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四十章 渐午天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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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烟一死本来不甚活络的秋池馆里更加空了下来,偌大的一个院子了无生气,只有石子路旁的竹林迎风飒飒摇动,整整一个月南宫墨都没有露面,恒山没有,奉元城里也没有,这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贵人打听遍所有家丁,只有南宫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漏出了一点口风,说南宫墨被南宫掌门送到后山去接受处罚了。
    贵人踏破铁鞋,终于有了点捕风捉影的消息,于是乘胜追击问处罚。
    那丫鬟听得莫名,甚么样的处罚她也不清楚,只晓得绝对不会太好过。
    想想也对,无论怎么说沉烟也是南宫墨手下的人,人虽然是死掉了,可犯下的过错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人选自然是南宫墨为最佳,我有些自责,若我在莲华殿里把事情处理好,南宫墨也不至于要跟着去受处罚。
    逸尘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事态发展,只能为上路的事干着急,他的老宅子已经卖掉,暂时住在紫云楼,便于打理那边的生意,莫涯照例是寡言少语,好像南宫墨的存在与否同他之间半点关系也无,而我们几个人里,只有小禅在恒山生活的时间最长,也对地形最为了解,我还得向她进行求助:“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地牢,你南宫哥哥从来也没告诉过你,恒山的地牢设置在哪里吗?”
    小禅垂着她的歪马尾,低着头想了半天才道:“我也不晓得,南宫哥哥他从来也没说起过啊!”
    我继续循循善诱:“人家都说了是被带到后山去了,后山你不是经常跑去玩的吗,有没有觉得哪里像入口,或是后加上去的构筑物,和山洞之类的地方?”
    小禅噘着嘴又摇了摇头道:“薛姐姐我真的不骗你,我真的没有看到过你说得这些地方,也真的没有见到过你说得这些地方。”
    地牢是一个门派的基本配置之一,峨嵋的空灵岸,虽然我是穿过山崖的缝隙逃出来的,没有经过青铜正门,可是想想也晓得,空灵岸的正门一定是挖进了山体的内部,就像三哥把地牢的入口设在了他的院子里,纵向深入到地底下去一样,隐蔽是地牢位置的首要设计理念,所以愈隐蔽愈有可能性。
    我突然想到了白苹洲,南宫墨说那条地道共有四条主干线,当中直行的一条通往白苹洲,那里我已经去过没有再去的必要,另外三条的去向都是听他说得,我并没有亲自走过去确认。
    一条通往鉴月阁,一条可以横穿恒山山体,还有一条能够直通山外。
    我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想找个人陪我一齐再去一趟那条地道。
    莫涯直接删掉,这种小事也没必要麻烦逸尘,贵人出去打听消息还没回来,那么便只剩小禅一个人,那时我已全然顾不得地道与秘密,只想着能早一秒把南宫墨翻出来,就算他回来骂我泄密,我也还是要去找他。
    我把要去地道的想法跟小禅和盘托出,定了晚饭时间出发,小禅在我的威逼利诱下频频点头:“我晚上有的是时间,随时可以出发。”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道“那咱们晚饭不去莲华殿吃了,我准备点吃的咱们可以边走边吃,你看行吗?”
    南宫墨和晚饭相对,显然前者更重要:“行,你要准备甚么吃的?”
    小禅满脸兴奋,从怀中掏了个马口铁盒出来,喀啦啦摇了摇道:“棠棣糖!”
