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前尘云烟 第315章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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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百里诺夕而言,即便是横穿整个城镇也不算多困难的一件事儿,更何况只是这短短数公里的路程了。全力爆发的她,仅用了十分钟便轻松抵达目的地附近。
这会儿,她正一边对照着手中地图寻找相应的标志性建筑物,一边还习惯性地放出一点儿注意力留心着周围。才徐步走出两米,那只抬起的右脚突然定了一下,呼吸间又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身后,整个人居然慢慢退出了老远。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她那周身因奔走还未缓过来的急促气息也悄然融入了晚风之中,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人虽是隔了数百米的距离才站定,那双映着稀疏星子的明眸却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远处。眼下虽破晓未至,夜空中的黑却已经散去了许多,透着极其微弱的黎明光亮。再借着转角处的那盏路灯,百里诺夕分明能够看清那儿正杵着一位高挑的女人,虽只是一个侧面,她的内心已然掀起一大片的惊涛骇浪。
魅,怎么会在这!?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黑三林享受没有种族界限的鱼水之欢吗?
不!不对!她不是魅!
很快作出否定的百里诺夕自然就想起了自己艺高人胆大地夜闯第一中学艺术楼的那一幕幕。且不说她曾毫不客气地在魅的脸上留下王美丽的仇恨,只是后来远子墨在魅与魉身上所下的超大剂量迷药也足够几头大象睡死,他俩本事再大也得好好吃了这一壶。
更何况那比硫酸还强悍数百倍的腐蚀性毒物,连常年与毒物打交道的她都一时半会儿无解,魅作为老妖怪的毒攻卧底,即便天生媚骨而自带毒素又如何,也不见得就能够在这短短数日内找到解脱的法门。
所以,对方只能是如假包换的本尊了!
心下当即有了结论,抬手摸了摸微凉的鼻尖,百里诺夕只将倚靠在电线杆上身子稍稍挪了挪,整个人却仍旧隐没在黑暗之中。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着浅浅玻璃蓝,带出深深探究。
那颀长的身材被一身黑白搭配的长裙衬得凹凸有致,黑领白衫的样式虽然有点儿争议,倒也被她穿出了别样的气质。只是小腿处的亮白裙摆上沾染好些土黄色的泥巴,零零星星地点缀着讽刺。脚下那双黑色微根凉鞋上的泥土就更多了,仿佛刚刚从湿润的田地里路过一般。
只看对方如此装束,百里诺夕自然就联想到了在玉树银花收到的那套礼服,暗道,莫不是这人原本也是要参加那场盛宴的?也不对啊,哪有人没事穿着礼服满街乱跑的?而且,这副模样也太……
原谅向来毒舌的她此刻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眼前的光景吧。
除去那一身失了惊艳的华服,远处那个女人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那一头棕红色的卷发原本应该是被优雅地盘在发顶,眼下却只有一小团松松垮垮地吊在后脑勺摇摇欲坠,多数披散在肩背上随着夜风肆意飞舞,直透出一种鬼魅般的阴寒之息。挂在高处的花白灯光打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上,那惨白的疲惫就更像僵尸了。
偏偏这人还不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地站那儿!虽然那两束无神的目光只剩下呆滞,却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跟前那根细长路灯上的杂乱信息,口中居然还魔怔一般念念有词。
那诡异模样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不过才四天不见,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一声沉吟落在心底,百里诺夕不动声色地迈着细碎脚步款款走了过去。临近才知晓,原来人家一直是在盯着一张寻人启事看呢!而那两片动作不大的唇瓣之隙,正不停地挤出阴凉的声音,“你到底去哪儿了……”
只余光粗粗往路灯杆上扫过,百里诺夕当即被那张粗糙的寻人启事雷得面色一滞,心道,这么奇葩的玩意儿还真敢到处贴啊!
既是寻人,它自然也带了该有的仪式感,只是那张印在白纸上方中央的黑白照片像极了遗照,那画面的视觉冲击着实太强悍!还有下端附带的寥寥数句,“齐桑,男,20岁,5月20日走失。”这信息不要太简短了!
