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婷拍拍床沿示意李韫坐下，李韫侧身坐下，穆婷拉着她的手认真问道：“韫儿是不是觉得上次与钱照的交手很危险。”
    李韫下意识点点头，又想起穆婷现在看不见忙道：“是的！穆婷姐都受了好多的伤，当然很危险了。”
    穆婷也不反驳只是说：“确实很危险若不是提前知晓了他的弱点，我会更加吃力。”李韫刚想接茬穆婷却又接着道：“可是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与人交手，且是不留余地的
    在侯府即便有侍卫陪我练手也不敢下死手。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武学能力究竟在哪里，也是我第一次真正使用我多年日夜勤加练习的武学。”
    李韫一时间有些沉默，穆婷又接着道：“那日当我看见飞进轿子里的飞镖时，除了担忧你，就只剩下激动，这里跳得很快却是不因为害怕。”
    穆婷拉着李韫的手放在她的心上，少女柔韧的肌肤透过薄薄的里衣将触感传到李韫掌心，与之一切带来的还有穆婷缓慢却又坚定的心跳。看着少女隆起的胸脯，感受着掌中的柔软，李韫忽然想起那日给穆婷清洗伤口是，穆婷不着片缕，□□地躺在床上，姣好的身段和未受伤处莹白的肌肤一览无余，不知何时李韫的脸像火烧云般红透了，呼吸也略微有些加重。
    穆婷放下李韫的手接着说：“所以，韫儿也不必觉得那日是你拖累了我，为了给你争取离开的时间我才会与钱照缠斗这么久。并非如此，钱照在江湖上也是叫的出名号的人，能与他交手是我的幸运，所以那日即便没有韫儿，我也不会逃走的。”
    李韫的手离开后，脸上的热度褪去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了。李韫也从这番话里知晓了穆婷的坚定，却还是有着些许疑问：“穆婷姐是为何喜欢江湖呢？最初是什么引导穆婷姐的。”
    提到这个穆婷嘴角上扬带着欢快道：“因为更纯粹呀！快意恩仇，莫问缘由。为邪者，肆意洒脱；为正者，行侠仗义。不拘礼法，不畏流言，可以踏遍四方山河，看尽人间百态，不比独居一隅更加有意思吗？”
    穆婷笑笑：“至于第二个问题，哥哥也问过，不过我没说，今天就告诉韫儿吧！”钟声悠扬，穆婷将往事缓缓道来。
    那是穆婷四岁的时候，那个冬日，大雪纷纷，已是深夜，我却睡不着，点灯赏雪。突然有一人翻窗而入，一身黑衣，脸颊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却并不骇人，许是因为他的目光，洒脱着带着几分沧桑。
    看见穆婷大叔有些吃惊开口道：“原是个小娃娃。”蹲下平视一脸平静的穆婷温声问道：“小娃娃，可以让我在这里待一晚吗？”
    穆婷点头给大叔拖来了一个软垫，大叔和穆婷相对而坐，一起赏雪。夜晚寂静，只听得雪声，在灯光的印照下，大叔的脸显得分外柔和，看着一脸专注的穆婷大叔问道：“小娃娃，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啊？”
    穆婷小时候不爱说话只是简短道：“睡不着。”
    大叔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雪，目光轻柔，带着追忆，“好久没有这么轻悠的看过雪了，昆仑的雪应该比这更大吧！”
    穆婷有些好奇地看向大叔，大叔收回目光看着穆婷，笑问：“小娃娃想听听我的事吗？可比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说的有意思。”
    穆婷自然还不知说书先生是什么，只是听着有意思三字便来了兴致，连忙点头。
    那一晚，大叔给穆婷讲了很多，从幼时的上山学艺，有着严厉的师父，调皮的师弟，可爱的师妹，到少年时的历练，走过大漠，穿过荒野，遇到过三教九流，看到过人生百态。
    一人一剑，游荡四方。后来功名渐成，武学精进，结交很多江湖好友，也有了很多江湖仇敌，却还是孤身一人，大雪纷飞，无处为家，不问来路，不知归途。
    天明后，大叔摸摸穆婷的头：“许久没有这么和人说过话了，小娃娃有缘再见。”说完便转头离去，身形一晃，树枝上的雪花轻轻洒落，不见身影。
    后来，穆婷也会跟着穆清习武，不知为何穆婷心中坚定着与大叔定有再见之日，而大叔口中那个有着快意恩仇，俗事纷争的江湖也给了穆婷无限的神往。
    在穆婷八岁那年，依旧是冬日，却是清晨，穆婷正一人在小院中练拳，突然身后的屋檐下有人道：“错了，脚还要在弯些，手掌再有力些。”
