披头散发的钟离渊，以及一具血流成河的尸体。
    “非梧……”沈凌走到钟离渊身边为他撑起伞，看了看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钟离渊，说，“怪我们太大意了。”
    “不，怪我。我早该想到的。”钟离渊说，“我早该料到西野国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死士！”
    “这也不能怪你啊。”许明昊开口，“原来颜恪铭一直在我们身边给我们出谋划策，渐渐地我们自己就不考虑这些了，全都指望他。如今他不在，我们也没有考虑得更加周全。”
    “颜大人什么时候能来？”钟离渊转身问道。
    “如果连夜赶路的话，明日中午就能到了。”沈凌回答，“但军饷要五日之后才能送到。”
    “这五天，全军的人吃什么？”钟离渊仰头望向天空，像是在问上天，又像是在问自己。
    黑暗的夜空依旧下着冰冷的雨，像是在给他最无情的回答。
    这场大雨下了一夜，雨水砸在地上的声响令钟离渊夜不能寐。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雨竟然停了。一整日没有放晴的天空一碧如洗，那个热烈的太阳又回来重新灼烧着大地。
    明明才刚是早上，空气已经闷得令人透不过气。
    “现在该怎么办呢？没有军饷，就是再厉害的士兵也打不好仗啊。”许明昊眉头紧锁。
    “现在还剩多少粮食？”钟离渊镇静地问。
    “最多再支撑全军撑过今天。”沈凌也同样担忧着。
    不知西野会不会趁他们没有军饷的时候攻过来，这也是钟离渊最怕的事。
    可他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
    “快！就是这里！”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军营外面传来。
    钟离渊和沈凌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这声音好耳熟！
    他们俩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营地的门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了他们的眼帘——是莺莺！
    这个时候一袭粉衣的莺莺也看见了他们俩，兴奋地冲他俩招手：“嘿！钟离将军！沈副将！”
    “你怎么会来这里？”沈凌大声问。
    莺莺跳下了马车，一路小跑，跑到了他俩的身边，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好久不见啦！”
    钟离渊和沈凌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她身后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还有莺莺明显水灵多了的脸蛋，问：“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就说来话长啦。”莺莺完全不认生，一手牵起一个就往军营里拽，“等我喝口水吃饱了慢慢跟你们说。”
    看着莺莺狼吞虎咽的模样，钟离渊甚至怀疑她已经三年没吃过饭了。
    “我们的军饷昨夜被人烧了大半，你还来这里抢我们饭吃。”沈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娇憨模样，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给你们送粮食来了嘛。”莺莺忽然噎住了，连忙抓起水杯一饮而尽，又锤了几下胸口才好不容易顺过气。
    “就你这吃像，没噎死算你命大。”许明昊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是哪根葱？能不能向钟离将军学学，沉默是金！”莺莺撇了撇嘴。
    “你刚才说，你给我们送粮食是怎么回事？”沈凌抓住了重点，没有理会许明昊打的岔。
    “不然你以为我带来那一车车的是啥？金银珠宝吗？”莺莺翻了个白眼，“就算给你们，你们都饿死了还有命花么。”
    钟离渊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你怎么知道我们缺粮食？还知道我们军营在哪里？”
    莺莺得意起来，仰着小下巴环顾了一圈，确保在场的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才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事情要从钟离将军帮助北原剿匪开始说起。你们两个离开后，为了以后成为你们俩这样英勇的人，我就开始学习武功。我师父说我很有天赋，没过多久就出师了。之后我就回到了北原城郊的那座山上，并且占山为王……”
    “所以你就成了女土匪头子？”许明昊忍不住问道。
    莺莺想了想，点头：“差不多吧。”
    “啧。”许明昊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莺莺没有理他，接着说：“之后我就拥有了自己的一众小弟。当然我们只打劫那些像陈杰一样的坏人或者贪官污吏，来劫富济贫。因为北原离西野国很近，所以经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我对两位将军的景仰之情我的小弟都是一清二楚的。某一天他们去西野与苍岐交界处的一座山上打劫的时候，偷听到了几个西野士兵的对话，说是要烧了苍岐军的粮食，让你们没有退路。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妙，因为那段时间也一直有传言说苍岐快要和西野开战了，我就想着一定要帮你们。”
    “那你又如何得知我们的军营在哪？”钟离渊问。
    “咳，那你们就得先夸夸我了！”
    空气凝固了两秒。
    然后滔滔不绝的赞美冲莺莺砸来。
    “莺莺姑娘最可爱了！”“莺莺最美丽了！”“莺莺好聪明啊！”“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他们越说越夸张，直到莺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才停止。
    “好啦好啦！是我之后带着小弟又重新回到了那座山，绑架了那几个西野士兵，逼他们说出了你们军营的位置。不过可惜的是在让他们带路去他们军营的路上让他们给跑了。”莺莺惋惜地说，“之后我就回北原，让百姓们捐粮食和马车，立刻给你们送来了。还算及时。”
    “怪不得昨天晚上只有一个人来了。他们可能觉得你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件事，然后派一个人过来探探风声。”沈凌分析道。
    “谢谢你，莺莺。你帮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忙。”钟离渊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没什么啦。比起你们之前帮我们做的，我们能报答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莺莺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们得尽快撤离，这里已经暴露了。”沈凌说。
    “是啊。”钟离渊抬头望着干净的天空，颇为担忧地说，“接下来战争才真正地开始了。”

    作者闲话：

    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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