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四章.逃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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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淮阳城城门,罗庭颜带着家丁仆役们往东上了官道。
天色有些阴沉,乌云黑压压的聚集在头顶上,风里带着沉重的湿气,一场雨却始终不肯痛快的降下,夏日的闷热在这湿气里酝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行人走了一阵,官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淮阳城外尚偶有几个商旅,再往东继续前行便越发荒凉,途经一处树林,风声瑟瑟,树影憧憧,突然一人骑马自林中横冲而来。
“何人拦路!?”家丁大喝一声,立刻冲上前去。
那人猛勒缰绳,马匹受了惊吓长啸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马上之人应声滚落。
此人蓬头垢面,胡须似杂草疯长,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已经看不出原貌,整个人像个流浪的乞丐般,他自地上爬起,向着罗庭颜冲了过去。
家丁仆役蜂拥而上将他拦住,却不料此人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的挣脱了几人,待到罗庭颜的马前,才终于被几名家丁牢牢的按在地上。
“小王爷!”
那人激动的大喊,罗庭颜心里咯噔一声,再仔细端详面前的这张脸,竟然真的是苏烈,他以为他早就跟着殿帅回去了,怎会在此还落得这般模样?
“放他过来,”罗庭颜坐在马上发话道,“所有人后退五百步。”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听命松开苏烈退到五百步外。
苏烈颓然起身,踉跄的走到罗庭颜的马前跪下,半晌却不言语。
罗庭颜看着他的模样,心揪成了一团,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想要他起身,却又开不了口,他在官道上拦自己,难道就只是在自己面前跪着吗?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是你先骗我的。”这些天苏烈思来想去想了很久,见到他该说什么,可没想到一张嘴自己先说的竟是这句话,心里的委屈让他的声音不住的颤抖。
罗庭颜看着他没说话,他说的没错,是自己先骗他的,所以现在他来找自己是想要什么?
“我原本这个月中旬要娶窦侯郡主,”苏烈低着头哽咽道,“我没回家,我……逃婚了。你放过我,窦侯也会灭我九族……”
“你!”罗庭颜跳下马,冲上前去一脚将他踹倒,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你这个憨货!憨货!我不是郡主!你不是知道了吗?我不是郡主啊!你逃婚!你娶谁啊!?”
苏烈也不还手,任由他打骂,趴在地上嚎啕道,“我是真心的!小郡主你不能反悔!你不能!不能反悔啊!”
罗庭颜挥起的拳头顿在半空中,心里似火烧一样煎熬,他终于承认他错了,大错特错,自己不该去招惹他,可他又怎么能料到这个憨货如此执着?罗庭颜蹲下,将苏烈拉起来坐在地上,他的两眼血红布满了血丝,胡须乱七八糟的纠结成一团,哭花的脸狼狈不堪。
“娘子,我怎么办?”苏烈神情恍惚的看着他问道。
罗庭颜内心气愤和心疼交加,逃婚,这回完了,难道跟窦侯开战救他吗?
“娘子,我怎么办?”苏烈抓着面前之人,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仿佛自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身处在一场噩梦之中没有醒来,是小郡主还是小王爷?他是爱自己的还是骗自己的?他会杀了自己还是灭他的九族?没有了小郡主,他也不想活了,似乎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前路一片黑暗,他到底该怎么做?
“娘子,我怎么办?”苏烈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嘴中喃喃的重复着,无论是梦也好现实也罢,他都想有个人来告诉自己,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好累。
平日里那般豪爽耿直的大男人,突然这样紧紧的抓着他,抱着他,靠在他怀里哽咽,罗庭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即便自己之前生他的气,因为他睡了自己而不想面对他,可他如何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痴儿,”罗庭颜无奈的叹口气道,“怎么办?先回你家看看,死绝了没有!是处斩了还是关押了,先弄清楚状况再作商议吧。”
苏烈痴痴的望着他,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听清了他的话。
一行人临时改道去往茵州,罗庭颜给苏烈安排了一辆马车,自己与他同乘一辆。
苏烈颓然的靠在马车上发呆,目光涣散着不知看着何处,罗庭颜看着他蓬乱的头发和久未修剪的胡须,衣服上的泥土有的已经结了块,心里微微发疼。
“烈,那日之后……”罗庭颜想问问,他是不是在野外等了他很久。
苏烈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身体无意识跟着马车的颠簸摇晃。
“烈!”罗庭颜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苏烈转过头看看他,眼睛里渐渐有了神色,他突然一把抓住罗庭颜,死死的盯住他的脸,在认清了他之后,眼中却满是惊惧,他跪在他面前,哀声道:“小王爷,求你放过我!”
罗庭颜看着他眼眶一红,他生气,他别扭,他无法面对,可他从没想过怪罪他,又何从谈起放过?
“烈……”罗庭颜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以前他知道苏烈对小郡主一往情深,但不知他会情深至此,自己的身份竟会将他打击到崩溃的边缘,以前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苏烈,想要把他纳回家做自己的妾,但他也不知自己竟会为了他如此心痛难忍。
“小郡主,我是真心的。”苏烈靠在他怀里幽幽的道,“你不嫁我,我什么都没了,你不能反悔……”
罗庭颜心里一酸,苏烈怎么那么傻,他是小王爷,他如何能嫁他?如何不反悔?
苏烈就这样恍恍惚惚了三日,第四天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不再反反复复的求小王爷原谅,求小郡主不要悔婚,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离茵州越来越近,苏烈像等待行刑的死囚,大婚之日已过了多日,他生怕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只有灭门的惨况,是自己的愚蠢牵累了族人,他无颜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只想以死谢罪。
十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茵州城外。
“烈,我们到了,我先去你家看看,你在这儿等我。”罗庭颜嘱咐两句,便独自下了马车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