    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装模作样的道:“也好。”
    每天晚饭时莲华殿门前的守卫都会换班吃饭,所以我们有且只有一炷香的空白时间可以利用,只进不出还是相对简单,虽然活板门距离正殿位置很近,风险系数相对而言比较大,但为了找到南宫墨的所在,我觉得计划的可行性还是很高。
    给贵人留了个字条,说我和小禅在恒山呆得腻了,今儿晚上要去奉元城里逛夜市,晚饭之前下山熄灯之前回来,叫他留门先睡,贵人收到我的字条当然不会起疑,把他安抚好才能安心去作案,免得他冒冒失失坏了我的好计划。
    白苹洲里小禅没去过,听我讲述各种神器的存在之后,非嚎着要去瞧一眼,我只得耐住性子一路陪她走过去,鎏金大门依旧锁的严严实实,所以这条路也可以删除掉,接下来又去了通往鉴月阁的那条路,果然如南宫墨所说是通往鉴月阁。
    半个时辰不到便去掉了两条通路,接下来的两条不晓得究竟是哪一条。
    横穿恒山山体的那一条,道路崎岖有点像空灵岸的山洞,通道两旁的分岔口极多,我们随机选了几个探头瞧过,绝大部分都是只可容纳一人的山体石窝,只有几条是可以通行的岔道口,时间有限不可能每个岔道口都过去探查,干脆作罢。
    直行了一大段路,山势急转直下坡度很陡,小禅的身材娇小体重又轻,踩着崖壁一路小跑的溜下去,我没她那么爱玩,打开飞云扇一边摇一边判断山洞内的空气质量,空间封闭四周闭合,深入山体的时间愈久,空气质量便会愈差,氧气便会愈渐稀薄,我在想还要往前走多远,便必须要退回来走另一条路。
    长坡到底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铁栅栏把门挂着把铸铁大锁,锁上没有铁锈还上过油,说明这里经常会有人来,小禅道:“薛姐姐你让一下,我把它拿开。”
    “拿开?你要如何拿开?”
    “当然是连根拔起了!”
    我的个亲娘四舅姥姥,三哥素日里总说我不温柔,凡事便晓得直来直往,没想到小禅比我还直来直往,比我还不客气,这就要连根拔起,我从中阻拦了一下道:“不就是一把锁,难不住咱们的,做甚么非要毁了这栅栏?人家又没有惹到你,你随便毁坏东西,将来你南宫哥哥晓得还不凶死你。”
    小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薛姐姐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开锁不是高科技的难事,飞云扇的扇刃一挑便开了,真正震撼的是开锁之后。
    这里是一间密室,储满了各门派的武功心法和秘笈,绝大部分已经失传难寻,还有一部分早已经绝版不再流通,这些秘笈和心法都是各个门派没落后,为了筹钱忍痛倒手卖出来的,秘笈和心法是一个门派安身立命的基础,也是一个门派调养生息的命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掌门愿意把自己门派的命脉交到别人的手上。
    要想破解一个门派的招式,最直接的做法便是买他的秘笈和心法,在新的秘笈和心法写出来之前,你便有机会一举歼灭他,当然,人家卖心法和秘笈,也有可能早已写出新一版的心法秘笈,因为旧版是废纸,能骗则骗赚一分是一分。
    南宫掌门会花钱买秘笈,我老爹绝不会花钱买秘笈,所以人品必须盖棺定论。
    书架的最顶端放了个金丝织的锦缎盒子,外表崭新不像其他东西那样老旧,一看便是新收入的,我也不晓得为何第一眼瞧见便认定,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我老爹拥有的秘笈,我对小禅道:“我去把它拿下来,瞧瞧里面到底是甚么。”
    小禅有点不同意我的做法:“薛姐姐,我觉得你这样子不好吧,万一里面甚么也没有,或者不是你想的那件东西,南宫哥哥晓得了是要发火的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困惑我的谜团终于要揭开谜底了,综合考虑南宫墨的言谈举止,还有诸多无法解释的谜团,假如确有秘笈,我坚信一定是三哥趁我不注意放在了南宫墨的手里,对谜底的向往主宰了我的一切思维,我没听小禅的。
    木头盒子锦缎面,墨色的底色,金线织就的菡萏图案,锁鼻上挂了个小巧的金色挂锁,锁是开着的插着一把金色的大头钥匙,那一刻我竟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怀疑这秘笈是被人给取走了,手指有些颤抖,锁梁转了个方向从锁鼻上抽离下来,咔哒一声,盒子里果然是空的。
    空的是甚么意思,是从来只是一个空盒子,还是原先有东西后来又取走。
    一场空欢喜,谜底还是没有揭开,这地方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意义,倒退着走出来,退回的路上我反复考虑那墨色织锦缎的盒子,我不晓得里面原先装过甚么,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我老爹的秘笈,我只晓得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比石室中任何一样东西都要更重要,不然不会单独被取走。
    三条道路三种情形,唯一有所区别的,是直通山外的那条通道被封闭了。
    十几个恒山的弟子把守在门外,不出所料这里果然可以通向地牢,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劫狱,不过是要晓得人到底关在哪里,南宫墨被他老爹关在自己家的地牢,不算过分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我很放心。
    门外桌上零散堆着几样属于南宫墨的东西,钱袋,随身带的短刀,价值不菲的长剑,发冠发簪,还有一把黑檀木刀鞘的短刀,短刀长约十三寸,刀柄立鼓形当中敲了颗黄铜铆钉,韧性佳硬度高覆土烧刃,是我想要的东瀛仕上研烧刃短刀。
    我打眼瞧过去他的东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望了望守门的弟子们道:“各位大哥我想冒昧问一下,你们究竟还想把我夫君关到甚么时候?”
