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二十三章 知无涯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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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回房我失眠了,一直在考虑参加灵溪大会的事。
    柳颜娇的话时刻提醒我老爹遗言的重要性,时刻提醒我想要只身闯荡江湖的困难度,其实老爹生前并没有结仇,三哥的性子虽然浮华也不至于多么招人恨,虽然三哥的仇人远多于鼎泰宫的仇人,但鼎泰宫已灭,我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泰山派的四小姐,更别提会有万民敬仰的光环笼罩,我的身份仅仅只是三哥的妹子。
    三哥的仇人等于我的仇人,鼎泰宫的仇人也等于我的仇人,这令我深感绝望。
    双珑阁只能是我日后诸多旅程中的一站,柳颜娇只能是我日后长期战役中认得的一个人,我取了房里桌上的签筒来抽签,一连三签签签是下,我对着那下下签愣神,终于选择了放弃,拉过被子蒙起脑袋,把自己缩成一个蚕宝宝。
    拉着被子迷糊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死死的睡过去,然后天亮时听到柳颜娇娇滴滴的嗓音中充满了怒气,高亢的音量均匀回荡在整幢客栈中:“南宫墨!你小子出门都不带脑子吗!昨儿晚上浓情蜜意信誓旦旦,老娘当你果真回心转意想要做个好夫君!今儿一大清早你便出门闹幺蛾子!有本事你别怕啊!既然怕人家妹子晓得你就不要做!你娘子楼上睡迷着呢!你便开始不老实!老娘我呸!”
    我本来梦到了三哥,梦到了三哥的温暖一笑,结果在梦里三哥的脸孔变成柳颜娇的脸孔,我吓得自动惊醒,下床推门走出去,握着二楼的楼梯栏杆睡眼惺忪的问:“颜娇姐姐,怎么了啊?”
    一楼大堂里只有南宫墨和柳颜娇,两人各自霸了大堂一角,气势上互不相让。
    看到我柳颜娇率先发话:“你瞧瞧你瞧瞧,多么可爱的好妹子!多么听话的好妹子!南宫公子你忍心伤害人家吗?你忍心让人家晓得你的。。。。。。”隔空比了个细腰葫芦形“你羞不羞!你害不害臊!你好意思面对人家吗?”
    南宫墨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身一跃跃上二楼,递给我一个小纸包,和声细语问道:“娘子昨儿晚上睡得好吗?这是洛阳特产牡丹酥,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给你买了点,趁热吃味道最好。”
    我一边赞叹他的好轻功一边接过纸包:“谢谢,大清早就麻烦你出门买点心。”
    南宫墨在晨起的日光中潇洒一笑:“愿意为娘子效劳。”
    我抽出一块塞进嘴巴:“你和颜娇姐姐之间发生甚么事了?”
    “我早上出门去买点心遇到个姑娘,随便聊了几句颜娇便夸大其词。”
    柳颜娇在一楼再次放开嗓子吼:“南宫墨!你小子带种的!还遇到个姑娘随便聊几句!你别告诉老娘说你不认得她是谁!你别告诉老娘说你是纯情小男生!周夜蓉!洛阳知县的女儿!洛阳城里的冰雪贵公主!你有本事钓冰雪公主怎么没本事承认!你要晓得!冰雪公主素来眼眶子高得很!嫌老娘脏!你若当真有本事!就把那装清高的冰雪公主领进老娘的双珑阁玩完再扔了!老娘我佩服你!”
    我笑出声:“南宫公子你要开始玩钓人啦!”
    “不要听颜娇胡扯,我只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
    “知县的女儿不错啊,你若真能得手将来还可以走走仕途。”
    南宫墨的眼神闪烁片刻,忽然扣着食指关节敲了我一记爆栗:“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娘子,你就这样希望我去选别人?这样希望我不要来烦你?”
