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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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苏宅,苏家老小上百口人早已整整齐齐候在院中,以苏夫人为首躬身站立在两侧,罗庭颜刚一迈进大门,便哗啦啦一齐跪下。
“多谢小王爷昨夜出手相救,苏家感恩戴义无以为报。”苏夫人率众人一齐俯首拜谢。
如此场面小王爷是见惯了的,微微一笑,举重若轻道:“昨夜恰巧遇见,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自众人面前昂首走过目不斜视,虽非故意凌人,一身傲然之气却是与生俱来,众人屏息俯首不敢动弹分毫,待他进了花厅立即纷纷退下,唯有一名小厮紧跟二人身后,随时伺候着。
苏宅的花厅宽敞明亮,布局雅致而又华丽,正中摆放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满满的尽是山珍海味。苏烈曾去过幽州的鸿宴楼,知道小王爷常去那里吃饭,便将在那里吃过的菜都吩咐给后厨,除此之外又加上许多闵州特有的菜式,虽说小王爷并不知情,可之前偷偷挂他的账蹭吃蹭喝,苏烈总是觉得心虚,这次便想着定要好好招待,只是吃饭的账是还上了,又欠下了救命的恩情,自己他日还想要迎娶郡主,无论如何要在小王爷面前留个好印象,想到此处苏烈不知不觉的又有些紧张。
罗庭颜早已饥肠辘辘,见了这么多美味便已迫不及待,不等苏烈客气自己就先入了座,可看了一圈却发现没有酒,正在纳闷,房门轻轻打开,一名少女端着一只青玉酒壶走了进来。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眉目低垂嘴角噙笑,清秀乖巧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她轻挪莲步来到罗庭颜身侧,微微屈膝施礼,柔声细语道:“民女苏瑶拜见小王爷。”
罗庭颜看看苏瑶,又看看苏烈,苏烈忙道,“此乃舍妹。”
“民女伺候小王爷用膳。”苏瑶毕竟大家闺秀鲜少见到外姓男子,说不过两句便红了脸,也不敢抬头看他,只端起酒壶要为他斟酒,一颦一笑间尽显少女的羞怯姿态。
罗庭颜立刻明了了苏夫人的良苦用心,略一端详,苏家妹子倒是生得俊俏可人,不似他二哥这般粗狂硬朗,只可惜苏夫人打错了算盘,这攀龙附凤之事有他们家二郎便足矣。
“小姐回内宅吧,我与贵兄长说些浑话,多有不便。”罗庭颜表面笑着,心里却不高兴,他只想与苏烈二人独处,哪容得下这么一位小姐。
苏瑶闻言,脸颊又红了几分,偷偷抬眼探寻的看了看他苏烈,苏烈摇摇头,她便将酒壶递给一旁的小厮,然后微微屈膝施礼道:“小王爷万福,民女告退。”
苏瑶退出花厅,小厮忙上前斟酒,罗庭颜却眉头一皱,这屋内何来这么多的闲杂人等,便一把将酒壶夺下,冷声道:“你也出去吧。”
小厮吓得忙也退了出去,苏烈见他不快,以为母亲的安排惹恼了他,赶紧上前抢过酒壶。
“卑职伺候,是卑职考虑不周,粗鄙之人,怎可伺候小王爷。”
罗庭颜听了噗嗤一笑,扬扬眉毛瞧着他道,“难不成倒是将军比较精致咯?”
苏烈低头看看自己,不说那小厮,与阿瑶相比,自己可跟精致半点也挂不上边。
“卑职卑职卑职……”
“哈哈哈哈。”罗庭颜被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逗得大笑,实在好久不见他这副傻样,心情愉悦不少。
“哈哈……哈哈……”苏烈知道他在跟自己玩笑,也跟着笑起来,可小王爷的笑声与小郡主何其相似,令他不敢抬头去看,只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地面,怕一不留神又恍惚了。
罗庭颜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胸口一阵舒畅,他实在太饿了,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笑什么?”
苏烈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小郡主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难道小王爷笑的时候他不该笑?这是在责问他吗?自己到底该怎么答?
罗庭颜吃了两口,见他没作声,抬头一看,只见苏烈急得一脑门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憋的脸色发红。
“烈,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至于此啊?”罗庭颜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怕自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啊啊,是。”苏烈愣愣的坐下,只觉着今日脑子不大灵光。
“烈,你把酒抢走了,是不与我喝吗?”罗庭颜瞅着他无奈苦笑,那个要伺候自己的人却抱着酒壶不撒手,只低着头像个木头般。
“啊!”苏烈低头看看手中的酒壶,才反应过来,忙为他斟酒,刚倒满忽又想起自己怎能与小王爷平起平坐,猛然起身,胳膊肘又碰翻了酒杯。
“哈哈哈。”一连串的乌龙逗得罗庭颜大笑,他还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过,可如此下去这顿饭要怎么吃好,待他重新又收拾好了桌子,倒好了酒,罗庭颜便道:“烈,你是李大哥义弟,便是吾之兄弟,仕途你可有求?”
