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怨花柳惜儿留笑生 爱孩儿谢娘怜女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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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逸和小师妹依旧待在宁城,施医赠药,直到宝藏归朝廷,林书离开后的一个月,李惜儿上门求医。
    司徒逸与李惜儿和谢一枝是早有交情,他和小师妹在宁城待了很多年,这两个人他们都认识。同在宁城住过的阮中琴却不认识李惜儿,一则是李惜儿是勾栏女子,二则李惜儿几年前去了春玉楼。
    司徒逸医者仁心,对李惜儿与其他病人并无分别。只是这一次,情况不容乐观。
    李惜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坐下由着司徒逸把脉,司徒逸早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同。
    “我是不是也有花柳病?从出生起就待在青楼,这一天我早有预料。”李惜儿倒不害怕,显然她也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
    司徒逸顿了顿,道:“现在只是比较轻微的,但这个病发起来快,也不是治不好,只是太难治。你是生下来便带着引子,而今到了这个时候发起来了。”
    李惜儿慵懒的笑道:“看来我还能多活几年。”
    司徒逸微微皱眉道:“姑娘你说的如此轻飘飘,好像生死不是大事一样。”
    “早晚是一死,没什么大事。”
    司徒逸起身为她写药方,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更改多次都未写成,李惜儿道:“我这个病不好治啊!”
    司徒逸长吁一口气,道:“我见很多勾栏女子,都会想办法避孕,可你如今有身孕,我要给你治,在用药上就得仔细再仔细。”
    李惜儿哑然,她知道自己有喜,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的。司徒逸道:“按日子,该是那时在龙门,你同林公子……”司徒逸深觉此言不妥,又道:“你现在是发病初期,我若是下药调养,还有回转的余地,只是你怀着身孕,我若是下药,于腹中胎儿有碍,下药太轻又于病无益,再怎么掂量药量,纵然孩子能活着生下来,也会先天有疾。”
    “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办?”李惜儿打断了他。
    “要么现在引下孩子,我为你调养身体,你也此后不再接客,可保养无虞。要么,你就等生下孩子再用药,只是到那时,积重难返,再治也不过续几年命,若是要根治,那时便治不好了。”
    李惜儿沉默良久,轻轻道:“我娘当年也是得的这个病,我亲眼看着她走的。她想送我走,最终没成,我还是落在青楼,娘死前一直看我,怎么都不肯闭眼。”
    “说起旧事,你为何不肯和林公子做一对平凡夫妻呢?我见你怀着孩子,可见你对林公子并非全无半点感情。”
    “就算那个时候我跟他走了,他日后就不会厌弃我了吗?我娘执意要生下我,我爹不也同样一走了之吗?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他为何不来接我们?我不是对林书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害怕。害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害怕他将来将我弃如敝履。我假装自己对感情毫不在意。我自小身在青楼楚馆,进宫那年身体就隐约能有不适,后来曹吉祥……”李惜儿越说越激动,甚至哽咽起来,哀泣道:“那个畜生,我身体大有亏损。就算我跟林书在一起,我也免不了这病发,我会害死他的!你懂不懂!”
    司徒逸见李惜儿情绪激动,只能等她平复下来道:“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生下孩子来,可还会带着这病?”
    司徒逸再次把脉道:“目前还未伤及胎儿,胎儿一切稳定,若是你留在这里,照顾得当,孩子生下来不会带上这病,你可以放心。”
    李惜儿擦了眼泪道:“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至于我,多活几年是多受几年苦,留着这副皮囊做什么呢!”
    司徒逸惭愧道:“终究还是我医术不高明,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到时候便再为你制药,或许可以减轻一点痛苦。”
    李惜儿出了司徒逸的医馆,外头街上热热闹闹,都是欢乐的人群,他们那么活泼,那么有生命力。还有一群孩子,聪明可爱,扎着双髻,追着闹着吹纸风车玩。李惜儿摸着小腹,这个孩子将来也这么可爱吗?林书会看见吗?等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自己还活着吗?
