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长安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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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这长安城中也是热闹,叫卖声杂耍声交织在一起,路上行人也是摩肩接踵,我在这街上艰难的穿梭着。
    啊谢也被人潮推搡得几乎要跟我分开,好在我死死抓着她的袖子,勉强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嘈杂的声音,我听见啊谢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问:“小姐!……小……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吃饭。”
    说罢,我便看见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枝独秀的绛佡指着前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间酒楼,装潢素雅大方,人进人出,都是些身着华服举止得体的人。
    想来绛佡是给她指了个符合舒晗身份的好地方。
    于是我拉着啊谢坐到哪家酒楼,对面犄角旮旯里的包子铺买了几笼包子,让啊谢和绛佡先坐在那包子铺的小板凳上。
    街上景色但是不错,桃红柳绿的,只要不去注意绛佡那乌云密布的脸色,这长安城便是光鲜亮丽无限好的一座城。
    就连乞丐都比我家乡那边看上去干净结实多了,让我第一眼没看出来那些树下躺着的风流人士们,竟是我苦苦寻觅的叫花子们。
    我拿了几个包子,坐到不远处堤岸边树下乘凉的叫花子堆里。
    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叫花子们三两个横七竖八瘫倒在树荫下,摇着破烂的蒲扇,虽吹不动他们头上那些成垢的发块,但是给他们送去了一抹凉风。
    与他们比起来,反倒是匆匆忙忙路过那些官员富商们看上去更不快活,露出些苦大仇深的表情,忙忙碌碌地活着。
    我席地而坐,正等着一个好时机,乘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插几句我想问的。
    而叫花子们见其貌不扬的红衣女子坐下,皆投以同情的眼神,有的甚至递了半个窝窝头给我。
    花白头发的老人家见我坐在这,他便颤颤巍巍的走来,扶着我身后的树干缓缓坐在我的左手边。
    “小姑娘,你来这有什么事儿吗?见你身穿的衣料也不差,我们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
    我见那老者虽言语中句句想让我离开,但那眼神却是关切的,并不带排斥。
    我便不再藏着掖着,恳切道:“老伯伯,你有所不知,我初来乍到,不想竟与父母离散。来这,只是为了来打听父母下落。”
    老伯听后颤颤巍巍的点了头,在周围叫花子里瞟了一圈,道:“那小机灵鬼还没回来。这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事,他消息最灵通。你若是不急,就在这等等,我让他告诉你。”
    “好。”
    周围乞儿对他最为尊敬,想来是这地方里乞丐的头头。
    我将热腾腾的包子递给老伯伯,他几番推辞,终是拿在手里,分给了几个八九岁,身形瘦弱的乞儿。
    他们如获珍宝连声道谢,其中一乞儿将包子分了一大半给了怀中的四岁小弟,那小儿得了包子欣喜不已,迈着不大稳健的步伐,走到我面前,吧唧,在我脸颊亲了我一口。
    而后那稍大一点的乞儿连忙拽着自己的袖子,想把那小儿就在我脸颊上的口水印子擦掉,却是把那滩口水抹匀在我脸上,还把袖子上黑乎乎也抹在了我的脸上。
    那乞儿蹭的一下红了脸,连忙道歉。
    我也不抹掉,只说着不碍事。
    而后那小乞儿依旧紧张地连连说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我只得一揩脸上的黑印子,站起身来抹在那乞儿的脸上,抹了长长的一条黑印子。
    那乞儿愣在了原地。
    “好了,扯平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了。那三个字,要在该说的时候说,不要滥说。”
    我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三字,对不起,说多则轻贱了那三字的分量。
    那乞儿红着脸带着小弟在我右手边坐下,安安静静的啃包子。
    老伯笑道:“我这把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了,吃点馊馒头就够了。他们正长身子呢……哎……可惜人世无常。”
    老伯正想将那两乞儿的事情全盘脱出,那偏大的乞儿及时打断了他,只说:“弦止哥哥说今日那卜将军府常年征战的长子带兵回来了。”
    我一下来了兴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连忙问他:“那‘卜’,可是一竖一点的卜?”
    乞儿见我兴致勃勃,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正是。那卜家的儿子,卜染尘,他乃是镇守边关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数次大败敌军,皇上赏识他,让他回京领赏。听昨日卜将军班师回朝,京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都包了这街上各家酒楼的雅间,想要一睹芳容,那卜将军却没出现。”
    老伯伯接上话道:“卜家的长子,卜染尘啊?那小子小时候可皮了。但是心肠好着呢,你弦止哥哥小时候老跟在他身后爬树,他贵为将军之子,也不嫌弃。他十四岁去边关的那年,哈哈哈,你弦止哥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几天没缓过来呢!”
    我连忙插话问:“诶?老伯,那卜家几个孩子啊?”
