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第二次见到顾恩时，是在一个雨天。
    李山叔在电话里说希望他见父亲最后一面。他那时真不确定自己能否为父亲流下眼泪。
     
    父亲对他而言是一个名词，他跟父亲一起见过两面，一次是临终前，一次是临终前的一个星期。
    父亲跟他长得像极了，所以他并不怀疑他们的父子关系。就像顾恩不是亲生的，他从不怀疑父子情深一样。
     
    顾恩站在雨中像一颗树，顾恩没有去父亲的床前，因为那时父亲说不需要见任何人。可是他还是去了。
    他想给父亲画一个遗像，却发现顾丰的影像像旧电视机一样，因为雨天的原因吧，信号的不好了……
    他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去给顾恩递过一把伞。
    “你打把伞吧。或者站到屋里去吧。”
    顾陌最后把伞塞在少年手里。少年望着他，这雨中原来还有雨，那雨下在了这少年的眼睛里。顾陌握了握少年的手，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他想安慰一下这个少年，少年跟父亲才渡过了许多春秋。
    “乖，听话，我以后是你的哥。”
    几分钟后，他转身脚步匆匆，朝主厢房走去，父子……他也是别人的子。
     
    后面跟着李山叔，李山叔焦急的喊：少爷走错路了，是左不是右。
    在李山叔带路下，一番绕来绕去，穿过长亭，绕过一些门廊后。
    顾陌抬头看了那头顶的大字——风花居。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房门，目光打量着这房间里岁月的味道，古香古色的座椅，衣柜，镜子等，别致复古的红灯笼散发出不明不暗的光，雨声在这房间里格外的响亮，窗户没有关，雨飘了一些进来，雨湿了临床的那瓶勿忘我。
    房间着燃着一种香，幽幽的。
    父亲躺在一张精雕细琢的雕花大床上。在死亡的阴影下下，顾丰的脸是平静的，没有害怕，好像死亡是预料的事，死亡才是他的归属。
    顾陌想——像他母亲。
    他的腿不由自主靠近大床。
    于是他仿佛穿越了时光，来到床边，坐在床的一侧，握住那双苍老的手。
    他想：他睡了吗？还会醒来吗？
    还好，顾丰醒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在积攒力气，最终才清晰地说：“你……好好待在这家里……好吗？”
    良久。
    “好。”顾陌擦擦眼泪，眼泪难以止住。
    顾丰闭上眼。顾陌听着雨声，渐渐的大了，他想：死亡的脚步真是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