咣的一声,苏烈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多谢小王爷提携,卑职只怕担不起,小王爷人中龙凤,烈愧不能及,不敢奢望仕途,只求小王爷恩赐一招半式,昨夜小王爷身手不凡,烈艳羡不已……”
罗庭颜被他吓了一跳,他提李大哥不过是为了拉近他们二人的距离,不想他如此紧张拘礼,可没想到他却直接给自己跪下了,罗庭颜望着他,心中莫名生气,不是说会尽早取得功名好来迎娶自己吗?为何此时不肯向他求取仕途?学个一招半式又如何?难道这一招半式就能让他立刻官升一品吗?真是个榆木脑袋!
“烈,这顿饭可以好生吃吗?”罗庭颜有些赌气的打断他。
“啊啊,是。”
苏烈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知是自己扰了小王爷的雅兴,再不敢胡言,赶紧起身。
罗庭颜不禁心中叹气,其实只要他开口,仕途升迁哪是什么难事?可苏烈偏就是这么直,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索性此事不提,不若二人放下身份饮酒畅谈,也不枉这一桌美酒佳酿。
“快坐下,我敬你一杯。”
“卑职不敢!”听闻小王爷要敬自己,苏烈大惊失色,两腿一弯便要再跪。
罗庭颜一抬脚拦在他膝前,心中一酸,再也笑不出来。
“烈,今日没有小王爷,没有将军,你我学江湖儿郎,坐下痛饮一番可好?”罗庭颜说着拿起一只酒杯放在他面前。
“好。”苏烈望着酒杯,心中却惭愧不已。昨夜惊见小王爷身手超凡,令他望尘莫及,又是十八骑统领,镇北王世子,首科武举的状元郎,皇上皇后都对他宠爱有加,自己又是何等身份,他们二人犹若云泥之别,如何能够称兄道弟。他心中对小王爷又是崇敬又是敬畏,要他们就这样把酒言欢,他实在有些无措,这种发自内心的紧张和拘束不是他说放就能放下的。
罗庭颜见他终究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心中大感失望,顿时觉得这顿宴席没劲透了,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原本色香味儿俱全的菜肴此刻也味同嚼蜡。
“小王爷……”片刻之后,却是苏烈先开了口。
“何事?”
“小郡主……”
罗庭颜眼睛一亮,看向他。
“近来可好?”苏烈吞吞吐吐的试探道。
“烈识得舍妹?”罗庭颜心里一暖,便只是被他提到就觉得开心。
“不!只是……只是有耳闻!”苏烈慌忙解释,霎时红了一张大脸。
见他仍是惦念自己,罗庭颜心里的阴霾便扫去大半,笑道,“舍妹近来一切安好。”
得了小郡主的消息,苏烈心中暗自高兴,先前自己写给她的信件一直没有音讯,他还有些焦急,虽说这一句尚不能解他的相思之苦,可也不敢继续追问。
“小王爷……”
“又有何事?”罗庭颜愉快的饮了杯酒,又觉得这酒其实还不错。
“额……闵州知县周福在门外恭候多时,想要拜谢小王爷为闵州百姓剿匪除害。”
罗庭颜酒杯一沉,眉头一皱,此时怎提起那个周福,简直大煞风景,瞪着苏烈道,“他也配?”
饮宴结束,已快过了两个时辰,天色不早,罗庭颜要返回客栈,苏烈送他来到门口。
“卑职叩见小王爷!”突然一人在暮色里扑到了罗庭颜脚前,高喊一声吓了二人一跳。
“你别乱喊啊!什么小王爷!”罗庭颜左右看看,幸亏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周知县这个大嗓门,怕是要喊得全城皆知了。
苏烈在一旁看着,自己已尽力引荐,可惜小王爷并不打算见他,只是没想到周知县如此执着,竟一直在门外站着候了两个时辰!
“这是……为何?”周知县不明所以,傻乎乎的抬头问道。
“江湖历练。”罗庭颜有些不耐,他来闵州是为了见苏烈,可不是为了应付他们在这些闲杂人等。
周知县越发困惑,旁人历练为了广交朋友扬名天下,实在不能理解,身为一品侯爷,天下人莫不攀附结交,声名早已广传海内,何以还要江湖历练?怕不是个托词罢了!
“啊……啊!卑职明白!”周知县顿时一副了然的神态,笑嘻嘻道,“小王爷您是偷偷……”
罗庭颜不禁翻了个白眼,好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与他多说也是白费唇舌,目光一凛,吓得周知县立刻禁了声,俯下身去。
“走吧。”罗庭颜唤了苏烈,不再理会周知县,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二人回到临风楼,分别时罗庭颜满心不舍,这次来闵州不能与他互诉相思,总有种近在咫尺却未得相见的感觉。
“明日我便启程去熙宁,你不必送我了。”罗庭颜道。
苏烈弯着腰,恭敬的一施礼。
“今后若有事,可到京城找我。”罗庭颜故意加重了语气,生怕他听不懂自己的暗示,以后来王府便可打着告见小王爷的旗号,也省得他傻乎乎的在大街上痴等。
“多谢小王爷,卑职愧不敢当。”苏烈仍是低着头道。
罗庭颜心里叹气,看来一时半刻在小王爷面前,苏烈是放不下这些礼节了,看来只能自己先去熙宁见见单邦耀,回头再寻个机会,以小郡主的身份再来见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