    老伯伯伸着指头,掐一只算一只,含糊道:“约摸……三个?还是两个?我有些记不清了……”
    小乞儿接上道:“两个,次子卜湛徽,自幼与丞相府千金定有娃娃亲。儿时两人关系还好些,听闻长大后的卜湛徽知晓了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被丞相府的千金拴在身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京城,便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老伯伯一听,丞相府的千金,这他可以接上话了,拉着我的手比划道:“那丞相府和将军府,两家的夫人是世交,也不顾卜老将军与舒丞相向来恶交,定了个娃娃亲。那舒家的千金,是贤良淑德,大家闺秀,举止得体。那名也起的极为有胸怀,单字晗,亦有几分海纳百川之意。”
    老伯伯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卜湛徽怨她,锢住了自己的手脚,让他无法大展拳脚,对舒晗,他自是不再好言相向。”
    如此说来,舒晗她究竟是如何落得个将死的下场,让我有机会占了她的身躯。
    而当时她嘱咐我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无甚牵挂的模样。
    我与老伯和那乞儿聊了一会,才知道舒家是稳坐在皇帝之下的二把手,朝中半数以上的文官,都是由舒家或明或暗提拔上来的。
    以是舒家在朝廷中的势力不容的动摇,
    而与文官见识不同的武官,自然是拥护着武官中地位最高的卜太尉,那位卜太尉原先是驻守边陲的将军,卜老将军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其中不乏如今在朝廷中当任一官半职的武官。
    自从卜染尘被皇帝调到边疆,卜老将军也卸下了戎装,加官进爵,成了太尉。
    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两家,却结下了莫名姻缘。
    也不是没有提过悔亲,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被舒晗娘亲——丞相夫人,以死相逼给促成了。
    我心情沉重地听得了这个消息,忽地瞥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立在跟前,仰头看去,绛佡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看得我脊梁骨有些凉意嗖嗖的。
    虽然凉风嗖嗖,但不得不承认,看惯了我爹那种正经又有些痞气的模样,也看惯了厌裘那生得如同出世之人却带了一分歹毒的模样。
    看着绛佡这一件刚毅冷峻,有些不解风情榆木脑袋的模样,倒是有些新鲜。
    盯了看了许久,背上凉意倒是缓和了些,盯到那绛佡转头去看了别处。
    那老伯看了一眼绛佡,脸色微微一变,忽地对我说:
    “其实吧,那卜家二公子也没那么玩世不恭,至少那副皮囊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好。不知道多少家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对舒晗可谓是艳羡不已。”
    我托腮,浅浅的冷哼了一声,无趣道:“是嘛……”
    论皮囊,不论是我爹,还是我那发小厌裘,那可是九州都可算得上名号的。区区长安城里的一根草,我倒是真没觉得能有多惊艳。
    微生亦起身站了起来,瞥见隔着河的另一条街上,热闹非常,仔细一看,原来是两辆马车相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两辆车上的奴仆都下来为自个的主子开脱。
    绛佡见她站在堤岸边,看着对面闹哄哄的。两边的排场都很大,一时间满大街气势汹汹的站成了两个阵营。
    绛佡瞥见其中一顶轿子的族徽,眉头一皱。
    那朵玉兰花族徽的轿子里坐着的人儿掀开帘子看了看外边,正巧让路边眼尖的人儿逮住了,那路人指着玉兰族徽的轿子嚷嚷道:
    “是乐之遥!”
    路人们一听,是乐之遥以后,也不管站的是哪边,一个劲的凑上去,将那玉兰花族徽的马车围得是,水泄不通。
    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那边凑去,就连这群乞儿也都连忙起身往河岸对面赶。
    啊谢见状,连忙过来拉着我,哭丧着脸小声说:“小姐!咱们得回去了!”
    乞丐老头子愣了愣,老身子老骨的不方便凑热闹,便走到微生亦身边,正巧听见啊谢唤她小姐。
    再加上她身边跟着的绛佡,老头子已经将微生亦的身份猜出了八九分。
    连忙拉着那乞儿兄弟两跪在我面前,他拜得五体投地,我连忙去扶那老人家:
    “老人家!你这是……”
    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心酸话:“这兄弟两无依无靠的,老儿我不知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怕拉扯不大他两。”
    “求舒姑娘收留他二人,哪怕是做个丞相府看家的狗也好啊!”
    我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扭头问啊谢:“舒家养狗吗?”
    啊谢:“……”
    啊谢不仅没回答,还给我一种,‘小姐,那老人家只是客套客套,没真想把那两乞儿当狗送你’的眼神。
    绛佡却说:“舒家乃书香世家,代代清廉,府上的仆役多是走投无路的远亲。”
    言下之意,约摸是不能养的。
    绛佡将话放在这里,便没再多插嘴。
    我想了想。
    就当行善积德好了。
    踱步到他们身后,拍了拍那两小孩的脑袋,转身唤啊谢给了那老乞儿一锭银子,与他耳语一阵。
    绛佡盯着那老乞儿脸色乍的一变,连声答应了舒晗不知什么事,倒让他抓住了些什么怪异的地方。
    而那两傻孩子就像是没摸透我想做什么一般,傻呆呆站在原地。
    “还杵着干嘛?”
