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雪晴霁 第101章哪家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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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弯弯的月儿悄悄漫步于幽深的高空,稀稀拉拉的星子羞涩地隐去了本就晦暗的身形。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铃声乍然响起,紊乱的行人脚步和着嘈杂的人声,瞬间打破了这夜的静谧。
两位黑白配衣装的少女十指相扣,不言不语地闲庭信步于乔木林立的绿茵大道上。双方面色皆恬静怡然,并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波动。
沿途与之先后而过的人们,仿佛早就习惯了她们的恩爱秀。既无驻足八卦长短,更未有打扰之意。顶多会在她们看过去的时候,回以微微颔首,再投之以浅浅微笑。
柔柔的皓白月光就那样悄然洒落,轻盈地穿透过那一层层的密密枝叶,打在了她们身上。光影将此二人身形拉长,一段一段地斑驳了满地。
安静,是夜晚独有的宁静,是心面难得的波平如无澜。俩人一路行至南山脚下,默契地给了彼此一个短暂的相拥,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离开了这第一中学的地界。
姗姗步伐徐徐而行不过几分钟,长发黑衣的少女懒懒地倚在了一堵厚重的榕须墙上。星眸明灭着粲然光彩,垂落在手中的浅蓝色屏幕上,眉梢一挑,便是浅笑嫣然。
“一切安好,勿念。”
这便是那三年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她的消息也不过才刚刚发出,内容更是出奇的一致。
虽然此刻已经深夜,她却并不着急回新的住地看看了。中午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不去扰动,就逼迫着自己高强度地学习了一个下午的课业。别说,那空旷的走廊还真是个不错的去处,习习夜风轻拂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沙沙”声响,仿佛特别为她准备的催眠曲,竟舒舒服服地趴桌上挺尸了一整个晚自习。
这会儿,反而是精神极了,半点倦意也无。
没错,她曾经正如大夕所言,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胆小鸵鸟,怯弱永远是她的致命软肋。但是,经过昨日今朝种种,她却通透明达了——想要完全碾压大夕而自在地活着,就必须让自己再无所畏惧。所以,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活出此那家伙更辉煌的人生!
咧着嘴果断从背包里取出了那块被主人家特意留下来的平板。熟练地打开亿城平台,人家的账号便自动登录了。
“呵,果然还是夕颜呐……”
曾经一起在陵崀度过的那些时光里,她从来没有发现他如此钟爱夕颜。直到不久前的那一趟,亲眼目睹了崀山上大小石块的精雕细琢,才后知后觉他是爱极了此花。仿佛早就将其一叶一花的各种姿态,都镌刻到了骨子里一般。
可她并不明白他的执着,毕竟此花今开于黄昏夜间,黎明时分便歇了花态。虽美好,却易碎易逝,实非好的寄托。
当然,她也只是感慨而已,从未想过干涉他的喜好。
指尖轻轻落在冰冷的屏幕上,却是打开了“微微”的App,又在自动登录后输入了一个新的账号。
“啧,这么迫不及待么?”清眸凝视着新账号上的闪烁不止,流光飞舞间,嘴角便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不着急,真正的狩猎者往往都练就了一副足够强悍的耐心。她,自觉这一方面还是合格滴。
主页面上蜻蜓点水般又是一落,狼牙耳机里就传来一首有些年代的曲目,如同平板主人家一样带着柔软的温暖。
“我一步就能登天站在最高点,别的意见听不见,也视而不见……”
就如同这个冗长的岁月歌单一样,他一直都是个念旧的人。记忆中,他总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旧时玩意儿,她也曾调笑过他非常适合做环卫工作。谁知,心灵手巧的他不过将它们稍稍捯饬捯饬,就又能够被派上用场了。
这一方面,她从来都是自愧不如的。
“……阴风正吹过来,快快觉悟过来……”
一曲激荡才休,白皙的手指迟迟落下点在了那一处闪烁不定的头像上。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那个与中午所回复邀请同名的微微账号,正在申请她的账号添加为好友!
她这边不过才刚刚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人家就按捺不住地再次发出了一个语音邀请。如此急不可耐的举动,让她不禁弯唇讥诮一声,“却是有些自控能力的,总归忍住没有发过来视频邀请不是?”