    我拂开他的手捂着做疼的脑袋:“你要选谁是你的自由,与我何干。”
    南宫墨禁不住摇头苦笑:“我若当真选了别人,你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在他身前静默了一会,又紧紧抱了一下他的手臂才放开:“其实咱俩之间不谈婚约只做朋友也挺好的,你觉得呢?只要你说得对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南宫墨淡笑不语,满面春风的离开,对周夜蓉的事并未多加解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当天傍晚时分周夜蓉亲自到访,引得无数住店旅客竞相围观,一楼大堂的饭馆和二楼三楼的客栈,均是满客引颈之景。
    日暮晚霞街巷喧闹,周夜蓉往双珑阁的门前一站,有自带的傲慢无礼,面若银盆发似长瀑,丰润有度素手纤纤,美人尖来美人肩,瞳孔带点深咖色的冷淡。
    听围观群众的八卦,说周夜蓉天生的贱脾性,仗着老爹是知县,日日里鼻孔底下望人凡人不搭腔,衣要最好的苏罗,行要高头大马拉的锦车,住要椒兰桂室的星级装修,哪怕只吃一口东西,也必须得是色香味俱全,才能一搏佳人的青睐,而且她小的时候身体弱,于是知县大人不惜斥资重金,送她去千娇楼呆了半年,因此综上所述,周夜蓉无论哪方面,都算符合南宫墨的审美观点。
    据闻周夜蓉的贱脾性始于她的择偶观,有传闻说周夜蓉曾经当众夸下海口,说要么嫁给当今圣上,要么嫁给南宫墨,有人就说她还不如不嫁,圣上和南宫墨,一个比一个要难缠,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因此洛阳城居民对她的评价,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猫狗花草,一概是撇撇嘴巴骂她犯贱。
    犯贱的冰雪公主犯贱的登门倒追南宫墨,柳颜娇拉开大门冷笑:“哟。。。。。。今儿吹得甚么风,把冰雪公主周大小姐给吹来了!周大小姐不是扬过言,嫌老娘这双珑阁脏,还说永不会踏足半步吗!今儿倒破例了哈?”
    周夜蓉甫一开口,便带出大小姐的性子:“若不是有南宫公子在,我也没必要涉足你们这种贫民窟的脏地方。大姐若想撵我走,我也没必要受你的闲气,待会南宫公子问起来,你记得给自己找好台阶下。”
    柳颜娇怒极吩咐小厮撵人,杜枫跑下楼:“周姑娘稍等,南宫公子马上下楼。”
    周夜蓉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放肆开口:“叫他快一点,我没空等他。”
    我也走过去拉柳颜娇的胳膊笑道:“周姑娘别着急,南宫公子他很快就来了。”
    周夜蓉满脸鄙夷横我一眼:“这又是谁家的小孩子?听闻南宫公子风流倜傥侬本多情,不会连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也不放过吧?”说完猛推了我一把。
    杜枫出声制止:“这是南宫公子的表弟,周小姐不要动手动脚。”
    周夜蓉作势又要来推我,却被柳颜娇从中隔开:“喂,你适可而止点好不好!”
    周夜蓉顿足:“我就推他如何?是南宫墨在追我!你们都不服气也没用!不要拿小孩子做挡箭牌!小孩子看不过去我也没法子!你们厉害叫南宫墨不要追!”
    柳颜娇终于忍不住轰然关门:“真受不了这种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南宫墨怎么对这种类型的有兴致。”转而关切的问我“妹子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
    我摇头:“我没事,颜娇姐姐别担心,也别对南宫公子说。”
    与此同时南宫墨恰巧下楼走过来:“有甚么事是不能对小爷我说得?”
    我和柳颜娇异口同声对他遮掩:“没事。”
    南宫墨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在一楼围观群众的目送中掸了掸衣袖,又微笑着扶扶已经很正的衣领:“据说周夜蓉又贱又难对付,你们祝我好运!”
