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转头又去看站在下方的韩子青和韩子鸿等人。迟疑了一阵，皇后站起身，突然跪在皇上面前。
    “后宫近日来祸事频发，臣妾身为皇后没有管理好后宫，难辞其咎，求皇上降罪！”
    皇后这一举动韩子青早有准备，此时见到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宫里这几日总出事故，事情虽然都与他母后无关，但总会被人论上失职之罪。如今他和六哥都陷入到大案当中，为保他们一派的安全，母后必须首先站出来认错。父皇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份上定然不会为难母后，但若是罪名等到别人来提，恐怕就不知道会被附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罪了。
    不知出于何故，皇上将韩子君也唤了过来，此时正站在一旁等候吩咐。此间之事情况不明，就算韩子君胸中再有谋划，当下也不敢多作声。
    在皇宫混迹多年，在场的谁不是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精？皇后这一举谁都不意外，却也都配合地做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其中最为平静的当属吴淑仪，从进来看到躺倒在众人面前的姝儿开始，吴淑仪便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不但一言不发，表情更是毫无变化。
    吴淑仪身边的宫女姝儿刺杀当朝八皇子，如果不是三更半夜不得皇帝传召臣子不得擅自入宫，刘重肯定是要质问吴淑仪和皇后娘娘。奈何现在刘重不在，韩子鸿就算是再想借题发挥也必须考虑自己一直以来想在父皇面前塑造的形象。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敢发话。只有皇帝在观察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之后才对皇后说了一句：“皇后辛苦了，坐吧。”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只要是关于这个皇后的事，再大的过错都能被父皇轻描淡写地跳过去。不论是荣贵妃，还是韩子鸿，他们都不服气。
    韩子青如今的身份姑且算是罪臣，没有什么资格说话，却也将韩子鸿那些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韩子青越看便越觉得，当年如此信任韩子鸿自己当真愚蠢。没有容人的气量，如此之人怎么可能成为明君？
    众人正是沉默之时，威将军带着两名禁卫军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此二人便是今夜目睹八殿下抓住刺客的禁卫。”
    “嗯。”皇上虽然没有亲自操练禁卫军，但军中都有谁皇上还算是清楚，威将军带来的那两人的确是禁卫军中人没错，应当不存在作假的情况。
    韩子鸿适时开口，“父皇儿臣按照平常的习惯，应该早就睡下了。不过今日临睡前忽然有了些文章的灵感，因而起了身。”韩子鸿低头指着姝儿，“谁曾想就正好抓到了此人竟往儿臣寝殿吹迷烟！这小宫女竟然还会些功夫，儿臣抓她的过程中惊扰了这两位禁卫，恰好让他们看见儿臣拿下刺客的过程。”
    皇上听到韩子鸿的话没有出声，转头看向那两个禁卫。两个禁卫没有迟疑，当下便行礼道：“八殿下所言……属实，微臣等的确恰好见到了姝儿被八殿下抓住的过程。”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皇上又转头看向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吴淑仪。
    “吴淑仪，你怎么解释？”
    吴淑仪脸色平静地跪身，“姝儿已经失踪数日，臣妾对于姝儿刺杀八殿下之事具不知情。”
    “姝儿不是你派去的？”皇上问。
    吴淑仪伏身，“臣妾具不知情。”
    韩子青默默看着这一切，不作声。既然韩子鸿说有韩子锋一案的线索，那必然是还有计划的，用不着他多说什么。
    韩子鸿看到吴淑仪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更是不悦，“淑仪娘娘说此事你具不知情，可姝儿清醒之时，却还说了你的名字！”
    韩子鸿此话一出，连皇后的表情都变得惊异的起来。
    皇上皱眉，看向两个禁卫。
    禁卫连忙跪下身，“宫女姝儿在倒下之前的确是连连喊着淑仪娘娘，却也没有直说指使之人就是淑仪娘娘……”
    禁卫这话一说，倒像是映射韩子鸿故意给吴淑仪安罪名了。对于禁卫的话，韩子鸿有些恼怒，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倒像是有些……胸有成竹？
    “若是只有姝儿喊淑仪娘娘这一事，儿臣当然不会有怀疑。可偏偏这姝儿就是在儿臣查七皇兄一案有些进展时出现，想来刺杀儿臣！”
    韩子青闻言侧头看向韩子鸿。就他？还想查韩子锋的案子？若是他不曾认识韩子鸿，或许就真的相信了。可他韩子青早就知道韩子鸿是个什么人物，真心实意调查兄弟的死因？只有可能是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助益。