但见那始终贴在屏幕上的指腹,温吞地划过“同意”键,对话框就变了一个全新的光景。蓝紫色的夕颜徐徐绽放,转瞬幻作了斑斑花瓣,弹指间零落出一圈一圈若隐若现的繁花。
她知道这些变化不过是平板主人专门设计的第一层防护,寻常污染根本无法通过。
只瞅着如此唯美场景未曾变化分毫,她那弯弯嘴角竟又深了几分。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耳机里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再没有更多有意义的动静了。
“说吧。”话音轻飘飘才散在花香满场的转角,始终慵懒靠在墙上的她,倏地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方浅塘水面。
这一声被刻意压得很低的声音,根本雌雄莫辨。耳机里却传来一个男人浑厚而深沉的答应,“小丫头……”
小丫头?呵呵哒……如此几近明示的暗示,手段真真拙劣啊。不客气地吐槽一声,她对此声轻唤,仅仅闪动了几下眸光,面色表现得相当无动于衷。
“你该知道,平台上回复的邀请并非真正请求。”轻柔的语气顿了一下,转息间便又继续起那诉说情话般的娓娓道来,“我想要交易的邀请是破解出那下面附带的那些乱码。它是……”
“哦?乱码么?我并没有看见吖。”陡然打断对方的浓浓期许,长发少女摸了摸微凉的鼻尖,眼底尽是稍纵即逝的灵黠。
她不管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只消心里清楚那速现骤隐的乱码根本不是正常人见得着的,就足够了。因为她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一枚,当然什么也没看见咯。
估计对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接茬,呼吸竟出现了丝丝变化。虽然很微弱,却依旧被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当时就临场改变了主意,她非但没有过问对方关于乱码的具体,反而咧着嘴陈述道,“所以,此番交易既无法达成,你我还是各自另请他人吧。”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当她的手指划过平板边缘,对方便急急作出了决断,连忙补充道,“无妨,我可以再发一次的。”
果然,这所谓的代码也不过只是一个被特别加工上了神秘的诱饵罢了,用以掩饰对方那欲盖弥彰地真实意图。
“看看……”
不以为意的一声答应才落下,语音频道便被对方关掉了。紧接着是一大片的乱码爬上那干干净净的对话框,还附带了几字简洁的文字说明。
“五分钟后自动删除。”
嘁,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嘛,还装什么惊诧?对于对方这真真假假的纰漏,她只于心里落下计较,并不着急盖棺定论。双手握着平板,也不知她究竟如何操作了一下,一个清晰的截图就被保存到了图册中,连誊抄都省了。
消失?哼,那就消失得彻底一些吧,他可问过她乐不乐意助人为乐啊?
不消等对方给出的五分钟期限结束,换她主动关掉微微,退出了所有账号。只剩下狼牙在继续播放着激情万分,却听不太清楚歌词的曲目。
心情甚好的她在那堵已经有了温度的墙面又靠了小会儿,这才闲步踏上那条弯弯曲曲的游廊,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周围的一池春水。几曲几弯,不外悠闲自得的漫步几许,转眼便临近了尽头的绿荫小筑。习惯性靠坐在木柱旁,抬眼看了看夜空中的稀疏星子,反手从背包里层掏出了中午那份草稿。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特殊符号,她还是忍不住嗤笑出了声,“嘁,这是乱码?”
不过随手将其放在一旁,腾手又掏出一份纸笔。根本不需要临摹图册中的那个截图,仅凭着记忆,她就准确无误地画出了那个所谓的乱码。两排牙齿咬着笔,双手不过几下翻折,白纸黑字地突显出了内容,“花非花”。不屑地轻哼一声,草稿纸就被她重新打开了,又是几下翻折,“雾非雾”。
动作到此便结束了。显然,她并没有要同对方继续游戏下去的想法,三下五除二就将纸撕了个粉碎。胡乱揉搓成团,不以为意地将其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被好事之人捡了去。
倒是身侧那份草稿,她的神色异常凝重,拿起便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是一种暗码。”
一个突兀的声音砸落在她的头顶,打断了才有些眉目的思绪。长发少女不悦地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随手将那份草稿塞进背包,起身就要往屋内走。
谁曾想,才刚刚迈步走出,手腕就被身后之人给拉住了,“嘶……”
趁着对方慌乱放手之际,她已飞速掠过庭院,闪身入了屋内。心中还不忘嘚瑟两句,还你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小狐狸真记仇哪……”
直到那抹青墨色彻底消失在虚掩的漆红大门之后,来人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一对桃花池内清泉流转,他只勾出浅浅一笑,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缓步也走向了那片大门……
“呼……呼……”
细微的动静中,一位老妪正躺在一张原木色的太师椅上昏昏欲睡,气色却是极好的。察觉到有人进了屋,眼皮才懒懒地抬了抬,却在看清来人模样的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腿脚利落地从椅子站起身,笑容非常和蔼可亲,口头上却没有要轻易放过人家的打算,“夕夕今儿个可是躲懒去了?不过才那么几个箱子,怎的全都让大人帮忙张罗了呢?”
“嘻嘻……确实是把这事儿给忙了……”腼腆一笑,才进门的长发少女连忙小跑上前几步,搀着老妪又重新坐下了,“武奶奶,您该不会是特意在这儿等我回来吧?”