    她已然回到了渡船,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前往医馆,无影出现了。这一次是在白天,他坐在船头上,这一次他没有穿黑袍,没有遮住自己的脸,他宁静的坐在那里,阳光洒在背上,李惜儿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无影。
    “朝堂无影,江湖无踪。
    苍穹之下,无影无踪。
    黑白难分,是非莫论。
    乾坤江海,无上为终。”
    李惜儿念出这四句话来,船头上的人回头看她,笑道:“李姑娘。”
    “我现在应该叫你无影,还是应该叫你无上?”李惜儿回复道。
    无影和无踪,决出胜负以后,输得那个人就会自尽,剩下的那个人就会是隐山派的继任者,尊号为无上,继续收两个徒弟,一名无影,一名无踪。
    无影笑着说:“你是最后一个看到无影面目的人,此后我便是无上。不用黑袍加身遮面,我已许久未同今日这般尽情的晒太阳了。无影,将是我弟子的号了。”
    “每二十年就争一次,你和你师弟多年感情,为了输赢就得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去死?难道就没有和平一点的方式?非要一死?”
    “这是我们的宿命,就像朝野和江湖,很多时候是共存的,但是不是永远如此。不说我了,今日我来,就是想要履行我的约定,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身世的。”
    李惜儿也坐在船头上,准备好听他说。无影试探性地问:“我觉得你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但说无妨。就算是死,也不想糊涂死去。”
    “二十多年前,你爹还只是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也习得武功,除了生的有些黑,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吧,也有治国安民的抱负。那个时候他跟竹叶青林昀等人也算相熟,他游历到宁城,结识了司徒逸的父亲,还有你娘。你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后来跟你爹暗生情愫,一饷欢愉。你爹那时候年轻,也没有当回事,谁知你娘就生下了你呢?二十年前的无影无踪,他们的赌约,是你爹究竟会入朝为官,还是会走向武林。”无影说着就停顿下来了,李惜儿苦笑一声问道:“我猜那一年是无踪赢了,你说的那个人最后不仅走向了武林,还成了武林盟主,最后被皇上下令凌迟。”
    “我不知现在夸你聪明合不合适。”无影也叹息了一声。
    李惜儿望着运河流水,对着拂堤杨柳出神,无影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头道:“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错事呢?看开点吧!”
    李惜儿见无影要走,叫住他道:“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但说无妨。”
    “杀了曹吉祥。”
    无影有些惊愕,笑道:“我们隐山派的规矩,从不杀人。这个我做不到。”
    李惜儿冷笑道:“被你杀的人还少吗?一场赌约赔进去多少人命。我听说林忆死了,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无影泰然自若道:“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那还有谁能做到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使出花过苍穹?”
    无影背过手去:“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谁在那里,就是谁咯!这么简单的问题,真的这么难想吗?”他云淡风轻地迈开步子,消失在水天之间。
    李惜儿带着疑问回到了医馆,但人已死去纠结无益。此后安心养胎,至元宵节当晚,风雪交加,诞下一名女婴。等了有一会儿,都未听见孩子的哭声,李惜儿心中一惊,莫不是孩子死了?忙问司徒逸如何,司徒逸此时正倒提着孩子拍打后背,谁知这孩子竟然笑了。司徒逸又奇又喜,小师妹抱给李惜儿看,是个很饱满的孩子,笑个不停,掐一下也不哭,只是笑。
    李惜儿撑着一口气道:“别的孩子出生都哭,怎么你不哭反笑?你莫不是来到这个世上很高兴?这世上苦的很。不过你也该笑,这真是个可笑的世道!”
    小师妹给她喂了参汤,母女二人在医馆住下,出了月子,司徒逸给她诊脉,病情早已扩散。司徒逸忧心忡忡道:“这些时日我调好了药,只是你这病已四处蔓延,恐怕不好了。”
    “无妨,三年五载,可还活得?”
