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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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崔婷忍不住问了句,看花错那样子分明就是很难受,而且这石子路,自己踩着都硌脚,刚才那种摔法,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呢。
花错掸了一下身上沾着的沙土,眉眼略弯,温和地笑了笑道:“真的没事。”
也不过一个淡淡的笑容,却明媚而温暖,令周遭那些夏日的骄阳和艳丽的睡莲都黯淡了下去,仿佛虚化成了一道背景。崔婷看着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心跳不觉漏了一拍,痴痴地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的人物。即便是身上已经磕破的简单布衫,稍微有些凌乱的发髻,也挡不住这人身上随意间透出颠倒众生的风采。
此刻江灵已经谢过了风凛,过来看到崔婷无事也放了心。她本来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的,但一见崔婷方才是摔在了花错身上,那满心的歉疚立时变化成了无穷的八卦,拉了崔婷匆匆道谢后赶紧溜到假山后去了。毕竟方才还有何菲烟在假山上看的个真切。
花错和风凛相视,各自无奈地笑了笑,花错的两肘还在出血,便取了丝巾撕成两半,卷起袖子让梁霄帮忙包扎了一下。
风凛在一旁等着,心中觉得这事故发生的有些蹊跷,犹豫了一下,还是纵身越上了假山,仔细看了眼凉亭断裂的那根栏杆,果然不是自然损坏,而是被人用暗器砸断的。只是不知下手的人究竟是为了针对那位女孩,还是目的在于当时正走下下面的花错。风凛重新跳了下来,与花错相互对视了一下,虽没有说什么,但两人都是心思顶通透的,花错自然猜到了他发现了什么。
风凛正欲走却发现自己脚边有一块玉佩,温润透明的绿色玉佩用红色丝带系着,显然是方才那姑娘掉的,捡起来一看,幸好未曾摔坏。只是那女孩慌乱中走得匆忙,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如何将这玉佩还回去。
因为方才发生那种事情,三人心里也颇有些不安和窘意。便决定还是先去休息就餐,于是转身往瑞红堂走去。
……
瑞红堂与女子休息的凝翠堂中间只隔了一道带花窗的院墙,隔了镂花窗看去,凝翠堂前竹影扶疏,与瑞红堂前爬满了花架的蔷薇相映成趣。
等花错他们到达瑞红堂时,其他人早已落座准备开吃了,大堂中一共设了八张圆桌,桌上都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菜肴,一些小厮候在一旁伺候。众人见花错身上的样子颇为狼狈,都不觉有些诧异,这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花错问小厮打听了盥洗之处,先去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身上的污渍,只是手臂上的擦伤和衣袖的破损处一时也无办法可想,只能任它去了。回去看到梁霄他们已经找了一处桌子坐下,他便也过去坐在那儿。
桌上的菜肴多为鸡鸭鱼肉类的,虽然刀工和火候都无可挑剔,但花错今日本就生病发烧,方才又摔了那一跤,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只挑了几个清淡的时令蔬菜尝了几口,便捧了茶,一边喝着一边静静地听众人聊天。
风凛在一旁见了花错这样,知道他虽然不说什么,其实身上必是难受得厉害。想了想,放下筷子,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一颗晶莹通透如白玉的药丸,递给花错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炼制的雪云丸,可以活血止痛,虽对你不见得有多大帮助,好歹能稍微舒服点。”
花错虽有些意外,但他此刻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恨不得立刻回家躺着,自然也就不再做什么无谓的客套,伸手接了药,低声道:“多谢了。”便把药纳入口中咽了下去。虽一时间感觉不到什么,但慢慢地原本牵扯一下都疼得要死要活的的后背果然缓和了许多。
