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迷雾 第一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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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近日来宁素生常作一个梦。
梦里的人站在杏花树下,花雨飘香,灿烂纷迭,瑰丽而绚烂.在繁复的花雨中,那人的身姿异常挺秀,青丝随风飘舞,像在跟杏花斗艳似的,在阳光下发出灼亮的光,温和的旬阳在那人身周镀了一层金边,圣洁得不似真人。
宁素生越走越近,把脖子伸长了却也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
那人穿著标准的制服,连最上排的钮扣都没放过——大概是个严谨的人。
梦里的宁素生停步.即使他在心中不断地催促著自己前进,脚步却怎麽也抬不起来。
那人回头,朦胧不清的脸孔,只有微笑可供辨认。
“你是谁?”宁素生疑惑地问道。
那人似是听不见,只是对着另一个方向,像是和他人在谈天,那薄唇上扬,似乎身心愉悦,“小刀……”
…………………………
宁素生从梦中惊醒。额上冒着冷汗。他努力地想把这个梦忘掉,可那些记忆却像镌刻在骨头上一样,再怎么想忘记,也只是无用功。
他跑去洗手间,急忙地打开花洒,冷水照头淋了下去,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脱。湿哒哒的衣服粘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受到阵阵寒意。这一天,是宁素生妈妈的死忌,也许,是母亲托梦?
宁素生又一次旷课去妈妈的坟前,买一束紫色的风信子,紫色风信子——道歉和祝福天国的妈妈。
宁素生想,他对不住妈妈,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妈妈不会积劳成疾,最后一睡不起,而他宁素生,尚未尽一点孝义,还没有到达能好好照顾她的年纪,她就如此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
只可惜,他太冷漠,以至于如果不是时常去母亲坟前,恐怕他连母亲的样子也记不得。
母亲死的那年宁素生也才七八岁。不久,他又有了一个亲人,他的父亲,他失踪了多年的父亲。在他记忆中,母亲告诉他,父亲已经去世,他至今也没有明白,到底是母亲骗了他,还是那个男人骗了母亲。
可是,宁素生见到的却也不是父亲,而是他派过来的管家,蒋牧华,华叔。
他终究没有见到那位父亲,华叔说这都是为了他好。
宁素生看到华叔一边哭一边拥抱着他,喊着“小少爷”,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父亲到底没有成为宁素生的执念,终究他还是与父母缘淡了些。他或许也曾期待过,可多年的不闻不问,他早已冷了心。
他不知道该喜该悲,忽然失去了母亲,忽然多了个从未见过的父亲。
回想着前尘种种,拜祭完母亲之后,宁素生又走到了那熟悉的校道,贪婪地吮吸着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那阵阵的芳香。
他很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喝酒——尽管酒后会更痛,三杯下肚就忘了,等清醒之后又记得,但是他只想麻醉自己,片刻也好。
酒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只是睡醒之后它却告诉他他身在现实。
恍惚间,宁素生望见了一个人,那人站在杏树下,黑色的头发下是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那人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给看似疏离的他多添了一分邪气,可他那眸子却是纯黑色的,黑得惊心动魄。
他的两肩很宽,乍眼望去,挡住了本来承接着的阳光。可他身上的气息好复杂,像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又温柔似水。
可此时此刻,宁素生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心。一种莫名的惊心。
宁素生似乎是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仔细,直勾勾地望着,那人背着书包朝他这个一等一的坏学生冷冷地望了望,然后望着落魄的宁素生还有他身旁的几个空酒瓶,那人似乎有些懊恼,他的眉间泛起了皱褶,宁素生突然好想去问他皱眉的原因,可理智却制止了他。
那人朝着宁素生走了过来,“大家都是同学,你这样穿着校服却喝酒,我觉得对我们学校校风不太好,而且我希望你能够珍惜自己,别喝太多酒了,对身体不好。”那人的话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仿佛有极大极深的感情尚未喷发。宁素生不明白。
“你是社委吗?多管闲事换来的可从来都不是感激。”
那人有些诧异,似乎在感叹这个人这么地不识相,又好像是有些好笑,最后还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若是在校内恐怕我就要登你的名字了,你若是真相做些什么违反校纪的事情,就只能麻烦你离远一些了。”
说罢,那人就离开了。
可宁素生仍呆愣着,也不知那些话有没有听见。
他心第一次这么慌,自母亲去世后,就从未有人可以如此波动他,今天却因为一个陌生的男生,感受到内心的波澜。
那种惶恐,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让他对未来产生了恐慌。
宁素生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他温柔多情,温和谦逊。
宁素生只是踌躇了一下,又拿起了那酒瓶对着他的口那么灌下去,酒很苦,到现在他还是没有适应那苦涩,只是他又沉醉于那迷糊之中。
别喝太多酒?
酒伤身可却能醉人。
他又开始了倒计时,计算那沉醉的时间。
他又想起了那人的目光,似是熟悉,却令人悲伤。
挂上那看似轻飘飘的黑色书包,回家。那书包纯黑纯黑的,犹如他一样,从里面黑到外面,心是冷的是黑的,连带着外人看他也觉得是个冷淡的主。
宁素生住进了对于他来说是个陌生男人的所谓的父亲的家,在父亲找到他的时候,父亲就让他进去和蒋牧华住了。这里在郊外,不过,学校也在这附近。
有时候宁素生觉得好像是天在和他开玩笑,但是他玩不起,每天晚上,他总爱站在阳台边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光,好想好想一步跨出去,那样一切都会结束,什么都会结束,没有纷争,没有冷暖,只有淡淡的微笑。
淡淡的微笑。
可他不甘心。
他熟练地拿出了书包,在学校,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听课和像其他学生一样做作业的,学校或许是他第二个家,不,应该说是第二个睡觉的地方。
宁素生总有一种反叛的情绪,总想去挑战些什么,总觉得这样子每日浑浑噩噩机械式的重复的生活很骇人,可他却又不能做些什么。
他就读的是培学高中。是广城里前几的一所高中。小学初中高中都有,中考满分八百一十,他考了七百四十多,自然进了培学的重点班,尽管这个分数也只是比广城第一的华学录取分高了十分,全市排一千两百多。宁素生分到的班五十四个人,三十六个都是老培学,自然地,他就又是一个人了。
晚上在家,望着冷清的月光,不禁感觉一丝寒意,是心寒,每当到了晚上,他都是无法入睡,或许是因为害怕黑夜,又或许是怕做梦,特别是关于那人的梦,因为一觉醒来,梦总能告诉你你现在在现实。
宁素生又拿起笔,举起了手,那只手撑不起自己的天地,那只手只承受得起一支笔的重量而已。从背包里拿出了该做的作业,该看的书,又努力了起来。
望着满目的数学题和天体物理题,宁素生又些发愣,又生出了一丝无趣,只能放下笔,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毫无意外的,宁素生又想起了那个人,宁素生知道,这样子并不正常,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