    柳颜娇终于在我面前对南宫墨破口大骂,杜枫不敢说柳颜娇的不是,更不敢顺着柳颜娇说南宫墨的不是,只有眼巴巴望着我,有一瞬间,南宫墨望着我的眼神颇复杂,我倒觉得他当着我面去撩妹委实没甚么,于是笑着同他告别,嘱咐他路上小心,南宫墨被柳颜娇狠狠推出去,一楼的围观也逐渐散了。
    第一日,南宫墨没回来过夜,晚饭时柳颜娇拉着小禅谴责他对我不负责任。
    第二日,南宫墨不但没有回来过夜,白天也没有见到人影,没人来搭理我。
    第三日,南宫墨下半夜回来了一趟,敲开我的房门非要挤进来同我说话。
    于是我披了长衫,打着哈欠同他聊到天亮,我问他周夜蓉的事他也沉默。
    第四日,南宫墨一大早又开溜,要去哪里何时会回来,一句话都没留。
    于是这一日我过得特别漫长,逸尘和杜枫已经开始有意躲我,小禅日日赖在柳颜娇身边去厨房帮厨找好吃的,莫涯照常在后院练武没空搭理我,贵人照例偷溜出门去逛洛阳城瞧美女。
    第四日晚饭时南宫墨又回来了,还带着脸上只长着鼻子的冰雪公主周夜蓉。
    有周夜蓉在,柳颜娇连饭做得都没兴致,一顿晚饭吃得潦潦草草,席间只有杜枫和贵人在调节气氛,小禅对周夜蓉怒目而视,继而给我夹菜便特别勤快,逸尘连面都没有露,莫涯和柳颜娇都没有表情的在生吞,晚饭过后周夜蓉当众调情南宫墨,结果引起呕声一片,冰雪公主面上挂不住,索性拉着南宫墨钻进他的房里,一桌子人走得走撤得撤,柳颜娇怕我想不开,所以拉了我留下一齐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到一半,有几个少林的弟子走进酒楼,在我们身后一桌坐下。
    一个小和尚问:“不晓得师兄的事师傅要如何处理。”
    另一个小和尚答:“人已经废了,就算师傅出面也没法处理。”
    又一个道:“听说被踹了很多脚伤及筋骨,不晓得这月的灵溪大会能去不能。”
    前一个又附和:“早就听说南宫墨特别暴力,以前我还不信,以为他长得斯斯文文市井传闻不过是谣言,谁晓得他下手这样狠,专挑要害去下手。”
    “听说他这一回是为了帮鼎泰宫报仇!”
    “帮鼎泰宫报仇?南宫墨同鼎泰宫之间有渊源?”
    “你傻啊!据说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娘子,就是鼎泰宫的薛慕藻!”
    “但是,那女孩子不是已经死掉了吗?为何还会。。。。。。”
    “你们靠过来一点。。。。。。”然后便是嘁嘁嚓嚓的嚼舌根。
    我有些发愣,凑到柳颜娇的面前低声道:“南宫公子去单挑了少林?”
    柳颜娇转着酒杯道:“南宫墨还算有点人性,老娘以为他当真不想要脸了。”
    我放下酒杯直奔二楼,急于找南宫墨问清事情的原委,楼道里光线明亮,他的房里传出奇怪的叫喊声,原想破门而入的冲动顷刻止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戳破窗纸偷窥一下,偷窥一下现下的状况究竟适不适合破门而入。
    结果不戳还好一戳惊人,红木雕花的大床上,有比戳破窗纸更加暴露的惊人。
    身影交叠,四肢相连,南宫墨覆在周夜蓉的身体上,眯起眼睛的表情很迷离。
    恐惧像一股冰冷的浪潮,自我心底汹涌而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不发出恐惧的叫声,冰雪公主的满面潮红令我恶心,比她的刁蛮骄横更加令人恶心,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努力抚平戳开的小孔,双腿发抖倒退着倚在护栏上。
    一秒钟的静默,我迎着他的房门恐惧喘息,抖着双腿退回自己的房间。
    双手手指抖得不能自已,时间流逝过得飞快,我对南宫墨的距离感逐渐增强。
    耳鸣加心慌,木然的呆坐在房里,听力愈发变得激灵敏感,南宫墨送周夜蓉离开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听起来甚是虚无,当他在我的房门前轻轻敲门时,我忽然无比的讨厌他,讨厌他的衣冠楚楚面如美玉,讨厌他的游戏人生钓鱼钓人,况且他带给我的视觉恐惧,是如此的龌龊可怕。
    我打开门,南宫墨伸手想要抚摸我的长发,我回避的低下头。
    他愣了愣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我微笑:“娘子你怎么了?有心事?”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肩:“我没心事,你有事忙你的就可以。”
    南宫墨诧异了半晌,才皱起眉头轻声问我:“你这是甚么意思?”