    可惜韩子青并不知道最近宫内宫外的传言，否则他就知道韩子鸿和刘家所有人最近都躲着避着，就怕惹祸上身。
    虽然韩子青不知，其他人却是知道的。韩子鸿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复杂，唯独皇上始终没什么变化。
    韩子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更是起劲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都说出。
    “早在七皇兄去世之初，儿臣便觉得此事蹊跷，定不像表面上所看那般，所以便故意少些露面，想要暗中查探真相。”
    非常满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韩子鸿从吴淑仪脸上瞟过一眼，然后又更加情真意切地看着皇上，“父皇，实不相瞒，在此之前儿臣查出了些线索，却没能有确切的证据，这才没有将事情说出。如今姝儿到儿臣宫中行刺，儿臣便想，是时候了。”
    韩子君和韩子青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谁都没有说话。韩子鸿的这番举动，再加上这番话，如果没有意外，就是想揽功了。如今韩子锋暴毙一案在都城之中备受瞩目，若是能够给出一个顺理成章的所谓真相，最终得到的利益也就值得这段时间一直躲躲藏藏生怕自己惹祸上身的韩子鸿出来赌上一赌了。
    废话虽没有用，但韩子鸿能说出这些话来，手中想必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抑或是伪造了一些线索？不得而知。
    皇上没有拆穿韩子鸿的心中所想，也没有如他所愿那般欣赏激动，只平平淡淡说了句：“且说来听听。”
    自己父皇的这份态度虽让韩子鸿有些许落差，但也不至于失望。当今皇上是个敌军攻到都城，刀子架在脖颈之上也能够波澜不惊的人物，都城谁人都知，否则也当不得这盛世的大君主。
    “几日前，儿臣宫中的小宫女曾在御花园中看见姝儿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于是便告诉了儿臣。七皇兄之事宫中无人不知，姝儿身为同七皇兄有些关系的宫女，儿臣实在是有些在意。”韩子鸿扫了在场的人一周，“诸位也该明白，身为一朝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说罢，韩子鸿还对着父皇行了个礼。
    “为了不惊动他人，儿臣便只得独自一人去寻姝儿。”韩子鸿脸色一变，“却没想到，当真就被儿臣看见姝儿同另外一名内侍交谈，内容正是如何处理杀了七皇兄之后如何善后！”
    在场所有人纷纷大惊，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姝儿，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宫女会是这样狠心的人物。
    “可……这也不能证明此事就与吴淑仪有关。”
    寻着这声音看过去，韩子鸿便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韩子君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韩子鸿面色一僵，但余光看见父皇还在看着自己，顿了顿，“三皇兄，当时姝儿与那内侍的谈话内容中，也时常有提到此事是淑仪娘娘交代的。”
    只言片语，定不了一个人的罪。是的，韩子君因为威戚的话也怀疑吴淑仪，可韩子鸿这说的也未免太草率了。韩子鸿虽说不像韩子青一般被禁足，却也是有些嫌疑的。他的话要作为证据，恐怕还有些勉强。
    韩子君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直接提出这话，还是干脆就顺着形势，逼迫其他人去关注吴淑仪的状况，好便于取证。却没想到，韩子鸿下一瞬便又接了一句：“我的小宫女发现姝儿行迹奇怪之时也恰好遇上了威将军府的公子，之后我便察觉到在调查的同时，似乎三皇兄也在往这边方向靠拢。如果我没猜错，三皇兄应该是受到了威小公子提醒？”
    韩子鸿此话一出，无论是韩子青、韩子君还是皇上，眼色都变得深沉了一些。
    “君儿，有无此事？”皇上问。
    韩子鸿这是有意拖韩子君下水。韩子青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微微一紧。
    平日里他们皇家的兄弟谁做了什么好事都会刻意尽量不提及其他兄弟，以免别人沾了自己的功劳。可韩子鸿这次哪里是怕别人沾了功劳？明明是巴不得别人能帮他涨一些可信度。
    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韩子君这是不站出来都不行。表面依旧平静，韩子君态度正直且坦然地躬身道：“回父皇，几日前威戚的确与儿臣说过些。只不过七皇弟一案事关重大，在没有可见的证据之前，儿臣不敢轻易来报。儿臣擅作主张，还请父皇降罪。”
    韩子君话虽这么说，可现如今事情的关键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皇上看向威将军，话却是对长安说的：“宣威戚。”
    威将军始终低头，没有多说一句。

    作者闲话：

    明天或后天上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