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凌默就变得有些奇怪，再次对苏辰陷入了冷淡状态，当然他也就从没给过苏辰什么好脸色。主要是他推说方圆回来了，就再没让苏辰去接过凌羽，这种刻意的回避也太过明显，苏辰心里隐隐能感觉得到，但是却说不清。
    苏辰一个人在家想得心神不宁，于是又冲动地把车开到了新湖小区。凌默家的灯往外泛着柔和的光晕，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胡乱地扯开领口的扣子，车内逐渐闷热的空气让他烦躁不已，原本明明就进展得还不错，现在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卡住了。这男人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如果像现在这么一味地试探下去，也未免太过被动了。
    就在这时，楼道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苏辰心头一动，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熟悉的面孔，女的是方圆，而男的正是凌默。他们并肩走着碎步，速度不紧不慢，彼此间的距离也刚刚好，尽管不愿承认，这画面还是让人觉得十分美好。
    “行了，你快上去吧。”方圆停下脚步，柔声说道。
    “你一个女人走夜路不安全，我再送你一阵。”尽管昏黄的路灯把凌默的表情照得有些模糊，苏辰却仍能感觉到他对方圆的体贴。
    “我出门就打的，你就别担心了，倒是小羽还在上面睡觉，你赶紧回去吧。”方圆笑着把他往里推了推，看似亲密无比。
    “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电话。”凌默还不忘吩咐道。
    “恩。”她朝凌默挥了挥手，然后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小区，热恋中的女人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散发出一股幸福的甜腻味。
    这情形蔓延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急剧扩散在苏辰心头，他的情绪立马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然后他推开车门大步走到了凌默跟前。
    凌默没想到苏辰会突然冒出来，他起先一愣，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表情淡漠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不冷不热的语气就仿佛面对的是个陌生人。
    “我顺路经过，就来看看你。”分明就是一派胡言，却被他说得一脸无害，搞得就跟个真的似得。
    顺路？凌默都有些无言以对，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谎话真亏他能说得出口，现在连撒个谎都能眼睛眨都不眨了，鬼知道他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苏辰住在金海湾，整个临川有谁不知道金海湾，那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金海湾不仅地处内环，里面的公寓更是奢华气派，而且还东面临海，绿化也是巧夺天工，简直就是一房难求，当然出入里面的自然也都是高干子弟或是富家公子。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能住进金海湾那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这里是新湖小区，已经算是外环了，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扯不到一块儿去的地方，说什么顺路，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呢，还是又在拿自己寻开心？明明只要不和他扯上关系，自己的生活就能再次步入正轨，可对方却偏偏要纠缠不休。
    凌默也懒得去拆穿他的小心思，他抬了一下眼皮说：“那现在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凌默待人一贯是这种风格，所以苏辰一时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因为有所察觉而突然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于是他继续厚着脸皮，笑眯眯地问：“我难得来一趟，你就不请我上去坐坐？”
    “你有事么？”凌默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现在只要面对这个人，自己的思绪就会莫名觉得烦乱，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陪他拉家常。
    “也没什么，就想找你聊聊。”苏辰一向自我为中心惯了，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就该绕着自己转，所以根本也考虑不到别人的情绪和难处。
    “你要有事，明天可以去局里找我。”凌默没理会他，只当他是无理取闹，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楼道里。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苏辰立在他身后问：“你选择方老师？”
    凌默觉得自己没义务去回答他，况且这些跟他也没关系，于是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又被吃了闭门羹，苏辰叹了口气，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穿过他的胸膛，竟感觉有股莫名的寒冷。他倚在车旁瞥了一眼车窗内，副驾上的那瓶89年的干红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被人遗弃了一般。
    “看来没有你上场的余地了。”他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楼道的灯已经熄灭了，只剩下烟头的火光还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苏辰仰头望着茫茫夜色，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也许是尼古丁的作用，使得他的思绪变得有些涣散起来。上回刚从王让那里得知了凌默的弱点，原以为大不了就把他灌醉，然后再趁机收了他，结果却完全失策了，现在搞得连人大门都进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边落满了零散的烟头，楼道的灯终于再次亮了起来，凌默又奇迹般地下了楼，这回是手里各拎着一个垃圾袋。