    “也只有这些时日了。”
    “够了,足够了。”
    李惜儿带着孩子先回京城,再去华阴。她回到京城,祭拜祝亭云。想着林书估计已经回了华阴,遂去华阴寻他。她要把孩子交给他,此后她才能去做其他事。可是她不知道林书还在京城。眼看着就要到华阴县,她在附近的镇子上歇脚。镇子不大,只有三两家客栈,看见有一家当归客栈,就想到了谢一枝。正是深夜里,镇上本来就人少,比不得其他地方。李惜儿早在门口就听见一男一女吵架,女的声音的确是谢一枝的声音。
    谢一枝正揪着徐掌柜的耳朵,徐掌柜头歪着身子缩起来,看见门口有人,顿觉很失面子,道:“有人来了呢!”
    谢一枝放下手,朝门口看去,还没回过神来,李惜儿微微欠身道:“谢前辈还是这么爽朗。别来无恙。”
    谢一枝欣喜若狂,道:“好几年没见你了,自从你去了京城春玉楼,就再没见过了。”谢一枝忙让徐掌柜去准备酒菜。见李惜儿怀里抱着婴儿,天庭饱满,生得圆润可爱,打趣道:“你都有孩子了,我还没有呢!”
    “同徐掌柜生一个不就是咯!”李惜儿朝厨房方向努努嘴,狡黠地笑着。
    谢一枝找到了徐掌柜,就在此安身,徐掌柜每次都一副嫌弃的模样,却又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两人嘻嘻闹闹,就差个孩子了。可是多年不见有身孕,一来二去年纪大了,谢一枝都三十四岁了。
    李惜儿宽慰她,表明自己的来意,谢一枝道林书还未回,李惜儿纳罕道:“早就说要回来竟还未回来。”
    “你也不用急,在此住下。谁也不曾想你们竟然会在一起,还有了个孩子。你们长得好看,将来这个孩子定然也是个美人坯子。”谢一枝很喜欢孩子,问道:“叫个什么名啊?”
    “笑生,林笑生。”
    “这名字有些特别,不像女孩子的名字,可是有个什么说法?”
    李惜儿抱着孩子笑道:“她刚生下来的时候,一直笑,哭也不哭一声,就取了这个名字。”
    她没有说自己的病,也没有说自己等到林书就会走。谢一枝同她攀谈起华阴县的事:“华阴有个富商金四海前一阵子去了,说是思念女儿,积郁成疾,也难怪,女儿被人掳走了,一直没找到。要我说,还是生女儿更操心,生怕女儿碰不上好人家,一辈子苦啊!”
    李惜儿问道:“她女儿叫个什么名字?我四处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见过。”
    “据说是叫金步摇吧。”
    李惜儿心里咯噔一声,思绪又回到去年春玉楼的景象,这个金小姐,莫不就是那个被情郎卖去青楼的金小姐?金老爷一直以为女儿是被人掳走的,李惜儿感慨万千,不再言语。
    任谦回到华阴县,也在等林书。李惜儿当晚宿在谢一枝客栈里,白天去往华阴县。她同任谦在龙门见过,任谦也记得她。两人等林书久等不来。
    林书在京城住了两个月,这竹叶青说的仇家迟迟都没有出现,倒是付十州回来了,这次回来还带了个女人。那个女人身怀六甲,看得出来是付十州的填房。这娘子姓花。花娘子生的美艳,但多少有些俗气,脂粉味浓得熏着林书郑寻。郑寻见花娘子跟自己年纪相仿,却举止轻浮,辈分摆在那里,仍以岳母之礼待之,在府中的时间少了。
    花娘子见郑寻是个呆汉,不甚喜欢,但林书潘安神貌,卫玠风流,几次三番想要勾引。林书自李惜儿后不再是个不谙男女情事的少年,花娘子第一次暗示的时候他已经有所警觉,但念在她是付十州的填房只能假意不知。次数多了林书只好明示警告花娘子注意自己的身份,况且她还身怀六甲,更要检点些。
    花娘子没有引上林书,怀恨在心,屡屡在付十州面前进谗言,付十州也有些烦了。一日,林书见后花园回廊隐蔽处似有人私会,对这等事他本不放在心上,却见那两人身形颇似花娘子和管家鲍叔。林书觉得可疑,悄悄上前见两人拉拉扯扯,心下已经疑惑,又听得他们交谈,原来花娘子腹中所怀,乃是鲍叔之子,他们密谋着付府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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