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今天起了个大早，眼睛周围是明显的青黑色眼袋，眼睛内红色血丝错综复杂。
    自从看到笔中的信件之后，被老爷子压制了十几年的情感仿佛找到了出破口，一次性全部爆发了出来，那封信就是一颗投入平静海面的石子，无意间激起了海下的万丈波涛，顿时汹涌澎湃。
    老爷子轻轻摩挲手中的信件，嘴角的笑容很复杂，勾起的嘴角明明是微笑着的，却无端给人一种苦涩的错觉。
    老爷子合上发酸的眼睛，眼角处微微湿润，如果当初多跟你学点字就好了，也不至于连你最后留给我的话都看不懂。
    大黄走到老爷子身边趴下，白粉色的舌头舔舐老爷子的手心，铜铃大眼中竟出现了几丝人性化的，“呜呜”低吟了两声，仿佛在问：“你怎么了？”
    老爷子与大黄生活了几年，对大黄的神情有了分辨能力。
    老爷子用干枯的仿若枯柴的手掌抚摸大黄的脑袋：“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大黄的眼神似懂非懂，老爷子轻笑一声：“你不用懂。”
    大黄又是“呜呜”两声，趴在地上泛起了委屈，小模样像极了被父母责骂的小孩。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老屋，眼中迷茫之色极为浓烈。
    “彭！”的一声，护院上的木门被暴力的一脚踹开，多年的朽木不忍重负，发出了“吱吱”的声音，门板在空气中来回摇晃，速度由快而慢，似乎是向众人诉说自己身体的不堪。
    又是“彭”的一声，木门掉落在地上，劲风带起一层灰尘，灰尘腾空飞起，好像要飞向高空，最后却落在来人擦的发亮的高档皮鞋上，只能无奈的归于平静。
    陈桦嫌弃的皱眉，额头覆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心里的火气比这高空中火辣太阳散发的热光还要高的多，陈桦语气不善：“老头子，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识相点快点给我。”
    陈桦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三个男人，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立马会意，做出了一副凶恶的表情，陈桦很满意三个人的听话：“不然，他们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管。”
    老爷子还没说话，趴在老爷子脚下的大黄倒是先站了起来，朝着陈桦等人一阵狂吠，低沉的声音透着危险，龇牙咧嘴，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前肢低于后肢，成攻击状态，眼睛不同于刚才的无害，凶恶似狼。
    陈桦被突如其来的狂吠吓了一跳，朝老爷子怒吼：“死老头，看好你的狗。”
    老爷子赶忙把信放进裤兜里，蹲下身安抚大黄：“大黄乖，他们不是坏人。”
    大黄不做反应，凶狠的眼神一直紧盯着陈桦等人。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大黄竟像是听懂了老爷子的话，迟疑了下，慢慢退到了一旁，只不过依旧戒备的看着陈桦等人。
    陈桦被大黄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畜生毕竟没有人性，万一真上来咬他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的狂犬病。
    老爷子上前招呼几人：“天热，你们进来坐。”
    “就你这破屋子，脏兮兮的也好意思叫人进去坐。”陈桦用手扇扇鼻间的风，嫌恶的捂住鼻子倒退一步：“什么味儿，臭烘烘的。”
    老爷子被陈桦弄得很尴尬：“刚才挑粪种菜，味还没散。”
    这回不止陈桦退了，连他带来的几人也退后了一步。
    陈桦的眼睛四处扫描：“椅子呢，你放哪了？给我。”
    老爷子窘迫不已，还是坚定的摇摇头：“我答应小舒了，椅子我要自己留着。”
    陈桦大怒：“怎么哪都有那个小兔崽子，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东西交给我。”
    前几天被陈舒讽刺，陈桦现在都还记着，这回再听到陈舒，心里憋着的气彻底爆发了。
    老爷子摇头，比起陈桦，他更愿意听陈舒的，但是陈桦又是他的儿子，老爷子犯难：“不然，你要其他的吧，椅子真的不能给你。”
    “你这破地方，还能有什么，识相的，赶紧给我。
    老爷子现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爷子的举动成了导火索，把陈桦憋在心里有火无处发的憋屈点燃，陈桦怒骂：“死老头，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给脸不要脸。”
    陈桦退到三个男人后面，语气里恶意满满：“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三个人得令，一步步靠近老爷子，老爷子一步步退后，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液。
    陈桦在一边看戏：“你现在交出来我就叫他们住手。”
    “我说了，我答应小舒了。”
    “就是不给了。”陈桦阴沉着脸：“那你们也不用客气了。”
    “是”三人齐声回答。
    老爷子被逼到墙角，眼看着三人的拳头就要落在老爷子身上，一旁蓄势待发的大黄冲到了老爷子前面，跳跃着扑到最前面的人身上，一口利牙咬在男人大腿上。
    男人痛的大叫，被咬的地方渗出血液，带着劲风的拳头打在大黄头上，声音格外响亮，大黄“呜”了一声，使劲咬了男人一口，飞快松口退到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心疼的摸上大黄的头，大黄被打的地方明显凹下去一块：“你傻啊，冲过来干什么！”
    大黄“呜呜”两声，舔了舔老爷子的手。