    之前并不是对男欢女爱闻所未闻,但听归听看归看,我恨三哥没讲明白,虽然晓得自己没资格去评判南宫墨的是非对错,晓得自己没资格去插手南宫墨的私生活,但心底对他的厌恶情绪无比高昂。
    我的情绪极度消极,脑袋里反复播放刚刚的场景:“没甚么意思。”
    南宫墨的交领压得不是很严实,微微有些敞开:“娘子有甚么话要说?”
    我别过脑袋道:“就算你要找别人,能不能不要找周夜蓉,她真的很讨厌!”
    南宫墨点头:“我听颜娇说了,那天周夜蓉故意推了你,还当众说你的坏话。”
    “没有,也没那样严重,主要是她这人的性子忒招人恨,你没必要蹚浑水。”
    “那好,小爷我以后再也不同她打交道,这下娘子可以放心了?”
    我抬头直视他,火气止不住的往上冒:“南宫公子这话说得好轻巧!再不同她打交道?那今儿晚上的事你要如何处理?人家若逼你成亲你要如何处理?你要晓得,人家可是夸下海口非你不嫁的!”
    南宫墨在我身前怔了良久才道:“今儿晚上的事你都瞧见了?”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脖子根,结结巴巴的解释:“没有,我甚么都没瞧见。”
    然后南宫墨长出一口气,拉了把椅子近距离靠我坐下:“你是不是吓到了?”
    我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孔开始紧张,下意识向后撤身子:“没有。”
    南宫墨无视我的恐惧,执起我的一只手婉转的道:“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其实这事也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可怕,等以后我们成亲也要这样,早点了解也没甚么不好。”看我不接话又道“打个比方,当你很喜欢一个人,便会想主动去亲近对方,所以这只是其中一种亲近的方式。”
    我认真听他的解释,发现只要把南宫墨的形象换成逸尘,还是可以接受的。
    想起逸尘便想起自己的荒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情不自禁感觉自己忒丢人。
    南宫墨俯身过来拍我的后背:“娘子,你还好吧?”
    我垂了头闷声答他:“还好。”
    南宫墨长叹一声:“有的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甚么,说不在乎我的是你,说心里面没我的是你,说不想同我成亲的还是你。可我若当真去找别人了,你又不开心,那不如这样,以后咱们之间约个法,你不想同我成亲也没关系,以后只要是你跟我在一齐,我都不会再与其他女子说话,相应的你也不可以喜欢别人,等过几年你年纪再大些,咱们再来谈这问题如何?”
    我不说话,南宫墨捏了捏我的小臂问:“娘子?”
    我撑着下巴想了想忽然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男子的心思,你说你们都喜欢左拥右抱有甚么意思呢?你说你们找那么多有甚么意思?如果说你们只是喜欢那种事,其实找一个就可以了啊,真的没必要找那么多,而且还是换着来。再说女子多的地方是非也会多,我是个女子都怕麻烦,我觉得你们更怕麻烦事吧?”
    南宫墨看着我略显吃惊,彻底没法反驳:“娘子为何有此一问?”
    “你们总说我们任性,那你们老是换就不会任性吗?”
    “或许我不应该同你讨论这个问题。”
    “为何你们花心就没问题?我们花心便要受社会舆论的谴责?”
    南宫墨拼命忍住笑意:“娘子,你这样说话真有意思。”
    “你不要觉得我是因为嫉妒周夜蓉才要插手,我是不想你再继续堕落才要插手。你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跟周夜蓉牵扯不清只会更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宫墨快速点头,素银的耳坠似半透明一般闪亮:“娘子放心,我以后都听你的,从今往后保证不与周夜蓉之流有牵扯,保证不给娘子找麻烦事,不过娘子也要答应我,不可以多看其他美男一眼,这你能够做到吗?”
    我不想给他承诺甚么,于是提出偷窥他的借口:“我刚在楼下陪颜娇姐姐喝酒,然后听说你去单挑了少林,所以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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