    穆婷回头就看了大叔，大叔依旧是一身黑衣，目光温和，两鬓花白，抱拳看着穆婷。
    两人在庭中赏雪，这次给大叔温了酒，穆婷喝茶，大叔饮酒。
    大叔笑道：“小娃娃长高了，看着也更精致了，还练武，学了一段时日了吧！”
    穆婷点头。
    大叔饮下一杯酒赞道：“不错，有几分样子了，不过小娃娃不适合练近身内的武功，我这里有一套剑法，小娃娃拿去练吧！我收的那些个徒弟没有小娃娃有资质，小娃娃练了也不埋没了着剑法。”
    大叔给的剑谱便是穆婷用于打败钱照的化云剑法。这次大叔依旧是孤身一人，不停饮酒，带着愁苦。大叔问：“小娃娃练武是为了什么啊？即便是穆岩的女儿将来也轮不到小娃娃上战场吧！“
    穆婷轻声道：“江湖。”
    大叔微微一愣摇摇头苦笑道：“不好，太苦。”见穆婷不解大叔放下酒杯带着愁苦道：“小娃娃喝过药吗？”穆婷点头，大叔接着道：“这江湖的苦比最苦的药还要苦上几番，而且药只苦口，只是一阵，可是江湖的苦不一样是苦心。”大叔指着心头道：“会苦上很多年，越来越苦，你以为已经习惯了，却还会在某一个深夜或是闹市中，翻涌而出，苦得人欲哭无泪，无处排解，无可述说。”
    看着穆婷依旧清亮的眼眸叹声道：“小娃娃，你算命好的了，生在豪门世家，有着疼爱你的双亲，衣食无忧，不愁生计。听大叔一句劝，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绾上发髻，养育子女，虽是平淡，却也安稳。这样过完安稳悠闲的一生可比在外漂泊来的好。江湖虽大，却无归期啊！”说着就想拿回给穆婷的剑谱，却被穆婷紧紧抱在怀里。
    大叔皱眉：“小娃娃，怎么这么犟。”
    穆婷依旧抱着剑谱还有着童音的嗓子清脆的问道：“大叔后悔了吗？出入江湖，雨夜厮杀，与好友打抱不平，铲平山寨，登上凌霄，与君试剑。如果让大叔重新选择，大叔当年愿意一世留在昆仑，不入江湖吗？”
    大叔愣住，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摇摇头：“老了老了啊！”又看着穆婷认真道：“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离开昆仑，步入江湖，可是我会选择带上她。年轻时以为自己可以割舍那些情愫，潇洒斩断情丝，孤身一人，提剑离开，明知她就在身后执伞伫立，也倔强着不肯回头。到现在终是遗憾了，若是当年我回头牵着她的手一道离开，许就不是这样了。”
    看着穆婷：“小娃娃现在也听不懂这些。罢了，剑谱小娃娃留着吧！小娃娃以后若真的入了江湖，若是有时间的话，那便替我去一趟昆仑吧！迎着云雾在山间种一棵松，也算了了我们这短暂的师徒情。”说完一如那日转身离开了，枝头飘下雪花，除了穆婷身前依旧温着的酒，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自此之后穆婷再也没有见过他，就像枝头的鸟一样，短暂停留后无影无踪。
    听完穆婷的讲述后，李韫低着头，想问穆婷：“就连大叔也觉得愁苦，漫漫长夜，孤身一人，穆婷姐就不觉得孤寂吗？入了江湖，什么时候才停下呢？”思量片刻却终是没有问出口，只问道：“如果入了江湖后，穆婷姐发现并非自己心中所想呢？”
    穆婷点头：“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我总得去看看，方不留遗憾。”
    李韫小心问：“那还回来吗？”
    穆婷笑道：“自然，长安是我的家，我总会回来的。”
    穆婷肯定的回答却并没有减少李韫忧伤，李韫把那句：“那要多久？”咽下，不再询问。
    门外站在不曾离开听完了全程的穆清和云泽，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穆清和云泽来到后，二皇子李玥便回了宫，毕竟现在他要处理很多政务，在雾山这三天他虽是处理了不少政务，却还是有很多积压在宫里了。
    确定穆婷没有大碍后，云泽便先行回了家，若是让母亲知道云泽到了长安却没有先回家，恐怕也少不了不少唠叨。
    回到将军府，母亲正在绣庭院中的海棠，一针一线，分外认真，即便听到了下人的禀告说云泽来了，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云泽便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云泽也不急，搬个小木凳就坐在了母亲身旁，也不出声就这么安静，专注地看着母亲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