    “妈的！”被咬的男人疼的大骂，被大黄咬的地方不断冒出温热的血液，可见伤口不浅：“小畜生我宰了你。”
    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向老爷子，其他两个人跟在后面乐的清闲，狗要咬，也先咬他，他们光是看，都觉得疼。
    老爷子把大黄抱在怀里：“再这样我报警了。”
    老爷子的威胁没有吓到男子，反正后面那位说了，死了算他的。
    “呜…汪”大黄摆出攻击姿势，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男子，只要男子一上来，它会毫不犹豫咬上去。
    男子还真有些怕了，转头就看见了后面的两个人，一个都没有打算上前，男子恼怒：“一起上。”
    后面的两个男人没想到被咬的人会突然回头，只能无奈的走到男人两侧，把老爷子和大黄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大黄。
    大黄挣脱老爷子，把老爷子挡在身后，老爷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大黄已经扑在了被咬男人的身上，一口利牙继续咬在男人受伤的地方，男人对着大黄拳打脚踢，这回大黄没有松口，其他两个人也不去找，就抱着男人咬。
    男人吃痛：“你们两个站着干嘛！”
    其他两人看戏看的正热闹，就被点名了，只能上前帮忙。
    其中一个男人找了根棍子，悄悄走到大黄身后，手中的棍子都挥出去了一半，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老爷子紧紧抱住男人的腰，不让男人有机会帮忙。
    男人不耐烦：“你本来可以多悠闲一会的，非要找死。”
    男人手中的棍子转了个弯，一个闷棍打在了老爷子腿关节处，老爷子随着腿关节处发出的“咔嚓”声倒在了地上，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老爷子卧倒在地，腿关节火辣辣的，锥心的疼。
    大黄听到老爷子的惨叫，松开了嘴，转头扑向了打老爷子的人，男人可不怕，坏笑一声，摆出一个打棒球的姿势，在大黄扑过来的瞬间，把大黄打飞出去三四米，男人兴奋的说：“看见没全垒打。”
    “大黄！”老爷子焦急大叫，瘸着腿一步步走向大黄，也顾不得什么痛了，大黄无力的“呜呜”两声，四肢颤颤巍巍的挣扎爬起来，身上多处伤口，血液渗出毛发，一滴滴落在地上，落地的瞬间一朵朵血花绽放。
    大黄晃晃悠悠的朝老爷子走去，走过的地方血色花海绽放，鲜血染红了它枯黄干燥的毛发，空气里散发着铁锈般血腥味，牙齿在掉地的时候磕掉了两颗，血液顺着唾液一起从嘴角滑下。
    老爷子把大黄抱到怀里，大黄的血染红了老爷子的衣服，温热的血液渗透老爷子的皮肤，灼烧了老爷子的心，钻心的疼。
    “大黄，大黄，你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
    两行热泪从老爷子苍老的眼里留下，这个几十年没哭过的老人，在这一刻哭的惨烈。
    大黄吃力的睁开耸拉着的眼皮，伸出带血的舌头舔舐老爷子的泪水，血，染上了老爷子的脸庞，老爷子的泪参杂在大黄的血液里落下，红与白激烈相撞，血与泪自这一刻相融，血泪诞生。
    大黄想把老爷子的脸舔干净，但不管他怎么舔，老爷子的脸始终不干净，大黄的呼吸逐渐弱了下去，眼皮子一点点开始闭合，老爷子慌乱的用没沾到血的衣服把自己的脸擦拭干净，把脸凑近大黄，大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
    大黄低低的“呜呜”两声，眼中的焦距一点点消散，眼睛慢慢闭上，大黄最后一眼不是看老爷子，而是一边笑的开心的几人，最后一眼，大黄的眼中是人性化的担忧。
    大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撞了老爷子一下，生命的气息随着这一撞，撞的烟消云散，终于，大黄摊在老爷子怀里，眼睛彻底闭合，温热的血液自这一刻开始凝固，永无再次流动的时刻。
    “大黄…”老爷子低低叫唤，紧紧抱着大黄的尸体，仿佛这样能软化大黄开始发僵的尸体，在大黄的尸体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的怀抱停止硬化后，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黄！！”
    “啧啧，看看，多感人的一幕。”手持棍子的男人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感动的我都快哭了。”
    “要不这样吧。”男子用手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手拿棒子靠近老爷子，突然间露出恶狠狠的笑容：“你和你的狗一起去死就好了。”
    “住手！”一直在看戏的陈桦终于说话了：“别打下去。”
    他是说打死了算他的，可那也只是说出来吓唬老爷子的，狗打死了不要紧，人死了他怎么处理？看见他们上前的人那么多，死老头如果死了，那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
    可是陈桦说晚了，虽然男子临时转了个弯，但是棍子还是落在了老爷子肩上，一声闷响，老爷子被打的身体向前重重倾斜，老爷子抱着大黄的尸体倒在了地上，晕过去的最后一秒老爷子还在呼唤大黄的名字：“大黄…”
    老爷子的头磕在地上，汩汩鲜血从头部流出，一点点与大黄凝固的血液相交，一人一狗的血染红了这院子，触目惊心。
    陈桦慌张大骂：“你怎么做事的！”
    “不是你说不用客气的。”男人无辜的摊摊手。
    陈桦恼怒，却不能反驳，陈桦心里急成一团乱麻，怎么办，怎么办，想办法。
    对了，张兰，张兰一定知道怎么解决，陈桦仿佛找到救星，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他要去找张兰。
    被陈桦留在身后的三个人讽刺的一笑，这个白痴，都不确定人死了没有，背部还在起伏呢？这个时候不救就真死了。
    三人对视一笑，管他的，反正他们只是听陈桦的话而已，到时候找也是找陈桦。