    他头一抬，正好迎上苏辰的目光，他略带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苏辰扔掉了手中的烟蒂，在脚下踩了踩，然后他望向凌默，眼眸在黑暗中闪动着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表情认真地说：“凌默，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对方沉默地把手里的袋子丢进了垃圾桶，又沉默地再次走进楼道里。
    苏辰眼巴巴地看着他越走越走，并不是不想拦住他，只是如果凌默不愿意，就算追上去也是自讨苦吃。也许是身后的视线实在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以至于他走到一半就被迫停了下来，凌默微微侧了侧头，最终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狭窄的楼道里传出了一声低微地叹息。
    顿了一秒，他才说：“你上来吧。”说这话时，他并没有回头，依旧迈着步伐继续往楼上走。
    听到凌默松了口，苏辰忍不住一阵狂喜，心脏激动得都差点没蹦出胸口，他忙从副驾上拿出那瓶红酒，快速跟上了楼。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就像得到了某种特权，苏辰连忙加快了步伐，生怕下一秒对方会突然反悔似得。
    一进门，他环视了一圈问：“小雨点睡了？”
    凌默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表情却不言而喻。
    “对了，这个可是我的私藏。”苏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红酒。
    “……我不懂品酒。”凌默直接拒绝道。
    苏辰就跟没听见似得，在厨房里找出了两只玻璃杯，随意得就像在自家一样。索性他明智，猜到凌默家没有开瓶器那玩样儿，所以提早开好了瓶盖。他拔掉橡木塞，把红酒分别倒满了两只杯子，然后又走出厨房，端到了凌默跟前。
    “你尝尝看，口感还不错。”其实苏辰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凌默根本滴酒不沾。
    “……”凌默站着没动，只是皱眉看着苏辰，那犀利的眼神就好像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似得。
    苏辰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忙移开了视线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酒里又没下毒。”
    其实细想想和这人认识也快半年了，一开始的经历确实让人很不愉快，但是随着彼此的日渐熟悉，凌默发现他也没那么惹人讨厌。所以如今早已和当初是两种心态，这种变化令他很不适应，以至于让他不懂该如何去面对苏辰。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灼热，苏辰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间的局促。他故作轻松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电视机旁，那个相框似乎无论看几次，依旧会觉得照片里的画面很美好。
    苏辰忍不住感慨道：“小雨点的妈妈确实很美。”
    凌默快速瞥过去一眼，目光闪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搭话。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喜欢她哪一点？”苏辰喃喃地问道，整个屋子一片静默无声，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这让苏辰有些不甘心，他继续问道：“能和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么？”
    因为想要更多的去了解凌默，所以才会在意她的存在，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对凌默那么重要过。即使她现在不在了，也依旧活在他们的世界里，仿佛从未消失过一般。
    “这与你无关。”对方的得寸进尺让凌默有些烦躁起来，他并不想去讨论这个问题，更不想被再次揭开伤疤。
    “不回答我啊？”苏辰回过头，耍着无赖威胁道：“你要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况且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凌默握紧了拳头，远远凝视着那照片里的笑脸，表情变得迷离起来。回忆如同胶卷般一帧帧地在脑海里闪过，他心口顿时一痛，眼底迅速裂出一道伤痕，他失神地说：“她很善良。”
    “善良？这世上善良的人太多了，就比如——”苏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故意试探地说：“我也是。”
    凌默的身体猛然一僵，眼中快速划过一丝诧异，他神色古怪地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苏辰那一脸固执的模样，几乎都达到了鱼死网破的程度，心中的躁郁感也随之越发强烈起来。
    “你还不明白么？”凌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十分头痛地说：“你们是不同的。”
    “我不明白！”苏辰焦躁地反驳道，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然后他一口喝掉了杯里所有的红酒，又顺手拿起了那个相框。
    “你究竟想怎么样？”凌默快步走到他跟前，下意识地想要夺回相框。
    连碰都不被允许么？苏辰的心脏瞬间凉了半截，这个女人大概永远会是他念念不忘的心结吧！
    手中的相框被一点一点地抽离，连同体内所有的情绪，一股苦楚猛然自喉咙涌了上来，苏辰直勾勾地盯着他，措不及防地说：“凌默，我喜欢你。”
    一字一句，坚定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