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三十七章 驭龙回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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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晓得究竟发生过甚么事,也不晓得究竟是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只晓得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有一大段都是空白,空白的完全灰暗,我记得自己吃了一颗糖,那糖块很甜有淡淡的水果香,那糖块是沉烟递给我的。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有人头攒动的轻微声响,还有男子争吵的声音,周身衣袖有一股浓郁至极的浓香,香气恶劣令人作呕,我素来不喜欢吃糖,更不喜欢香气浓烈的东西,不过南宫墨身上的白檀香除外。
    两只手上包满了雪白的纱布,獾油加了冰片的气味,床边坐了个神色严肃的冷美人,墨色长发瘦长脸,细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削腮手冰冷,我的第一感觉是好冷,第二感觉是这人瞧着好眼熟。
    穿了件半新的烟灰色软缎交领长衫,领口和广袖处一并滚了古紫色的掐牙,袖口外露了一截冰雪般皓白的手臂,腕上套了个细圆条的镯子,半透明的灰紫色,冰种玉髓材质,她微蹙着眉头垂着眼,面目表情甚是严谨,一手拽了袖口一手搭在我的手腕上试脉,并未瞧见我醒了。
    我转了转头,头晕的厉害:“这位姐姐,请问现在是甚么时辰了?”
    那女子伸过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回头道:“放心没有高热,应该是药物残留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不碍事的。”
    听到药物残留四个惊心大字,尉迟嘉人冷情冷性的花毒再次浮上心头。
    我如今早已深深陷入到对尉迟嘉人的恐惧加怀疑中,深陷的难以自拔。
    我用力思考认真回忆:“请问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她望着我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是南宫雪,想起来了吗?”
    南宫雪这名字我尚有些印象,不过已经很浅,更多的是陌生,或许曾在哪里见过,只是不太熟悉罢了:“那雪姐姐是吧?我的手是怎么一回事?好疼啊。”
    “只是轻度的烫伤,已经用冰块冷敷过现在没事了,今天可能会稍微有一些发热,稍微有一些肿痛,我给你上了獾油忍耐一下,不要因为疼就随便乱动,要不了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听到房间的一角传来逸尘的声音,声音中的愤怒满得已经快要溢出来:“墨,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丫头在我的身边不安全,只有在你的身边才最安全吗,这就是你说得安全?早知如此,我还有甚么必要相信你的话。”
    掷地有声的追责问出来,对方却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你以为你不说话不表态就可以逃避责任了吗?昨天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你凭甚么难为丫头,凭甚么关她禁闭?要不是因为你,你的姬妾今天会有机会下手对付丫头吗?不会吧?别说是对付,要是丫头不想见,她连人都近不到身前,这一回倒好,不但人见过了还下了巫医的药,人若是没事也就算了,竟敢在你的眼皮底下绑了人,还想着法子花样百出的折磨人,你能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丫头手上的烫伤你瞧见了吧,膝盖上跪了铁链留下来的伤痕你也是见到的,其余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伤我不晓得,单说这两处,你那姬妾就是以死谢罪,都不足以抚平丫头受到的创伤。”
    南宫墨还是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女子细碎的哭泣声,我撑着床边慢慢坐起身来,逸尘脸色铁青薄唇紧抿,靠在床前的桌子边上,一贯沉寂安静的黑色眼眸中怒火烧得汹涌翻滚,南宫墨背对着他,负着手双手紧握,因为手指极度的用力,指关节握的有些泛白,沉烟跪倒在他的脚边,眼神迷乱又惶恐,惊惧的望望南宫墨又望望逸尘。
    我的本意是想对逸尘说几句话,可他们都没人想要瞧一瞧我,我轻轻举着双手,索性也就回望着沉烟,沉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着南宫墨的大腿嚎:“墨,这事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子,我,我只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罢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雪儿过来跟你解释的!墨,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明晓得你喜欢她,又怎么会故意去做这种会惹你生气的事出来呢。都是雪儿她们那些贱丫头非要这样子,我还说不可以这样做你会生气的。可是她们根本就不听我的劝呀!我是真的没有嫉妒她,我愿意替你照顾她,把她照顾的好好的,你甚么时候想收房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嫉妒她,绝对不会坏了你的好事的!求求你放过我,啊不不不,是放过我的丫鬟们吧,她们已经晓得错了,我愿意代她们受罚,只要,只要你别撵我下山……”
    南宫墨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沉烟茫然的道:“墨,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想把她收房吗,我这样子也算是帮你了,你为甚么还是不满意呢?你说她这个妖孽究竟哪里比我好,你为甚么就非瞧上了她非要她呢?她是长得好还是会哄人?她是性子和顺还是能帮你理财打理家务事?要晓得,要晓得,我是先来的呀,妻妾排序怎么也得分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何至于就先轮到这个小贱人来争宠了……”
    我的头又开始疼的发紧,收房收房妻妾妻妾,真是个无聊的傻女人,她还真是一天都不能没有男人,想男人都想疯了。
    逸尘回望了我一眼,又瞪了沉烟一眼:“收房?你都没有问过丫头的意思,又怎么会晓得你自己说得事对不对呢?”