    啊谢接着我的话蹦到他二人面前,对他们说:“赶紧跟上小姐呀!”
    小乞儿似是反应了过来,又惊又喜,怯生生地跟在我后头。
    我正要告诉绛佡这两人往后归他管了,却正对上他那正在打量我的神色。
    我回以微笑,恭喜他道:“我找了两个小下手为你排忧解难,开不开心?”
    他嘴角抽了三四五六下,挑了眉梢,问道:
    “……排忧解难?你确定不是让我奶孩子?”
    我佯怒皱眉道:“俗人!这哪叫奶孩子?”
    绛佡冷眼,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一甩头发,挥手指向苍穹,沧桑道:“照顾朝廷未来的花骨朵儿。”
    绛佡:“……”
    绛佡不理睬我,只顾着在前边带路,我便与啊谢和这两小乞儿闲扯淡。
    啊谢听我叫他们两,一个大乞儿,一个小乞儿,便抗议道:
    “小姐既然要收养他们,不如就给他们起个名字,成天大乞儿小乞儿的叫,实在有些庸俗。省的叫乐姑娘看笑话。”
    厉害了,这丫鬟,够讲究。
    我便那稍大的乞儿:“你可记得你和你弟弟的姓名?”
    那乞儿眸子放空了一阵又一阵,似是在回忆,说:“许久没人唤过了,我也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那我给你起,如何?”,微生亦笑着说,顺手拈过路边一朵开着的花,上面还有些刺,扎破了她的手指。她将沁出血珠的手指含在嘴里,而后将花上的刺一根根拔下了。
    就像是要回到亲人身边,这条路上,她会不择手段一样。
    那样的神情,让啊谢一瞬间看走眼,以为是别的什么人,穿着那身招摇过市的红衣。
    她确定了手上的花不扎手以后,递给了那较小不过三两岁的娃娃。
    那娃娃在哥哥的指引下接过了微生亦递过去的花朵儿。
    而后他听见面前笑得人畜无害的姐姐说:
    “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微花花怎么样?”
    那小乞儿是人生中第一次假想了一下未来。
    将来的自己,是威风凛凛的,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不仅如此,且还是个少年英雄,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所有被他劫富济贫搭救的乞儿们,都崇拜无比地高呼着他的名字:
    “微花花!”
    登时他就哭了。
    他的哥哥连忙蹲下来安抚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宽慰道:“没事没事,能吃上饱饭就行。”
    微生亦微微一笑,拍了拍较年长的乞儿:“你就叫微叶叶!怎么样?不错吧?”
    大乞儿目瞪口呆了好一阵,见她眼神似是认真,终于认命了,沉重的垂首答应道:“好…”
    绛佡见她起了这么让人不忍听闻的残暴名字,便接话道:“花化为华,取单字,微华。那叶化为业,亦取单字,微业。如何?”
    微生亦只觉这绛佡如此目无主上,敢改她起的名字,想来是舒晗十分重视且喜欢的侍卫。
    怎的舒晗没提起呢?
    她一边好奇着,却默认了绛佡所取的名字。
    那冒着鼻涕泡的小儿连声答应着好好好,倒是大的似还在犹豫。
    微生亦便问他:“怎么了?绛佡起的名字不稀罕吗?”
    “……微叶可以。”
    他红着整个衣领子上肌肤,连眼眶都红了起来,眼神躲躲闪闪的追着微生亦。
    粗枝大叶的微生亦没有当即反应过来,因为是相同的读音,直到后来将微叶送学以后,她才知道这二字之差。
    绛佡背脊一凉,第六感让他产生了一丝,要提防这小男孩的念头。
    啊谢嘟着嘴,思索了一会问道:“小姐,为什么不让他们姓舒?”
    我嘴角抽笑了两下,原来方才绛佡看我,也是因我露出了马脚。
    “额……这个,那个嗯……”我抓耳挠腮,满口扯谎道:“前几日看了基本古书,见微生姓氏好看,就借了其中微字。”
    “况且,姓舒的话,就感觉像我生了两娃娃似的……叫人听见了,那误会可就大了。”
    舒家既然是名门大家,那清白的名声自然是他们要顾全的。
    我这为了让那老乞儿应承我一件事,带这两小乞儿回舒府。但是平白无故的冒出来两孩子也不好解释,倒不如说是新招的两个小书童。
    我这边猛然想起,方才也还没会见会见舒晗的娘亲——舒夫人。
    脑壳疼,也不知道那舒夫人是怎样的脾气,不过,要教出舒晗那样温婉的姑娘,想来,她娘亲也该是个端庄大方的人。
    绛佡却突然打断我的思绪,问我:“你在哪本古书上看到的微生氏?”
    我:“……”
    握草,我瞎掰的好吗?我哪知道那本古书上有微生氏……诶,不对!我还真知道!
    看来缠绵病榻那十几年也不是白病的,家里的书倒是看了大半。
    我谈笑间,随口而出:“这微生氏在百年以前,那可是仙家中的大家,自是会记录在《仙骨风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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