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迷雾 第六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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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溪哥,你真好。我们附近的小朋友都不肯和我玩,甚至不理我……”语毕,宁素生耷拉着脑袋,那模样好不可怜。
周桥溪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眼角那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嘴边总是挂着一抹邪邪的笑,“那是他们的事情啊,小七,你不应该为了一些无关的人的目光而影响自己的行为啊。”
宁素生忽然觉得之前自己的小悲伤都是无用的,是啊,那些人和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目光呢。
原来,不让自己受委屈这种人生信条,还是周桥溪教的。
他赞同的用力点点头,可没多久就再次悲伤了起来。
“可是小七天生力气很大啊,我怕会弄伤你的。”那话里带着浓浓的委屈,那话语从那么一个惹人怜惜的孩子嘴里发出来,仿佛让他悲伤也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那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他在乎你啊,所以他也怕你会不理他。
周桥溪失笑,把宁素生拉了过去,狠狠揉了揉他的发梢,“其实我跑步可快了,别的小朋友都跑不过我,都不愿意和我玩了。你看,我不是和你一样吗。”所以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宁素生立马精神了起来,可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了一样,马上把那惊喜的表情收起,于是那表情便让人哭笑不得了。
“小七啊,要不我别叫你小七了,大家都叫你小七,多没意思啊。我想想,我要叫你什么呢?”
“其实我想别人叫我小刀……”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周桥溪不解,这小名可没有什么好的兆头。
宁素生歪了歪头,“因为我之前做梦啊,梦见一个和小七长得很像的哥哥拿着两把大刀在打架可威风了!”
周桥溪失笑,连叫了几声。
宁素生立马红了脸,掩抑不住的笑意从那红唇里泄了出来。
“桥溪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宁素生侧着脑袋,直勾勾地望着他的双眼。
周桥溪挑眉,示意让他问。
“桥溪哥,你知道坟墓是什么吗?”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他想知道坟墓到底是爸爸的什么,为什么妈妈每次到那里都会哭,只是,他不敢问。
周桥溪闻之亦呀然一惊,“坟墓?”他再一次确认。
宁素生点点头,扁起了樱唇,抿了抿下唇,唾液漫湿了唇。“妈妈每次去爸爸的坟墓那里都会哭,他又不敢问……”稚嫩的嗓音里倾吐着委屈与不解。
“死人躺的地方。”周桥溪轻轻拍了拍宁素生的背,动作也变得轻柔。
宁素生直愣愣地站起身来,近乎于落荒而逃。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撞上了衣柜,他狠狠地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嗓子抗辩,“不,不可能的……爸爸不可能死了的……桥溪哥,你再说一次!”
“坟墓就是你爸爸死了之后安葬的地方。”周桥溪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
连琪箬,连琪箬,想不到你这么跟你的孩子说。那里,不过是个空坟罢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过是宁七爷之前玩的一场把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再来一场绝地反击。
可周桥溪不知道,连琪箬在宁七爷假死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人,直到他假死,才知道绝界馆的事。对于连琪箬来说,在那一刻,她所爱的人,那个化名祈柒的人已经死了。
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上下颤动,遮掩不住他水灵的眼眸,苦涩蔓延至全身,漫湿了双眸,泪珠清澈却又混浊。
宁素生靠着衣柜顺势滑下,宛如婴儿刚出生般双拳紧握,蜷缩着身子,脑子里高速运转着,回忆起与母亲无意中谈起父亲的片段。
“妈妈,我怎么没有爸爸?爸爸在哪?”
“爸爸是春天里吹拂着你脸颊的风,夏天里为你遮挡阳光的大树底下的阴凉,秋天里如蝶般在空中飘落的落叶,冬天里漫天飞舞的雪花。爸爸永远在你的身边,尽管有时你察觉不到。但是爸爸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小七,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要像爸爸一样,好不好?”
“不……你知道爸爸做什么吗?不适合你的。”
那些掩饰的话犹言在耳,连琪婼的悲伤神情历历在目。宁素生仰起头,眨去眼中的水气,而泪珠却又情不自禁地滑出眼眶,划过脸颊,画出两道弧线。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死亡。
早知道就不问了。
现在好悲伤。
好悲伤。
周桥溪静静地坐在床边,嘴角轻轻勾起,真是个感情至上的孩子呢……真好,真好。目光也愈发可怕。
周文良曾经得不到的一丝怜悯,或许,从他身上可以得到呢。
不管春天多大风,宁素生都要在回家之前,在路上吹会儿风;不管夏天的雨有多大,宁素生都要在家门口淋一场雨;不管秋天有多喧嚣,宁素生都要站在树底下等着槲叶落下。来到北方,看到雪花飞舞便兴奋得手舞足蹈。
宁素生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多年的梦想一朝破灭。
其实从一开始,它就注定了是一片七彩泡沫,尽管每个泡泡里隐藏着臆想中的美丽与迷幻,一旦将之戳破,也就只剩下满天无所适从的空白,而他们就像爱玩肥皂泡的孩子,只因为贪恋肥皂泡的美丽,而不得不忍受幻灭时的悲哀。
宁素生倔强地抹去眼泪,不断地,不断地用手拭泪,直到眼眶通红,直到血丝遍布。
“乖,别去问你妈妈。”望着宁素生从无助到哭泣再到拭泪,周桥溪看似不为所动,心中却想起了宁七爷,眼里幽邃得宛若无底之洞,一旦坠入便无法自拔。
周桥溪突然的亲近让他有点吃惊,他也顾不上悲伤了,只知道诧异。
周桥溪将他轻轻地拥在怀里,不着痕迹地轻拍着他的背,像是母亲在他小时候哄着他入睡那样。
宁素生莫名地觉得安心了。
…………………………
月色的光芒,在云层中翻滚缠绵,秀起枝桠,舞起银袖,朦胧般消逝,宁静的气息,最终不见影踪。
雪停了,墨黑的天空上仿佛缀着几颗饱满的珍珠,有时候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彩,朦朦胧胧的,承载着人间多少美好的回忆和向往。
冬天的夜晚,很寂静。风呼呼的吹着还带者树叶的沙沙声,就像是风的呼啸。冷冷的寒意冲上心头。望着楼下的树木,它们仿佛都长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地盯着远处。风把树上的叶子吹落了,落叶又落入土中,陷入循环。
周桥溪静静的呆在房间里。黑色与白色相间的房间里,看起来是那么单调,平凡,总人给以难以接近之感。
“桥溪?怎么还不睡?”赵笙透过门房看见了靠在床背上的周桥溪。
赵笙走了过来,凝望着周桥溪,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周文良就在她的面前——那个让她用一生去爱,却得不到半分怜惜的人。
昏暗的小台灯微弱的光打在了她的身上,拉长了影子,延伸到身旁。
即使是极其轻微的动作,在影子身上,却暴露无遗。修长的影子,宛若风中落叶,细微的颤抖被周桥溪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她苦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坐到周桥溪的床沿,用极其温和的语气询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睡不着吗?”
“连琪箬你不认识吗?”周桥溪没有看赵笙。
赵笙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怎么可以直呼阿姨的名字?这样很不礼貌!”
周桥溪回过头望着她,“也是,你不认识也正常,可她却未必不认得你。”
赵笙快步向前,用手背触了触周桥溪的额头,却和平常一样,“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早些睡吧。”她觉得这孩子不正常,却又说不上来。
周桥溪像是没看书来赵笙的迟疑,继续说道,“连琪箬就是帮宁七爷生下孩子的那个女人啊……”
赵笙呆滞,再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