    我歪了歪挣开南宫雪的手臂,勉力站起来冷笑着道:“沉烟姑娘,你真是傻的可以,收房的事咱们已经讨论过许多遍,我也不想再跟你争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简直是浪费时间,你尽可以试着再辱我一句,试试把我激怒会有甚么后果,提前提醒你,我自己都不晓得盛怒之下会做出甚么事来。”
    南宫墨猛的一转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道:“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再多说一句你就等着受死好了!”默了默又红着眼眶,几步走到我的面前“娘子对不起,我又把你推进火坑受委屈了。”
    我的手疼的发抖,不晓得究竟是被甚么东西给烫伤的,究竟伤到了甚么程度,如果真的只是轻度烫伤,应该不至于热的发烫,神经跳着高的疼,我哑着嗓子忍着疼,后退了两步靠着逸尘道:“没关系,南宫公子你不要道歉,姑娘我还不至于脆弱的就此出了人命案子,再说你送我进的火坑已经不少,我完全能承受。”
    他哑声:“我并不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事我一定会尽快处理,你……”
    你了半响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我抱着胳膊疼的弯下腰来,刚刚一番话说得太过用力,牵扯了右臂上关节的伤处,刚刚还不觉得有多严重,如今停下来喘口气,这疼便开始有疼痛难忍的表象。
    逸尘轻轻把我拉进怀里,一手在腰间扶了我一下,我攀着他的胳膊咳了两声,胸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血气,在看到沉烟的瞬间又再一次升腾着涌上来。
    我咬着牙根冷冷的对她道:“沉烟,姑娘我也明白告诉你,我就是爱扮男装我就是妖孽,那又如何呢!你才是个贱人,你不但贱还蠢得可怜,你以为你能够收得住南宫墨的心吗?你错了,即便是能够收得住,这人也断不会是属于你的。你以为你喜欢他,全世界的人也都会像你一样,都要爱上他吗?简直可笑!你离开他活不得,别人可不见得都跟你一个样,爱他爱的死心塌地,你为了自己的私欲诬陷我,你又是安得甚么心,一天到晚就晓得挑拨离间惹是生非,把一切事都无端派到我的头上来,还反倒装好人,说要我跟你共侍一夫,我明白告诉你,你妄想!我就是死掉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跟你这个傻女人共侍一夫。你只道你是个女子须得有人怜惜,做了错事就装可怜扮软弱,推到别人身上去顶罪,难不成你身边那些丫鬟都是男子扮的?你能不能不装软弱,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同我破开脸皮大闹一场,你撞我时撞得忒有力度,怎么如今反倒成了弱女子?你就不能不装大家闺秀?你就不能叫我们大家开开眼界?还是说你就是见光死?”
    逸尘在我身后又搂的我紧了一些冷冷的道:“墨说吧,这一次的事你要如何解决?要如何补偿丫头?是公了还是私了?”
    南宫墨尚未作答,沉烟已颤抖的吼出声:“公了怎样?私了又怎样?”