“夕夕觉得呢?”不答反问一句,武家老妪反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圆润的手就拍在了她手背,端着气呼呼的表情看着她,“这么长久不来看看,也不知道奶奶在记挂夕夕啊。”
时下的境况已经非常明显,倘若她不能逗得眼前这位老妪的开心,今晚恐不会被放回去了。
“武奶奶,我错了还不行么。”糯糯地自觉认完错,她便很识时务地挂出了一个非常真诚地微笑。完了还特别态度端正地哄着小孩一般的老人,“您可千万别被夕夕那个混人给气坏了身子才是啊……”
武家老妪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认错态度如此积极而诚恳,心里暖暖的同时,却未于面上显露。哼哼两声松开了她的手,红润的脸只装模作样地端出个锅底色,嗔怪道,“听说这几日,夕夕那个小混人玩得可欢脱了呢……”
呃,这是明指那日的挑战赛吧。讪讪摸了摸鼻尖,连声安抚道,“奶奶放宽心,夕夕那混人活泛着呐,哪能那么容易……”
话还没说完,武家老妪倏地坐直了身形。非常严肃地看着她,朗声质问一句,“你做的那些事儿,最后都只为了欺负人家么?”
嗯?她这是说错什么了吗?怎的好端端地突然就真生气了呢?被劈头盖脸地这么呵斥一句,少女完全懵了,关键是她真的想不起自己欺负了谁,竟让对方如此大动肝火。
等等!很快发现端倪的她,带着疑问转身,正看见刚踏进大门的之前那位来人。不过匆匆一瞥,目光并没有作任何停留,倏尔重新回转身看向已经不满到了极点的老妪。拉着人家的大手,撒娇似的摇晃个不停,说话的语气却非常认真,“武奶奶别恼,不过一场正常比试而已。”
“正常比试?哼,他一个大了你一轮的大男人,跟着你们一帮学生凑什么热闹,不觉害臊么?”冷哼一声,武家老妪同样收回目光不再看向来人,而是心疼地将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嗔怪道,“你也别护着他了。既是正常比试,他就该控制住力量至同年龄的水平,怎可那般拼命将你压到那般毫无还手之境?”
呃,这都哪跟哪儿啊!人家既被允许参赛,想要怎么出手都是自由,作为对手的她招架不住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至于“护着他”一说,那更是没有的事儿了。他与她从始至终都毫无干系,好伐?
再次抬手摸过鼻翼,少女真有些哑然失笑了,“武奶奶,这事儿还真是您想多了。这个男人,赛场上既没从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眼下也根本不需要我护着啦。”
这后头的话语,她说得轻快,却教人听出了不容忽视的嘲弄。那个来人只看见她微挑起眉梢,俯身在武家老妪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的一对眉眼便堆出了一簇簇难以掩饰的笑意。
得以脱身的那位长发少女,依旧没有多看他一眼,转个身便疾步往楼道尽头走去了。
他才要追上前,却被太师椅中的那位老妪给抬手拦住了。耳畔适时飘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低哑之音,“强兵对决,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啊。许小当家也是聪明人,恐怕不会不知‘得不偿失’的道理吧?”
“呵……”一声嗤笑,男人那皙长的五指自然捋过的额前短碎发,一双桃花池水骤然泛出粼粼波光,层层涟漪激荡在深深池底。
就像对方调查过自己,他同样也让人调查过眼前这个老妪的来历。只是下面之人汇报上来的消息让他很意外,除了她的最基本信息,竟再也没有查到更多有意义的了。
武是她的夫姓,地道的羲城人氏。她却是来自帝城的元家,一个古老的家族。
既非普通人,却只在门面上让外人看到如此寥寥数语,其非同凡响的身份可想而知。更准确一点儿说,其高度至少远在他之上。
“莫非当如您这般,温水煮青蛙?”笑意全无的浅笑并未敛去,许当家并不理会她的阻扰,继续快步向前。
才迈出一步,身后又响起一声幽幽叹息,“唉,小丫头可是个性情中人。许小当家当她作猎物,又如何能获得真心呢?”
顿住的脚步许久未抬,男人的一对桃花眼中眸光流转出含情脉脉投在了廊道深处。长长吸了口气,低沉的声音递出了再明显不过的警告,“她从来不会是任何人的猎物。”
没错,就是任何人!无论是那些想要对付她的那些明的暗的敌人,还是针对他的各方,都绝不允许!
“呵呵……如此自然最好了。哎哟哟,这也不过才多说了三两句话,竟就乏了。唉……老话说得真没错,人上了年纪啊,就得服老。我老人家是要去睡觉咯……”
念念碎碎一通,武家老妪扶着深棕色的把手,利利索索就起了身。再看那往自个儿房间而去的脚步健步如飞,哪儿有半点儿她这个年纪的老态龙钟。
“夕夕个坏丫头,总算给了个不赖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她说的过几天到底是几天,真想看看是哪家混小子这么福气,竟然入得了那丫头的法眼……”
明明隔着一片厚厚的房门,这么一句接着一句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仿佛特意说与门外之人听一般。
哪家混小子?会是远子墨吗?
被站在太师椅旁的许当家一念闪过,身体瞬间就僵硬了。紧握成拳的双手迟迟紧了几分,却又于呼吸间松开了关节分明的十指,稳步走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