花错想着自从自己受伤以来,倒是承了风凛他们不少情,不仅得了不少伤药,方才若非风凛和梁霄出手,那江灵原本也是掉在他头上的,虽然自己到底还是没躲过去,但这番好意却是不能不领情的。只是风凛平日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脸上又淡漠清冷的厉害,即便想攀谈几句,也似乎总是说不了几句便冷了场。一时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风凛给完了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酒吃菜,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风凛对自己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他四岁多时被雪无涯在草原上捡到,当时他的身边有一个身中十几刀的老年男子,早已咽了气,而风凛自己的胸口也被刺了一剑。显然对方认为两人都已死了所以才离去。没想到风凛体质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脏是在右边,所以才逃过一劫。即使如此,雪无涯看到他时,他也已经奄奄一息了。雪无涯带他上天山精心救治,虽然人是活了下来,但风凛对自己四岁之前的事情却忘得干干净净。而且身上也没有带什么特殊物件可以调查身份。
雪无涯收他为徒数年后陆续又收了冰凝和雪舞,她们两个也都是孤儿,风凛既是大师兄,自然也负责照顾两位小师妹。只是风凛虽然无论习武还是处理神宫中的事务都做得尽善尽美,但却始终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无法和任何人真正建立什么感情。风凛所作的任何事情,都是因为道理上该如此做,但却不存在任何感情因素。
连雪无涯都不清楚,这感情缺失究竟是因为风凛胸口的那个剑伤,还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幼时的记忆。
风凛本来以为自己会这样一辈子,直到最近遇到花错,虽然两人接触并不多,也很少交谈,但风凛心中却对他有种本能的亲近。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觉得哪怕只是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风凛当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对花错也并不存在任何企图,而只是纯粹如同在意自己的家人般在意花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感觉他连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冰凝她们都不曾有过。
直到之前看花错跳舞时,风凛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和花错一模一样的的男子在花园中舞剑,身姿翩然矫健,等那人舞完剑,便冲他走来,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笑盈盈地问道:“灿灿,二叔舞得好不好看?”骤然间,风凛胸口的那伤处便毫无预兆地又痛了起来,明明是早已愈合的,偏偏像似被新近捅过般让他半天呼吸不得,只能怔怔地看着当时在场中跳舞的花错。
此刻风凛一边吃着饭,一边默默想着那个影像,那一幕应该是自己记忆深处的童年印像吧,二叔,那人自然不会是花错,却很可能与花错有着某种联系,难怪自己会对花错产生那种本能的亲近。
……
添香阁位于何府花园北侧,依山而建,是府中最高处,开窗望去,整个何府和周家别苑都尽收眼底。
何烨陪同着今日的几位贵宾在添香阁就餐。
桌上的菜肴比下面瑞红堂和凝翠堂的更加精致,盘中装饰也讲究了许多,但桌上的人除了北燕王夫妇,江磊和裘珩,便只有赵斌和何烨自己了。新玉公主因为一心想要和几位闺蜜多聚一番,聊些女儿家的私事,便坚持要在凝翠堂吃饭。赵斌拗她不过,也只得随她去了。
其实赵斌自己又何尝不想到下面吃饭,多看表弟一会,可惜表弟今日除了之前弹琴前的那一眼对视,其余时间都是故意回避他的目光的,连眼角都不肯瞄自己一眼。赵斌也清楚,两人之间的芥蒂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可是自己毕竟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今后又能有多少年可以浪费呢?
赵斌回想着今日看到的花错,比起端午那时清瘦了不少,脸上也带着些许病容。任怎样的英雄好汉,也怕病来磨,何况表弟无端落下这一身伤病,平日又没个人照顾,这过了大半个月也不曾见好。赵斌听肖敬亭说这些日子表弟总是郁郁寡欢,有一顿没一顿的,可惜自己又不能出面,只能在暗地里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样想着,便算面对着满桌佳肴也是没什么胃口了。
赵斌虽说心里郁闷,面上倒是依旧波澜不惊。
赫明骁边吃饭,边琢磨着下午的比试,上午文艺类辽国已经惨败,下午武艺类项目无论如何都要扳回一城。那个姓花的让他吃了几次闷亏,自己手下的那个侍从不知有没有得手,若能将那人除去便是最好不过了,否则下午也要想办法报复回来。
几个人心里各自暗中盘算,桌面上却依然一派和煦地闲聊着与两国沟通友谊相关的话题。
吃完饭,赵斌拿了杯酒走到窗前,默默地往外眺望。何府的花园,亭台楼榭,山水花木一览无余,在阳光下锦绣华美,并遥遥传来一些笑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