    逸尘沉声对南宫墨道:“私了就请我弟弟将你这惹是生非私自用刑的姬妾一剑刺死,抽筋扒皮还泰山派的掌门一个公道,以泄我们的心头之恨。公了嘛,反正对于你这种没有身份名份的黑户,官府也早就应该一经查处以正视听。这些年要不是有墨收留你,你早就应该发回原籍或者充当官伎了。”
    沉烟倒吸了口气踉跄的爬过去,抱住南宫墨的大腿道:“墨,救我!”
    南宫墨恢复往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气势,看了她一眼:“你委实是不懂事。”
    沉烟凄厉的道:“墨,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果然是要杀掉我吗?你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值得吗?我为了你做了这样多的事,我都是为了甚么啊?还不是因为我爱你,可你现在却要……”
    逸尘换了个姿势搂住我轻声道:“你搞错了,丫头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女子,她可是泰山派继任的掌门人,恒山将来必定要与泰山派联姻,到时墨既是恒山的人又是泰山派掌门人的夫君,此番你在恒山叫她受了这般奇耻大辱,试想泰山派的弟子会咽得下这口气吗?你说墨要怎样做才能平息两派弟子们的纷争?”
    南宫墨没理会抱住他腿的沉烟,神色自如的道:“沉烟此前一直有些疯疯癫癫,否则也不能铸成大错,敢问薛掌门可否看在两派多年交情的面上网开一面?
    逸尘温和的道:“丫头,你说要不要网开一面?”
    我已经痛的说不出话,看着沉烟仍是十分震怒,本想再放几句狠话,或是挣扎过去抽她几个耳刮子,奈何已经痛得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得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南宫墨又道:“既如此,发回原籍也是可以的对吧?”
    逸尘道:“你们恒山的人犯了错由你们自己处理,我们只要求还我们掌门一个公道,丫头你说是这样子的吗?”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南宫墨又道:“七日之内沉烟撵下山发回原籍,终生不得再回奉元城,还请薛掌门雅量不要同一个侍女一般见识,免得坏了好心情。”
    沉烟大失所望的吼道:“南宫墨,亏你对薛慕藻这小贱人这般好,你可晓得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她喜欢的是你大哥!”
    南宫墨气结,抬腿冲着沉烟就是一脚狠踹,沉烟被他踹出去老远,脑袋正正撞在墙壁上,发簪饰品散了一地,接连吐出两口鲜血来,染湿了胸前的薄纱。
    南宫墨大声道:“小爷我原本从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来人,带她回去收拾东西,七日之内送回原籍,从今往后我不想在奉元城里再见到你!”
    南宫雪也一并走了,走前又把我的双手放到了冰盆里,凉凉的舒服极了。
    南宫墨的脸色很苍白,面上满是凄凉哀伤的神色,定定望了我很久,最终也只是重重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一句话都没有说,逸尘仍是搂着我,失神了一会又蹙起眉头道:“我已经失去小滼了,丫头你可不能再出任何事,不然我就真的要去地府以死谢罪了,而且还是很没面子的谢罪。”
    我也不晓得他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没人接话。
    后来的事都是贵人说给我听的,同我原先设想的也差不太多。
    贵人说,打从南宫墨第一次见到我就瞧上了我,期间诸多我不需要晓得的事,贵人没有讲我也不想听,在我到来之前,沉烟一直是以另一个南宫夫人的身份自居,本来她的失宠同我是半毛钱的关系也无,可我的命运就是这样寸,偏偏被她精心包装成了头号情敌,沉烟对我恨之入骨,于是乎大大小小只要是能跟南宫墨沾边的事,就都不分青红皂白一应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这一回沉烟是怀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把我整死誓不罢休,花费重金请了个巫医回来,又派了个丫鬟偷拿了我的手帕,手帕上也是放了迷药的,这点被我猜着了,那糖是经过巫医特别制作的,具有消除记忆的功效,沉烟骗我吃下糖块之后把我绑到秋池馆里,又是当人肉烛台又是跪铁链子,反正个中手段五花八门。
    南宫墨和逸尘把恒山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在秋池馆里找到我,他们进门的时候沉烟折磨我正折磨在兴头上,眼瞅着就是要上夹指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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