    那几个弟子先是愣了愣,继而搔着后脑勺尴尬的道:“薛掌门言重了,我们几个哪里有关着公子的胆子,这都是南宫掌门的意思,薛掌门不要误会。”
    我挑了挑眉道:“哦?既然并没有关人,那我为何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见过他?我今儿来都来了,不如劳烦各位大哥帮帮忙,请我夫君出门同我一聚吧?”
    门后有个男子的声音低沉的笑了一下,看来南宫墨与门的距离还不算太远。
    守门的几个弟子中,有个年纪比我大上许多的男子拱了拱手:“薛掌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瞧这地底下暗无天日空气又不好,您一个千金之躯如何受得住,还是请您移步到地面上说话吧。”
    这便是要赶我走的意思了,规则是公平的,他可以逼我我也可以逼他。
    “这位大哥,话好说事难办,你们白白扣着我夫君,便是耽误我的时间耽误我的事,若是因为你们拖延时间误了我的终身大事,不晓得你们南宫掌门会不会把你们几个也关到这地牢里面去问罪受罚?”
    那人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懵懵懂懂道:“不知在下耽搁了薛掌门甚么事?”
    想到逸尘的话,想到去泉州的路途遥远,我决定豁出去赌一把,反正南宫墨日日拿成亲挤兑我,我如今正好顺水推舟,反正到时人放出来便上路,管他成不成亲娘不娘子,我对着铁门大声道:“赶紧把你们南宫公子放出来!我要成亲!”
    我能想见南宫墨此刻的表情,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定是乐开了花。
    能哭的孩子多吃糖,会哭的孩子多吃糖,这俗语简直是百分之一万的正确。
    我说要成亲,第二日一早南宫墨便被他老爹给放了出来,一同送进秀山堂大门的还有个厚厚的红包,说是给我下聘的定钱,我盯着那红包无地自容,贵人不遗余力开我的玩笑:“四小姐,我没说错吧,你别看你开始没甚么感觉,可是架不住日久生情,时间一长你便晓得南宫公子对你好,时间一长你便喜欢上南宫公子对你好,这回可是你自己说得要成亲,我可没有逼你说哦!”
    我原想抬手抽死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贵人已经率先躺倒在地,四肢狂乱的抽搐,呼吸声愈来愈急促,面色潮红像煮熟的虾子,尉迟嘉人的花毒已经好久没有发作,我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一码事,差了小禅去翻我的行李,看还有没有五石散可以用,结果运气背到家,山穷水尽的吃光了,我不敢离开只得安排小禅抓紧时间下山去抓药,贵人痛苦的胡言乱语,握着我的手指咳得心肺俱裂。
    我在他的心肺俱裂中抓狂想死,这一回必须跟南宫墨挑明,先去万香谷再去泉州,我带着贵人闯过重重关口没道理见死不救,小禅抓药回来时贵人几乎频临在死亡的边缘,尉迟嘉人的花毒真的是剂猛药,一剂猛到长久不散的药,每次间隔的时间都会缩短,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会拉得更长。
    虽然服了药,可贵人的意识还是很不清醒,四肢依然是神经反射的胡乱抽搐,我调药时小禅把逸尘,莫涯和南宫墨都请到了秀山堂里,我看着他们正色道:“逸尘哥哥,南宫公子,我没有时间再等了,明儿一早我就要上路,先去万香谷找尉迟嘉人要解药,再去泉州找我二叔,我希望你们能陪我一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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