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是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低下头来，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一身罪孽，如今，杯水车薪，妄想赎罪。”
    “你，要管长衣的事情？”秦泗眼神一厉，盯着他问道。
    无是摇了摇头：“前路渺渺，贫僧为师所召，来日便要去了。”
    秦泗有些怔怔的：“你。”
    话音未落，无是便打断了他：“贫僧从未悔过，便不在尘世浪费时日了，日后恩怨，贫僧也只能助昭川至此了。”
    柳树的纸条哗然作响，秦泗在院子中站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与无是的见面算是意外，却没想到带出这样多的往事，秦泗以为，他能记得的唯有仇恨，如今，却被那陈杂的感情充斥着。
    无关爱恨，唯有感叹，世事无常，不过数十年，熟悉的人，再难相见。
    长衣拨弄着他新得来的合欢，用脚一点一点地把周围的土踩平整。
    李尚令来到他的小院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小孩慢慢地，像是在呵护那一株幼苗。
    李尚令这些时日对长安侯行军的担忧，对自己被留下时些许的不愿，对战场时事的算计，好似都在这一刻被小孩，一步一个脚印，轻轻地抚平了。
    或许，李尚令想到，留下来教导长衣，是一件很重要的选择，无所谓对错。
    “你自己种的合欢？”李尚令出声问道。
    长衣当然知道有人站在旁处，却装作刚发现的模样：“李先生？”
    “是。”李尚令上前来，拿起备在一旁的水瓢，舀了一瓢水，一边浇水，一边说道：“我日后做你先生的事情，可有人对你说了。”
    长衣乖乖地点头：“哥哥午时便从宫中回来，告诉长衣了。”
    李尚令知道英国公秦泗和他小儿子间的问题，也不问他这些时日去哪里了。只是说：“明日你便要跟随我进学，听闻你已经跟着在宫中学习了一段时日了。”
    长衣应道：“是李太傅教导的长衣。”
    “提到李太傅，说起来，我也算是他的侄子。”李尚令笑着把水瓢放了回去，仔细端详这株合欢：“这树苗是极好，你从何处得来的，我也想去求一株。”
    长衣也看了看合欢树：“这是一位和尚送我的，说‘此名了断’。”
    “了断。”李尚令沉吟片刻：“倒是第一次听得这般说法，不过，这既是出家人所送，便不能强求了。”
    “我们在哪里进学？”长衣不想继续聊这个树了。
    李尚令回过神：“你家中准备了地方，明日我来接你。”
    长衣应了一声，在他的家中，却要外来的先生接送。
    “那日，你哥哥来寻侯爷，说了很多。”李尚令试探地问道。
    长衣这才想明白，李尚令之所以会留下来，秦言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
    家丑不可外扬，即便长安侯是他们叔父，将自己父亲的过错讲出来，对于秦言来说，实在有违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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