很快又换上面无表情的百里诺夕从容走过魔怔女人身后,内心的波涛汹涌却始终未得平复。
对于纸上的那个名字,她自然没有丝毫印象,但是,对那张“遗照”却深刻了去。这位二十岁还能走失的大男人,可不就是虐了她几生几世的,今生仍然长得人模人样的那只禽兽嘛!只不过,他这一世比较倒霉,出师未捷,却被她一个反手虐回去了。眼下这个点,约莫正在某精神病院里歇斯底里吧。
这都不是关键,真正教她意外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与眼前这个女人有牵扯。
才行出五米不到,百里诺夕忽然转身折返,突兀地开口打断了女人的碎碎念,“我见过他……”
对方乍然闻此一言,整个身子竟莫名其妙地僵了一下,下一秒却猛地转身向右。激动的神情也不过在那张残白的脸上一瞬而逝,眨眼的工夫就变了脸,神经质一般笑了起来,“呵……呵呵……”
这个疯女人也不言语,只用那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不断明灭出凶神恶煞的愤怒,直勾勾地落在百里诺夕那干净却没有表情的脸上。
愤怒?这算什么反应?莫不是她认出了自己?又不对了,那个男人既打算在那一夜行杀人毁尸的恶行,怎么会让人目睹全程?更何况,当初以翩翩少年模样现身万俟珏身边的她辣么谨慎地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并未发现极限距离内存在多余的生物呐。那么……
不过瞬息间,无数念头已于百里诺夕脑海中千回百转,蓦然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云清风淡地说:“四天前,玉树镇的洋浦大道。”
只这么一句补充而已,跟前这个女人的眼神瞬间被点燃了。虽然仍旧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但那跃跃欲试的兴奋却是显而易见的,恨不得当场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哦?这又是什么反应?被人莫名其妙地当作了猎物,这感觉可不美妙啊!
百里诺夕勾了勾嘴角,却没了后话,只睁着一双波平如镜的清眸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搞不懂的疯女人。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被先后那么两句话给刺激出如此强烈的反应。自那个叫齐桑的男人失踪起,一直到大半个小时以前,这短暂的四天光阴里,这个疯女人仿佛历经了一辈子的绝望。
事情还得从那个失踪者身上说起,当初在玉树镇,齐桑原本应该带她去参加一个贵妇盛宴的。可头天晚上他却突然独自一人出门了,只交代她在宾馆安心等两个小时。
等待总是最煎熬的。约定的两个小时早就过去了,可人却迟迟不见归。夜越深,她的一颗心就跳得越厉害,更有一种说不明的不安也愈发浓烈。不是她不想联系齐桑啊,可他的手机根本没有带在身上,而是落在了门口的鞋柜里。
天才亮,她就满大街地找起人,几个小时后又从派出所失神落魄地出来了。
是啊,一个二十岁的正常大男人怎么可能走失!那位警察的质疑,她能理解却不能接受。她与齐桑相恋两年了,从来没有红过脸,何来闹矛盾一说?他们明明约好了玉树一行的,齐桑又怎么会躲起来不愿与自己相见呢?
也怪齐桑的手机太干净了,除了与她的所有联系,居然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通讯记录。这让她一时也不知能求助于谁,只能选择最笨也最无望的方式了。直到寻人启事被张罗开,她才发现自己与齐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竟连一张合影都没有,更没有他的单身照!
最后,她只好将齐桑手机里保存的身份证上的证件照给裁剪打印了出来。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噩梦从她张贴出第一张寻人启事之时才拉开序幕。第一轮的几通电话下来,她就被骗光了身上的所有家当。实非她笨到吃一堑仍不长一智,而是每一通电话于她而言都是希望啊,哪怕再微薄也不能放弃。再后来呢?她失去的越来越多,钱财身外物也好,一身清白也罢,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半分讯息。
当一个人被骗到绝望,还如何会去相信人?如果不是心中仍有执念支撑,恐怕早就轻生几回了吧?这也是为何她在听到百里诺夕第一句话的时候,身体会出现条件反射一般的僵硬了。
而百里诺夕说的那个地址,正是她与齐桑当初下榻的宾馆所在地,时间也完全吻合。对于经历了半个小时前的那通耻辱的她,最绝望的时候遽然看见一缕希望,怎么能不激动呢?
随着疯女人一步迈出,百里诺夕则不着痕迹地退出两步,不瘟不火地继续说:“我知道他被带去哪儿了。但,不是现在。”
随着话音一起被扬起的还有那只被青墨色包裹的手臂,百里诺夕无意识地抬眸看了看手腕,当时就愣了一下。是了,那儿除了一根细细长长的蓝紫色编绳,早就没了那根曾被她加工成手表的发绳。
不动声色地收回长臂,顺势摸了摸鼻尖才自然放下,又从裤兜里掏出一部巴掌大小的手机,看着时间低声说道,“中午,还在这儿。”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或拒绝,人已经疾步离开,只留下一大片虚幻的背影。
乍然而起的晚风中呜呜咽咽,任谁也听不出她刚刚到底还说了什么……
“呵……齐桑和唐芍……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